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就是他的得意之事,被展昭這麽一誇,白玉堂當真是心花怒放,尾巴都要翹上了天去,昂頭道:“大哥自然是去了,而且兩手空空連個隨從也沒帶就去了,該吃吃該喝喝該客套客套,管它外邊有沒有刀斧手埋伏呢。”


    “然後?”


    “嘿嘿,那寨子是一半建在岸邊,一半水上,我們早已摸清了四周水下的防護,當天晚上,四哥帶了十個水性最好的人,每人都帶著兩大罈子密封好的火油罐子……”


    “你們把人家的水寨用火燒了?”展昭吃了一驚,不自覺地重讀了那“水火”二字,白玉堂聽出他的意思,嘿嘿笑道:“沒錯,四哥他們遊過去之後,就埋伏在他們寨子下麵,將火油倒了出來。油比水輕,會浮在表麵,一點火就像是水在燒一般,水能流到哪兒,那火就能燒到哪兒!”


    展昭沉默了片刻,試圖在腦海裏重現那個晚上火光沖天的場景,火焰順著水流從他們房間底下躥上來,他們真真淪為熱鍋上的螞蟻,不知所措四散奔逃,然後……


    “那火光一起,就是動手的信號,二哥帶了一隊船在遠處江心埋伏著,船上裝著小型的投石機械,上麵裝著他製作的火藥。他一見火起,立刻下令動手,嘿嘿,當時那寨子裏正慌亂呢,誰能料到天上會掉下炸藥來?劈裏啪啦,立刻就將他們打得連親娘都認不出了!”白玉堂朝展昭挑挑眉,“貓兒,怎麽樣,我們厲害吧?”


    展昭唇角輕揚,同樣挑了挑眉,“二哥四哥自然是厲害的,不過我想,最厲害的那個,應該還沒上場吧?”


    “那是自然!”小耗子尾巴翹起,眉飛色舞,“爺一直在他們大門外等著,看著火起,直接從他們大門口殺了進去,嘿嘿,一群廢物,自身難保,又怎麽攔得住我白玉堂!爺直接闖進他們大堂,裏麵還在相互威脅討價還價呢,爺才不管那麽多,衝上去就將那黑泥鰍砍了,和大哥三哥一起撤了回來。”


    “就撤了?”展昭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追問了一句。


    白玉堂瞄了他一眼,不用問也能猜到他想說什麽,不由得撇撇嘴,道:“爺那時候年少氣盛,這幫人又惡貫滿盈的,自然想著斬草除根。可惜大哥仁慈,說什麽許多嘍囉也是奉命行事,不必趕盡殺絕;叫江湖同道看了,也有損陷空島的名聲。還說雖然朝廷不大管這江湖爭鬥,但傷人太多總是不好。拉拉雜雜說了一大通,爺拗不過他,就隻好撤了。”


    展昭暗暗點頭,見他一臉忿忿的模樣,不由得笑了出來,安撫道:“盧大哥乃一家之主,思慮自然更周全一些,何況……”他眸色沉了沉,看向白玉堂,緩緩道:“殺人太多,總也不是好事。”


    白玉堂眉頭微微一皺,看了他一眼,卻對上他極深的目光,不由得呆了一下,滿腹的辯駁竟無從開口,隻得又一撇嘴,別過眼去,輕哼一聲,咕噥道:“有你這貓跟著,爺不是已經收斂很多了麽……”


    “我不跟著的時候,你也該收斂些,別動不動就傷人殺人的,”展昭英挺的眉微微皺起,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擔憂,“你功夫再好,也難防暗箭,何必非得去結這麽多仇呢?”


    “啊……”白玉堂哀嚎一聲一仰頭重新躺回榻上,“貓啊貓,你快變得跟大哥一樣囉嗦了,再這樣小心未老先衰啊!”


    “說什麽瘋話,誰衰了,我好著呢!”展昭瞪了他一眼,猶嫌不足,盯著那躺的毫無形象的人形耗子,又補了一句,“捉起耗子來一抓一個準,不信試試?”


    “嘁,”白玉堂嗤了一聲,懶得跟他鬥嘴,翻了個身側躺著,看著展昭,問道:“那你的打算,是按照唐丫頭說的,今晚先撤?”


    展昭緩緩收回在他身上流連的目光,定了定心神,點了點頭,道:“唐姑娘說得沒錯,唐前輩喪子心痛,又搜查無果,自然會找人出氣。唐門勢力不可小覷,我可不想和他們鬧得太僵,陷空島那邊……”


    “哼,他們若是知道唐崢敢對爺下藥……”


    展昭自然明白他未盡之言的意思,以那群大老鼠對這隻小耗子的寵溺程度,若是知道自家寶貝弟弟叫人冤枉還遭暗算,不帶人打上唐門就不錯了……心底幾個念頭轉過,默然片刻,沒有再糾結這個話題,問道:“要將唐宏當胸一劍一招斃命,隻能是兩種情況——要麽是絕頂高手,要麽是他相熟之人卒起發難,你更傾向那種?”


    “那還用說,火燒府衙、花園伏擊、深夜傳信、暗殺唐宏,這哪一點是個外人能做到的,就算是你,你行麽?”白玉堂輕哼一聲,麵帶不屑,“守著這百年基業祖宗家法,外表看著是光鮮,內裏早不知爛成了什麽樣!再無變革,這唐家遲早得毀在自己手上!”


    “我也這麽想,可惜對方在暗,一點線索都沒留下,一時倒真不知如何下手。”展昭應了一句,沉吟片刻,微微皺起了眉,接道:“另外有一點我始終想不通……唐家巍巍基業,究竟為何要去動那官銀?”


    此言問出,白玉堂也沉默了一下,顯然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按理說唐門若想斂財,辦法多了去了,益州甚是繁華,出產豐富,隻要找個生意壟斷起來就能大發一筆,這對他們來說不是難事,何必鋌而走險觸犯律法,去攔路搶劫?何況這還不是普通的銀錢,而是正經的朝廷官銀——這無異於直接跟朝廷宣戰。


    雖然大多數江湖門派都心高氣傲,對朝廷有些不屑一顧,基本井水不犯河水,彼此清淨沒有往來,可真的要和朝廷對著幹,那付出的代價絕對不會是幾條人命就完了的,若非走投無路,又有誰願意?


    白玉堂皺著眉頭,越想越煩,“嘖”了一聲,自語道:“難不成不是唐家的人做的?”


    “那還有誰能做到這些?”展昭反問了一句,兩人對視一眼,忽地似有靈光閃過,心有靈犀般齊聲開口:“內奸?”


    白玉堂猛地坐了起來,一雙眼閃閃發光,顯得極是興奮,道:“不錯不錯,我們先入為主了,不該是唐家的人主導的,因為沒有必要。隻可能是外來勢力和唐家內部某些人有了聯繫,雙方達成某種交易,內外聯手共同幹下了這些事!”


    “而那個唐家人想要的,多半就是門主的位置,所以這個人一定不可能是唐家嫡係,隻可能來自旁支——而且是有一定實力的旁支。”


    “有實力的旁支……”白玉堂站了起來,走到桌邊坐下,思忖片刻,一個名字猛地跳出腦海,“唐寧!”


    展昭顯然也想到了他,點了點頭,道:“據唐前輩說,唐寧是他侄兒,也是這一代裏出色的人物,自然會有一些權力在手。如果我們分析得沒錯,那他是最有可能的——當然,前提是他不那麽忠誠。”


    “在野心麵前,忠誠算個什麽?”白玉堂笑了一聲,眉目間帶著諷意,搖了搖頭,並不多說,道:“我們準備走吧,唐家不能待了,無憑無據也不能去找唐寧對質,還是先出去了才好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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