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方落,綠林那邊已經有人悶悶地笑了起來,看對麵的眼神全是不屑與諷刺:剛剛還在喊打喊殺的是誰來著?可眼下這麽多武林好手聚集,也無一人察覺這柳青究竟是何時來到這裏的,一個個又是哪兒來的信心?


    那邊自然也聽出了他的諷意,頓時露出惱意,有人喝道:“柳青,你好大膽子,竟然還敢回來!”


    柳青“哈”的一聲,仰天一笑,“我無愧天地,為何不敢!”他目光微冷,朝前踏出兩步,逼近眾人,“勞駕,借過。”


    他話說得客氣,腳上卻不停,話音落時已走到幾人麵前,其中一人顯然對他這態度已是忍無可忍,眼看著逼到自己麵前,登時大喝一聲,一掌就朝柳青打來!


    剎那間電光石火,人群哄然散開,隻聽“砰”的一聲大響,塵土飛揚間,一人被摔到地上,卻不是遭襲的柳青,而是那出手之人被柳青後發先至,一個巧勁就給摔了個狗啃泥!


    眾人噤若寒蟬,鴉雀無聲。


    柳青神色如常,隨意理了理袖子,朝眾人揚了揚下巴。


    路立刻被讓了出來。


    ——他這一手武功固然精彩,可也未必有多麽精妙絕頂,何以竟讓這諸多高手不敢再出一言?隻因眾目睽睽之下,他既然敢直接出手,就一定是有備而來,誰知道他還有什麽後招,在場諸人,誰又肯拿自己去替他人試招?


    柳青環視一圈,很滿意自己這手達到的效果,再不看地上掙紮那人一眼,沿著他們讓出的大路徑直向前,路過白玉堂時朝他挑眉一笑,也不停步,隨即進入大殿,更不猶豫,衣袍一掀就朝明覺眾僧跪下了。


    仿佛時間被暫停又拉長,眾人眼睜睜地看著柳青撩起衣擺、屈下膝蓋、彎下腰背、雙膝觸地——就連地上飛揚起來的塵土都看得一清二楚。


    男兒膝下有黃金,這一跪無聲無息,卻來得驚天動地。一時之間,裏裏外外上上下下,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就連白玉堂也露出幾分驚訝之色,看著柳青跪地的背影,目光微微沉了下來。


    “前幾日,柳青在寺中,多蒙大師們照應,奈何捲入爭端,連累明信方丈無辜身死,柳青無地自容。今日眾人皆在,佛祖麵前,柳青不敢撒謊——”他的聲音由低轉高,仰起頭,既看向眼前的明覺,也看向他身後的佛陀,緩緩舉起了手,“今日如有虛言,便叫墮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柳青跪地道歉,又立下重誓,實在是大大出乎眾人意料。可就在柳青麵前的明覺依然看不出什麽表情變化,隻是略抬了抬眼,細細看了看他,便緩緩開口:“你說。”


    他旁邊的德恩微微握緊了拳頭。


    柳青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雖然仍未起身,但脊背挺直,氣度非常,道:“事情還得從兩個月前說起。在下經過浙北的一個縣城,城外崩了山,死傷過百,更有近千人流離失所,可縣官老兒不肯救濟,反而下令緊閉四門不讓災民入城,在下見不得此等惡吏,便趁夜去了縣衙,給了那縣官一點教訓,也算幫了那些災民一把。”


    他才說完一段,殿外院中便傳來一聲斷喝,怒罵道:“姓柳的,誰要聽你這些爛事!你以為救了幾個人,就能抵消你殺害方丈的罪名了嗎!”


    這話一出,立刻有人附和,柳青臉色一沉,看了看麵前的明覺,見他沒有什麽表示,便緩緩起身,朝他拱手一禮,轉身走出了大殿。


    他一出大殿,之前那謙卑恭敬之態立刻就沒了,徑直走到白玉堂身邊站定,先與他交換了一個眼色,隨即看向聲音來處,反問道:“我什麽時候殺害方丈了?”他的視線很快定在了一個人的身上,臉上露出了幾分笑意,看起來就像是好友久別重逢,可目光裏卻又帶著難以言喻的冰寒,“何兄,你說呢?”


    第十五章將軍


    “我?”何為愣了一下,滿臉茫然,見左右目光都聚集在自己這裏,遲疑片刻,方道:“我與你萍水相逢,當日見你出手幫助災民教訓官府,慕你俠義,故而結伴同遊,來到杭州,借住靈隱寺,可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柳兄……我不知你為何要做下此事,難道,真的是為了那部經書嗎?”


    “經書?什麽經書!”


    “難道傳說是真的,果然是武功秘籍?”


    “這柳青真真是狼子野心……”


    院中眾人再次哄然炸開,議論紛紛,聲音或高或低,都在向同伴確認著什麽,再轉向柳青時,那目光裏便不由得多了一分別的味道。


    而柳青,突然被何為這樣弄出本“經書”來,說不驚訝是假的,但他也是成名多年的俠客,江湖風浪陰謀陽謀什麽沒見過,麵上隻有訝色一閃而過,腦子裏飛快地已轉過許多念頭,卻是隻低低笑了一聲,“經書?”


    何為長嘆一聲,看似痛心疾首,麵露不忍之色,“你不記得了嗎,那日我們與城裏喝酒,你喝得半醉,無意間說起靈隱寺中有一部經書,裏麵記載了一種極為高妙的心法,還說習武之人,無不求得在武學上更進一步,若有機會,哪怕是看上一眼也知足了……”


    一席話合情合理,登時,眾人紛紛大罵柳青,儼然已找到了如山鐵證,要立刻將柳青正法了。


    喧嚷中,有人喝了一聲:“還不快將東西交出來!”


    這話立刻一呼百應,聲音更大一層,柳青微微皺眉,正要開口,忽然身側傳來一聲佛號,聲音不大,卻極為沉穩,隨著他這一聲,院中鼓譟竟然漸漸地平息了下來。


    通成靜靜站在原地,不嗔不怒,緩緩道:“寺中藏經頗多,近日也未曾發現失竊,不知何施主說的是哪一部?”


    何為登時被噎住,柳青精神一振,立刻接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這麽空口白牙說了一通,可有半分證據?何況……邀我來杭州的人,可是你自己呢!”


    何為眼底厲色一閃,正要反駁,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白玉堂忽然笑了一聲,雙臂抱起,摺扇在自己下巴上點了點,肩膀一動,撞了撞柳青,笑道:“你別問他,他哪兒來的證據?人是不是你殺的,書是不是你偷的,隻要找到它不就行了?”


    柳青十分配合地看他,眼睛微微睜大,帶出幾分驚訝之色:“哪兒找?”


    “那當然是——”白玉堂略微一拖,目光飄遠,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頓了頓,摺扇在指間一轉,隨即直直地指向何為:“他的房間。”


    無人注意到的角落裏,一剪藍衫悄然飄過。


    於是何為信口編造出來的所謂“經書”,成功地成為了他們反將一軍的棋子,民情洶洶,柳青趁熱打鐵要拉著何為去他房間對峙,通成就坡下驢,立刻應了,又邀了智南和朱浩帶著武林弟子,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何為房間而去。


    至於何為,被裹挾在人群之中,倒也沒有什麽害怕的模樣——這經書子虛烏有,完全是自己隨機應變而來,柳青他們還能未卜先知,提前嫁禍與他不成?隻是……不知為何,他心底總有些不踏實,好像遺忘了什麽,他回頭看了看依然站在原處的白玉堂,微微皺眉,心裏盤算,難道他要等他們走了抄近路去陷害自己?不會不會,他目光左右一看,孫晨留下了,林風也還在,何況,還有殿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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