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飛快,眨眼間已不知被沖了多遠,白玉堂拚盡全力,剛剛露出頭吸了一口氣,又立刻被捲入水底,反覆好幾次,幾乎要榨幹他最後的一絲力氣。渾渾噩噩不知多久,忽然肩膀上一沉,隨即被一股大力提了起來,然後手上就摸到了什麽東西,下意識地抱緊,就聽轟隆水聲中,傳來一聲怒喝:“白玉堂,你不要命了!”


    這一聲如醍醐灌頂,白玉堂一下子清醒過來,“貓兒!”喊完一聲,這才終於有空細看,隻見此刻自己正抱著一大塊枯朽的樹幹,勉強能保持不沉,卻無法控製方向,隻能隨著水流被往下遊衝去。


    而樹幹另一邊正是展昭,黑夜中看不清他的具體表情,可聲音卻是分外憤怒,還夾雜著顯而易見的顫抖,在潑天的水聲中,人說話的聲音小到可以忽略不計,展昭幾乎是用盡全部的力氣吼了出來:“你跳下來做什麽,找死嗎!”


    白玉堂整個人已經有些軟了,他向來怕水,之前憑著一股氣強撐著,此刻人在身側,確認平安,之前那點心氣瞬間便散了,抱緊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根本沒有力氣再爭辯什麽,闔了闔眼,輕輕道:“……找你。”


    這一聲回答幾乎在出口的瞬間就被風雨扯碎,可展昭積攢了滿肚子的憤怒與恐懼,就這麽被這兩個字輕輕鬆鬆地澆滅了。


    “看到你掉下去,這樣大的水,又這麽黑,我就什麽也顧不上了……”白玉堂斷斷續續地說著,聲音不大,如同他們此刻境地一般,似乎會隨時地被風雨吞沒,卻偏偏一字不漏地傳到了展昭耳朵裏,“現在想,真是蠢透了……可我不能讓你一個人,絕不……哪怕是黃泉路,我也要和你一起走……”


    展昭如遭雷劈,因為擔憂他才剛剛平復下來一些的心跳又再次劇烈了起來,身體冰冷,可胸腔裏卻被什麽東西填滿了,溫暖到灼燙,燙得他幾乎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你、你知道……”話剛出口,就被洪流風雨撕裂,展昭定了定神,吸了一口氣,大聲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怎麽,”風雨中,洪流中,滿身是水的白玉堂輕輕笑了出來,恢復了一絲他慣有的、那樣無法無天張揚桀驁的語氣,“聽不懂?嗬,果然是個笨貓……”他打起精神,甚至伸出手,死死抓住了展昭的胳膊,用盡全力,抬高了音量,大聲地在耳邊吼出來:“那你聽好,你聽好了!我——啊——”一句話突然斷在了喉嚨裏,他們後背劇痛,似乎撞上一堵銅牆鐵壁,白玉堂下意識地鬆開手,手臂卻又打在了什麽東西上,疼得他整個手臂都在發麻,卻讓他頓時清醒,五指一屈,緊緊地扣住了它。


    他後背靠在那東西上,竟然堪堪穩住了身形,卻發現懷裏的浮木在水流中漸漸遠離,連忙用力抱住,同時嘶聲吼道:“貓兒抓緊!”


    這是一塊橫在水中的巨石,他們剛剛直接撞在了上麵,此刻白玉堂一手扣住了石上縫隙,半個脊背靠在石頭上,另一手抱著浮木,而浮木的另一端,則是仍舊被困在水流中的展昭。


    白玉堂一手扣著石縫,一手抱著浮木,還得緊緊抓著畫影,隻覺整個人都要被扯成兩半,根本不敢耽擱,隻喘息了片刻,便咬牙道:“快上來!”


    他話音未落,展昭已經抓住了他的手臂,默契無比,黑暗中,看不見他如何動作,隻過了片刻,白玉堂隻覺頭頂掠過一陣疾風,緊接著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一把拉了上去。


    “你沒事吧?”石上勉強還能容下兩人跌坐,剛一落地,便響起這異口同聲的一問。


    霎時一靜,兩人在黑夜中對視片刻,忽然笑了出來。


    劫後餘生亦或是兩心相契,都足以寬慰他們此刻的身心俱疲,笑聲中,白玉堂喘了兩口氣,抹了抹臉,卻又立刻被雨水打濕,他也不在意,三兩下將臉上亂七八糟的東西扒拉下來,順手扔進水裏,竟然還不忘自嘲兩句,抱怨道:“可憐五爺這精心做出的易容,就這麽毀了。”


    展昭也是笑著,看著他露出真容,正想回他,卻似乎是岔了氣,忽然“呃”了一聲,帶著幾分痛意。


    這一聲讓白玉堂笑聲驟止,他立刻想起了之前林中對敵時展昭的異狀,陡然變了臉色,連忙撲了過去,摸索著他的雙臂,急道:“貓兒?你怎麽回事,哪裏傷著了,嚴不嚴重,快讓我看看!”


    展昭連忙安慰,下意識地在往後躲,“剛剛在水裏撞了兩下,沒事……”


    “放屁!爺爺我也被撞著,哪至於這樣痛!老實說,哪裏傷著了!”白玉堂氣急,直起身子,從雙臂到胸口,一路探到後背,忽然摸著後背的什麽東西,頓時變了臉色,“這、這是……”放輕了動作,他仔細探了探,手上的觸感讓他倒吸一口涼氣,“箭傷?怎麽回事!”


    這是怎麽也瞞不過去了,展昭索性放鬆了身體,老實交待:“在德恩的房間裏,找東西的時候碰到了機關……”


    “所以、所以你就帶著這箭一路打打殺殺過來都不吭聲?展昭你、我……”他幾乎語無倫次,重重喘了口氣,咬著牙去拉他,“起來!還在這裏做什麽,不要命了,趕緊走,去找大夫,去包紮上藥!”


    展昭沒有拒絕,這種時候強撐沒有任何意義,除非他是真的不想再要這條命。摸索著拉住白玉堂的手,兩人相互攙扶著站了起來。


    不動倒也罷了,此刻一站起來,白玉堂才發覺自己全身上下無處不痛,之前在水裏不知道被撞了多少下,不用想都能知道必然是大片的青紫。可這全身上下所有的傷加起來都比不上此時心口的疼痛,白玉堂繃著臉不吭聲,當先一步走到那巨石邊,朝下仔仔細細看了半天,咬咬牙搶先跳了下去,“撲通”一聲,先感受到的是冰涼又迅疾的水流,之後才是腳下的實地。


    這邊的溪水不深,僅僅到他們小腿,雖然流速快,卻已經不能再構成威脅,他叫了展昭一聲,兩人相互扶持著涉水上岸,直到脫離了水流,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緊繃的神經一旦放鬆下來,身體的疲累就千倍百倍地襲來,展昭腳下一軟,差點就要栽倒,幸虧白玉堂一直挽著他,反應極快地撐住他的身體,更不多話,將他的手臂往肩上一架,扶著他往樹林中走去。


    白玉堂不知道他們被衝到了何處,依山勢看應該是快要到山腳,卻不是他們來的方向,而是山中更深處。展昭已經有些神智昏昏了,低低喘息著,隻是憑著本能隨著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


    暴雨如注,毫不留情地鞭打在二人身上,他們全身濕透,傷痕累累,再狼狽不過,卻依然沒有停下腳步。


    白玉堂辨不清方向,隻能向前,一麵咬牙堅持,心裏卻是分外沉重:遠離城鎮,固然可以隱藏行跡不被發現,可這山林深處,又該何處去尋醫求藥?展昭的箭傷絕對不淺,若是再不拔出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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