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被世人遺忘的黑暗角落裏,拋卻一切身份地位,拋卻一切禮義廉恥,拋卻一切倫理綱常,拋卻一切謀算理智,拚命地從彼此身上汲取著溫暖,舔舐著彼此身上的傷口,成為彼此唯一的依靠。


    在場之人都不是傻子,一看兩人模樣就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各人臉色可謂精彩紛呈,麵麵相覷著,再也不知還能說些什麽了。


    一片死寂中,那大長老暴怒的聲音突然響起,厲喝道:“你們兩個,好、好得很!悖逆倫常做下這種事來,簡直、簡直……”年近八旬的老者一手指著他們,一手卻按住了自己胸口,氣得連話都說不下去了。


    他這般暴怒,唐寒反而是平靜了下來,看著唐宜那張殘破的臉,卻仿佛麵對著絕世的美人,眼神裏充滿了眷戀與溫柔,緩緩抬手替她理了理淩亂的頭髮,微微笑了起來,輕輕道:“姐姐,別哭了,別哭了……”他的手指拂過她的眼角,“有我在呢,等我殺了他們,就不會再有人能傷害你、傷害孩子了……”


    唐宜又是哭著又是笑著,癡癡愣愣,也不知聽進他的話沒有。唐寒也不在意,對麵又傳來了大長老的怒罵,唐寒聽他越是生氣,心頭反而越是高興,抬頭看去,臉上竟然還帶了笑,“大長老這是在恭喜寒兒麽?”


    大長老被他噎得一口氣險些沒接上,就聽旁邊傳來一聲怒喝:“孽畜!”同時,一股勁風就朝他襲來。


    唐寒臉色一變,抱著唐宜就地一滾,避開了這股掌力。抬頭一看,竟是唐崢在幾個長老的運功療傷之下恢復了一些元氣,雖然臉色蒼白額上有汗,但已不再是方才那被寒毒火毒交錯折磨的光景。他療傷之時一直留神著這邊的動靜,發生的一切都清清楚楚,此刻也不顧自己身體,一心要除了這兩人,方才能消這心頭之恨。


    唐寒一見是他,立刻紅了眼睛。不知有意或是無意,他躲避的方向正是展昭白玉堂所在的地方,此刻兩方相距不過一丈,他將明顯尚未回神的唐宜小心地挪出懷裏讓她坐好,抬頭深深看了他們一眼,轉身就朝唐崢撲去。


    白玉堂終於忍不住嘆息。


    “這是他們自己選的路……”展昭低低道了一聲,也不知能不能算是安慰,轉頭看向另一邊,隻見靈堂前的鏖戰已經結束,黑衣人被盡數殲滅,然而唐門弟子也所剩無幾,可謂慘勝。此刻餘下的弟子相互攙扶著清理戰場,每一腳踩下去,都浸著厚厚的血。展昭看在眼裏,不由得露出一絲悲憫之色,嘆道:“隻是要這許多人命陪葬,未免太狠了。”


    “反正也不會有什麽好的結局了,狠與不狠,留給閻王去判吧。”


    白玉堂說這話時,唐崢唐寒交手正急。唐崢畢竟是武林名宿,功力深厚,哪怕此刻傷重,也仍舊威風凜凜;而唐寒這些年不知有何際遇,出手極是刁鑽詭異,兩人戰成一團,這本應是最親密的父子,此刻都誓要對方性命,一時死死糾纏,難分難解。


    兩人交手之時,風聲霍霍,眾人的目光都定在二人身上,誰也沒有看見唐宜似乎漸漸地回過了神來,眉頭微微皺起,凝神側耳,在細細聽著什麽,緩緩坐直了身子,拳頭也漸漸握緊——


    唐崢方才中了唐安的陰陽掌,那陰陽掌乃是武林中最為狠毒的幾種功夫之一,一旦中掌就極難根除,非但要有極深的內力輔助,還得許多靈藥調合才行,故而多年來死在這功夫上的人不計其數。唐崢不過是被幾位長老以內力壓製了掌力的發作,又吃了幾顆唐門丹藥,根本沒有好生療傷,此刻又急火攻心與人動手,時間一長便漸漸不支,體內忽冷忽熱,速度與威勢都弱了下來。


    唐寒如何肯放過機會,立刻幾招強攻,甚至不顧自己空門大敞,招招逼向他的命門,唐崢一時不支,連退了幾步,伸臂架住唐寒一掌,正待反擊,忽聽唐宇婷驚叫一聲,還未反應過來,就覺後心處一股大力,直貫入他奇經八脈五髒六腑,剎那間隻覺髒腑盡裂,“噗”的一大口血噴了出來。


    “爹爹!”


    “豈有此理!”


    一聲驚叫、一聲怒喝幾乎同時響起,唐寒被那口血噴了一臉,視線一時模糊,隻聽身側風聲驟緊,也顧不上唐崢如何,下意識地就往旁邊退去。


    後退的剎那,他看見了站在唐崢身後的唐宜,看見唐宜臉上露出了一絲滿足的笑意,長發飄舞,風華絕代,於是他也不由得揚起了嘴角,可那笑容尚未成型,就猛地僵在了臉上,唐寒張大了嘴似乎想要呼喊,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把匕首飛了過來,直直地刺入唐宜心口。


    “姐姐——”


    鮮血在她心口綻開,如同艷麗的罌粟從腐爛的土地中盛放,剎那輝煌又剎那凋謝,唐宜身子晃了晃,循著唐寒的聲音麵向他的方向,早已瞎掉的眼中似乎煥發了光彩,嘴角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可還未開口,人已倒了下去。掙紮著撫上自己的小腹,她眼中的光芒如風中殘燭般熄滅,最後一滴淚緩緩落入塵土,再無蹤跡。


    白玉堂霍然抬頭看向唐宇婷,唐宇婷似乎被他嚇到,微微瑟縮了一下,張大眼睛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直到旁邊的唐宙又喊了一聲“爹爹”,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跑了上去,扶住了唐崢將要倒地的身軀,姐弟倆一起扶著他跌坐在地,“爹爹——長老!”


    那邊幫著打掃戰場的四個長老聽見聲音,連忙朝幾人跑來。而大長老袖袍鼓動,卻是一連數招朝唐寒攻了過去,喝道:“孽子,還敢頑抗麽!”


    唐寒渾渾噩噩神思不屬,滿腦子還想著方才唐宜的模樣,招架起來全無掌法,左躲右閃狼狽不堪。而那大長老幾十年的修為,又豈是唐寒這般狀態能夠匹敵的?不過十招,唐寒胸口空門大敞,被他一掌打了過來。


    眼看著唐寒就要被斃於掌下,忽然人影一閃,一道藍影直插入兩人之間,同時有白影拉住唐寒衣領將他往後麵一扯,隻聽“啪”的一聲,那大長老連退三步,神情震動,看著對麵那身形輕晃的年輕男人,怒道:“你又是何人,竟敢管我唐門家事!”


    男人微微一笑,拱手行禮,將後輩禮數做了個十足十,“晚輩展昭,見過唐門大長老。”


    “展昭?”老人微微皺眉,將他上下打量一遍,問道:“老夫聽說近些年江湖上出了個南俠,可是你麽?”


    “承蒙同道抬愛,晚輩愧不敢當。”


    “那就閃開,我唐門家事,還得什麽南俠來管麽!”


    “南俠管不了,可開封府的展護衛管得了,”後麵傳來一道涼涼的男聲,白玉堂一手扣著唐寒脖頸處的穴道,挑了挑眉,冷冷道:“這唐寒犯了案子,得回開封府受審。”


    “豈有此理,我唐家的人犯了事,自有我唐家家法處置,什麽時候輪到官府來管!”大長老狠狠一甩袖子,斜著眼將白玉堂上下一看,輕哼一聲,反問道:“你便是那陷空島的錦毛鼠?怎麽,也甘心做了官家的‘禦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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