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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怎麽回事?”旁觀了一會的蕭見深這時終於低聲問傅聽歡。


    有半幅白紗遮著,眾人方才隻見蕭見深執壺為傅聽歡倒茶,卻不曾見傅聽歡除了支住下顎的那隻手之外,另外一隻放在膝上的手已被蕭見深握住。


    蕭見深本隻是將這隻手握在掌心內按摩,但後來廣場上的對話實在太過冗長無聊,他便百無聊賴地從自己衣服的刺繡處抽了一根紅線出來,先在傅聽歡的尾指上打了一個結,接著又在自己的尾指上打了一個結。


    如此便是一線牽兩指,兩指同心連。


    傅聽歡情知真正的孤鴻劍在自己手中,廣場上的所有人都正在為一柄假的東西機關算盡。


    若換到往日,他少不得暗中得意,見縫插針地在這局勢中攥取利益。


    但今日也不知為何,自跟蕭見深坐在一起之後,他就有些心浮氣躁不能定心,尤其當蕭見深取了紅絲線,仿作姻緣線將兩人的手指牽上的時候,他雖麵上不見如何,心中卻早已心花怒放。


    他自剛才說了一句話之後也不再急著去管外頭的那些人事,而是回了身,同樣低著聲音回答道:“……是一樁陳年恩怨,杜無幾所說的故事,女子是危樓中人,男子則是一靈觀上任觀主的老來子,身份特殊輩分又高。所以此事發生之時,一靈觀不願伸張,想將那男子保下,於是私下與我有了默契,從此不管危樓除卑鄙陰險之外的其餘行事。”


    蕭見深略一沉思:“倒不聞一靈觀除了靈泉道長和他的幾個師弟之外,還有別的德高望重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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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聽歡一哂:“其人自事發之後就在後山石洞中修行,雖嘴上沒說,但知曉當年之事的人也都知道他去閉了死關,隻怕此生不會再出現人前。”說道這裏,他停下來,目光斜掠過廣場中人,“……但現在,恐怕是出來不行,不出來也不行了。”


    先有“聽風耳”杜無幾說故事在前,後有危樓樓主傅聽歡承認在後。


    廣場上的群雄不由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嘈雜而響亮的聲音在一靈觀的上空此起彼伏,靈泉道士放眼看去,但見方才還有所克製的群雄俱都麵露不屑與厭惡,而他特意請來幫襯的傅清秋與明心和尚,也是眉頭深鎖,麵露不解。


    一時之間,他掩在寬大袖袍中的雙手都微微抖了起來。


    晴日院主方才多次代表眾英雄說話,此時他將手一按,大家也不由略略安靜,隻看他說話。


    他目光灼灼,盯著三人:“道長說貴觀百年清譽,若此事當真,我們不妨先來處理了這件事,再談其餘。”


    靈泉道士三者都有些靜默。


    然而不過多久,傅清秋掩在發後的耳朵輕輕一動,突然出人意料的踏前一步,點頭開腔,道:“不錯,此事是該要先行解決,本座相信靈泉道長為人,會給諸位一個滿意的答複的。”


    逼迫一靈觀的群雄頓時一愕,不知站在靈泉道士那邊的傅清秋為何突然說出了這句話。


    倒是靈泉道士與明心和尚先後聽見了什麽,目光俱轉向了同一個方向,靈泉道士的麵色更幾乎嚴肅起來——


    一個小道士很快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他形容狼狽,連滾帶爬地從遠處跑到靈泉道士麵前的時候,灰色的衣擺處已經沾了大片的血跡。


    眾人又見這小道士滿麵悲慟,隻以為這一靈觀又出了一條命案,卻不想他重重頓首,哭道:“秉掌教,師叔他老人家已經仙逝!”


    靈泉道士雖已有預感,真正聽見的時候依舊心中大慟,險些一個踉蹌。


    前掌教乃是他的恩師,待他如親子;這位老來子出生的時候,靈泉道士已人至中年,再看小小的幼兒,也隻覺如自己親子,正是如此,當年之事出來之時,靈泉道士如何也不能不留情麵,以門規處置對方。


    沒想到到頭來還是這個結果。


    白發人送黑發人,恩師之愛,撫育之情,俱不能全。


    但他很快定下了神來,他問了一句:“……是如何走的?”


    小道士漲紅了臉。


    他說:“這裏的交談傳到了師叔耳朵裏……師叔聽見了……說‘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就……就驀然拔出牆壁上的長劍,剖開胸膛,取出心髒……說‘芷白,我雖對不起你,最後卻是愛你的,你說你有眼無珠,說我狼心狗肺之際……恨不能剖給你看,現在你看見了……它還是紅的……’”


    “說完這一句話之後,師叔就氣絕了。”言罷小道士衣袖掩麵,放聲大哭。


    話至此時,除了一靈觀諸人和在場幾位女子覺得哀痛不忍之外,餘者大多麵露不耐,根本無心於這種男女情愛糾葛。


    “愚蠢。”這時車駕中的傅聽歡也冷笑一聲。


    蕭見深側頭看了傅聽歡一眼,因對方臉上的冷意而微有訝然:“怎麽這麽大的火氣?”


    “我平生最厭惡此種虛情假意,懦弱求存之輩。”傅聽歡眉中不屑與戾氣極重,“若是真小人,我敬他坦蕩蕩,自上前給他一個痛快;若是真君子,我也敬他坦蕩蕩,也上前給他一個痛快。但這樣隨波逐流苟全性命與名聲之輩,殺了也覺髒了我的手!”


    蕭見深淡定回答:“從結果來看,此人乃最大贏家。”


    傅聽歡:“……”他突然無力吐槽……


    恰好這時外頭突然有人不屑說了一句“說是死了,也不知是真死假死”。


    這突然冒出的一句話幾乎引得還沉浸在哀痛中的一靈觀弟子大怒,但金輦中的傅聽歡眸中光芒一閃,揚聲道:“不錯。”


    這方是他第一次在人群中主動出聲。


    旁邊早有知機的少女上前,將金輦另外的半幅紗簾挽起。於是那坐於另外一側的蕭見深便再無遮擋,入了眾人眼中。


    好似忽然一陣狂風過。


    本準備好了見一位絕色佳人的眾人一眼見到蕭見深,隻覺白的成了黑的,女的變作男的,日月星辰四時五序都顛了個倒,簡直目瞪口呆!


    再看一眼與蕭見深並駕齊驅並肩而立的傅聽歡,突然就升起了深深的不解:


    但凡是個男人,怎能容忍自己與蕭見深並肩而立?


    任何男人都會被那人襯得不再像男人!


    尤其是絕豔如傅聽歡之輩。


    此二人同在一起,真宛如烈日明月,璧玉成雙,豈非——豈非叫人起了什麽不好的聯想?


    傅聽歡一步踏出了金輦時,尾指上與蕭見深纏繞再一起的紅線還沒有解開,也幸虧蕭見深剛才取出的那段絲線足夠的細長,兩人又俱是寬袖大袍,這才沒有被周圍的人看出端倪。


    甚至沒有被傅聽歡自己看出端倪。


    此時先站立在車下的傅聽歡已將手伸向蕭見深,似乎打算將蕭見深扶下車駕,便似蕭見深當初迎娶“太子妃”之際一般作為。


    蕭見深心覺有趣,便真將自己的手放在傅聽歡手上,而後才矜持地落足下車,順便用手指在對方掌心勾了一下。


    這一勾之下,傅聽歡覺得自己的心也被晃悠悠地勾了起來。


    場中群雄依舊被太子殿下的容顏震懾,遺憾錯過了這點情人間的小情趣。


    傅聽歡暗自鎮定冷靜一會,丟開蕭見深的手,便立於原地,也不看周圍的人,隻對靈泉道士說:“此事中的女子乃是危樓門下,當日我便與道長說過事情未完,來日必向道長討一個交代,不知道長可還記得?”


    “不錯。”靈泉道士說。


    “今日——”傅聽歡又道。


    蕭見深發現自己似乎越來越喜歡逗弄傅聽歡了。這樣的喜歡好像已經戰勝了時間和地點,開始無時無刻地刷著自己的存在感——也讓蕭見深無時無刻地想要碰碰對方。哪怕沒有事情或者沒有意義,就算隻是捏一下對方的臉也好。


    想到就做。


    蕭見深輕輕扯了一下紅線,傅聽歡的尾指頓時被扯動,他登時一愣,接著才記起了手指上的絲線還沒解開。但他很快反應過來,不去理會旁邊作怪之人,繼續道:“今日群雄在此,事情又被說破,於情於理,也該是解決一切的時候了……”


    蕭見深又拉了一下紅線。


    傅聽歡:“……”他怒從心頭起,用力回扯了一下!


    力道從尾指上傳來的時候輕飄飄的,甚至不能撼動垂落的指尖。


    但蕭見深心甘情願,誌得意滿地順著力道一飄,飄到了傅聽歡身邊。這在外人看來,便是蕭見深突然用了輕功飄上前一步,好像上前護衛撐腰一般。


    傅聽歡也發現了。他簡直哭笑不得,幾乎都沒什麽心情處理當下之事了,心不在焉之下,口風一轉,語氣竟大為和緩起來:“但此番到了如此結局,也非我當日所願……於情於理,我等先幫一靈觀安設靈堂,一同祭拜一番再做他議不遲。”


    這話一出口,不管是一靈觀還是其餘武林群雄,都覺得可以接受。


    鋪設靈堂眾人祭拜於一靈觀而言,至少暫時保住了麵子,不用立時和眾人對上;而對武林群雄來說,“幫助”一靈觀鋪設靈堂之際,也是他們的機會所在,正好各展所長探聽孤鴻劍之消息。


    於是短暫的沉默過後,一靈觀由靈泉道士點頭,武林群雄這裏則由晴日院主點頭,先布置好了靈堂,又從庫房裏拿了好些麻布衣衫披上,再請出前掌門之子的遺體,為其整理遺容,將其置入觀中,一路抬到靈堂前擺正。


    這一路群雄都是跟著的。


    當進入了後山之時,眾人隻見壁立千仞,洞穴零散分布,一個個幽深宛如直通地底的入口。


    再進入了洞穴,但見那簡陋的穴中牆壁上刻著字跡,字跡因時常拂拭變得圓潤,又有各種櫃子衣衫在其中,處處都透著長期生活的痕跡。


    再看那身著一靈觀道袍,麵如冠玉卻一身淒然,胸口開了個大洞,坐著氣絕之人,不是前掌門之子還是誰?


    “果然是沈弘雅。”人群中忽然有人開口,“五年前我曾見過他一麵,當日一靈觀確實好事將近,隻是這五年中,再沒有聽到他的一點消息了。”


    方才眾人不耐聽癡男怨女的感情戲,此番當麵見到,大多數人也有了一些唏噓,紛紛在遺體麵前端顏正容,等待一靈觀的人將沈弘雅手中握著的玄黑劍身,半長不短,頗有些怪異的劍取下,與整理好的遺體一起妥帖置入棺中。


    再到靈堂之前,香燭已經齊備。


    眾人一一上了香,又有武林代表問一靈觀:“沈弘雅停靈在此,不知謝少俠又停靈於何處?既上了此處的香,我們也該往謝少俠那邊走上一趟。”


    靈泉道士依舊滿臉皺紋,此時他臉上的皺紋似乎如鋼澆鐵鑄一樣,不論再發生什麽,都無法撼動其一絲半點。他點頭道:“思德自然也停靈於觀中。諸位想上一炷香,便與貧道同去。”


    傅聽歡與蕭見深落在人群之後。


    蕭見深漫不經心說:“一靈觀中的孤鴻劍在沈弘雅手中,是那柄黑色的劍。”


    傅聽歡並不轉臉,隻道:“如此肯定?”


    蕭見深道:“直覺。”


    傅聽歡想說些什麽。


    蕭見深又補了一句:“我的直覺從未出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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