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清晨,熙瑤沐著朝霞再次來到人界。落下地去,眼前是淮水對岸的一片樹林。陽光從樹梢斜斜灑落,在地上形成斑斑點點的圖案。


    熙瑤正走著,忽然,林子裏傳來了一女子時斷時續的哭聲。待得熙瑤走進那林子,哭聲卻是越來越小,最後全然消失了。


    在林子裏找了好久,熙瑤才終於在一棵歪脖子樹下見著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她躺在地上,臉色蒼白,已經奄奄一息。


    熙瑤一邊呼喊救命,一邊將那姑娘拖了出來。聽到呼喊聲,路上人們三三兩兩就奔了過來,其中有一人十分打眼。


    此人是個中年男子,長相儒雅,長發齊肩,眉眼間沒來由透著一股親切感。他身披一件深紫色的拽地長袍,長袍上細細密密地繡著本色花紋。


    中年男子蹲下身去,仔細查看了那姑娘,搖頭歎氣道:“她這是飲了黑鴆毒酒有幾日了,鴆毒性緩不易覺察,會慢慢將人血化盡,但還不會馬上死去。”


    “那她還有救嗎?”熙瑤急急問道。


    “聽說禱過山有種名叫通天犀的靈獸,專吃有毒之草,此靈獸便可解黑鴆毒酒之毒。”那男子說罷,便就地消失了。


    熙瑤心道:“這人就是我先前遙遙見過兩次的紫衣人吧?瞧他臉麵怎得看著這般熟悉,這感覺好生奇怪。”


    但從方才紫衣人的出現到消失,似乎都沒有將目光注意到熙瑤身上。


    此時,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經眾人幾番交談,熙瑤這才得知,原來,這中毒女子名叫慕容婉,半年前與青梅竹馬的情郎方逸訂了親。可數月前,鎮南王府裏當差的一名手下不知怎的來到了慕容家打聽慕容婉的生辰八字,並被告知她與李少爺李煊瑞八字最相合。


    前幾日,王府那當差的又送了聘禮到慕容婉家,命她擇日準備出嫁。


    慕容婉的父母本來還想反對,但聽聞女兒是要嫁與鎮南王府的李少爺,自是欣喜過望就答應了下來。然,此事李煊瑞先前一概不知,都是父母操辦。李煊瑞心裏不服,便暗地裏跑了一趟慕容家。


    見到那慕容婉,李煊瑞慎重有加道:“既然你都與他人訂了親,又如何好意思再嫁到我王府?況且我李某也是心有所屬,你還是死了這份心吧!”


    慕容婉本也無心嫁與那李少爺李煊瑞,但不知怎的,在與李煊瑞四目相對間,竟活生生折服,立時就愛上了他,日也思念,夜也思念。


    不久,慕容婉聽到消息,說這李煊瑞為了悔她家的婚,竟然要與王府脫離關係。鎮南王隻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李煊詠在朝裏當差,身邊就剩下李煊瑞這麽個兒子,定然不會為了一個八字相合的女子放棄自己的兒子。於是乎,這慕容婉嫁與李少爺的夢就這麽破碎了。雪上加霜的是,先前那訂了親的情郎方逸得知慕容婉愛上李少爺的事,也過來把他倆的婚給退了。


    這慕容婉一下子受不了那雙重打擊,便喝下鴆酒,離家走了。那毒慢慢滲入血液,幾日過去,毒性也便發作得愈發厲害了。


    不久,一對男女趕到現場,認出地上躺著的中毒姑娘是自己離家出走的女兒,痛不欲絕地撲上去大哭了起來。


    那場麵令熙瑤真是難以忍受。便在此時,林子裏走出了一個人,熙瑤眼角餘光觸及,發現身影十分熟悉,原來來人是她的師尊晤真。


    熙瑤奔過去道:“師尊,好久不見,您終於來看我了!”


    “嗯,”晤真隻手撚了一下頜下稀疏的長須,道,“近來可好?”


    “不太好……”熙瑤黯然說罷,一指地上慕容婉道,“這兒有個姑娘喝了鴆酒,您知道禱過山在哪吧?得去禱過山找一種名叫通天犀的靈獸來,隻有通天犀可以解此毒,不然,這姑娘就會命喪黃泉了。”


    晤真意味深長地瞧了熙瑤兩眼,道:“你呀,就愛這麽替人操心,罷了,我這就去禱過山吧!”


    話音未落,晤真走回林中,消失無蹤。


    熙瑤憤憤然在鎮南王府的門口處找到了李煊瑞,截住正要上街的他,劈頭蓋臉道:“李煊瑞,你為何如此刁難慕容婉,既然不喜歡,就差個人把婚事退掉便了,幹嗎還要親自跑人家家裏去恐嚇人?”


    李煊瑞一雙眼木木然望著熙瑤,半晌才問:“熙瑤,自那日一別之後,你去了哪裏?我找了許多地方,都沒有見到你啊。”


    熙瑤玉笛輕輕點了一下李煊瑞的肩,道:“不錯,還記得我名字啊,找我幹什麽?我這不是好好的。”


    這麽久未見,熙瑤發現李煊瑞眼中竟有了些當初風俊的神情,隻聽他沉聲道:“想我一直混跡花叢,卻不知為何,自從那次見了你之後,我就記住了你,不由自主地便想再見到你。”


    熙瑤嘿嘿一笑:“聽說你去慕容家退婚的時候,說自己心有所屬,那姑娘是誰呀?可否為我引見一下?”


    李煊瑞不語,一雙眼在熙瑤臉上掃來掃去。


    熙瑤擺手作罷,又道:“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強人所難,隻是我這次來,可不是扯談的。”


    李煊瑞這才回過神來,言歸正傳:“慕容婉,她怎麽啦?”


    “喝下鴆酒自盡了。”熙瑤一字一頓道。


    李煊瑞震驚了一下。熙瑤又道:“你是鎮南王的兒子,得想著怎麽救助地方上的人,卻如何還去害人?”


    “她……可還有得救?”李煊瑞問。


    “我也不知道,她喝下鴆酒已有數日,不過我師尊去給她找解毒之法了,如果她命大,倒還有救。”熙瑤道。


    “你師尊?你還有師尊啊?”


    “噢,是啊,”既然話已經說了出來,隻能臨時編點兒什麽打打圓場了,熙瑤道,“我爹覺得我不學無術,就請了個舞劍的師尊教了我幾天,嗬~”


    “原來如此!”李煊瑞道,“你且帶我去瞧瞧慕容婉吧。”


    熙瑤答應一聲,兩人一前一後朝淮水對岸奔去。


    第071章 再生之約


    此時, 遠遠地便見河對岸圍觀的人群已散去,隻剩慕容婉的父母在那兒。熙瑤帶著李煊瑞剛剛奔到近處,晤真就帶著通天犀來了。


    通天犀與普通犀牛長得差不多, 但卻有三隻角, 一角長在頭頂上,其餘兩角長在額頭兩邊。為了不嚇到路人, 晤真先前已運術將通天犀化成了一頭小山羊的大小。


    通天犀解毒之法是用角來回蹭中毒者的身體。經過它一番解毒,慕容婉臉色倒是好看了不少, 但中毒太久, 身上血液已給化去一大半, 怕也是性命垂危了。


    晤真將李煊瑞打量了一番,沒說什麽,便帶著通天犀, 叫上熙瑤,走進那林子深處。


    將通天犀運術送回了禱過山之後,晤真轉過身來,甚肅穆對熙瑤道:“熙瑤, 你身為小仙,是不能與凡人有過多接觸的,如今有個絕佳的機會擺在眼前, 那姑娘性命難保,最多拖個三日便會徹底喪命,你如果借用她的身體來接近那風俊的轉世,實是個不錯的法子, 若你同意,師尊這就去同幽冥司的冥主打聲招呼,讓你暫時給這姑娘續了命。”


    熙瑤琢磨了一下,道:“那不妥吧,李煊瑞本就不喜慕容婉,我借用她的身體,別說能與李煊瑞再續前緣,就是能不能接近他,都是個未知數啊。”


    “你以為師尊連這點易容的本事都沒有嗎?”晤真瞪了熙瑤一眼,又道,“你隻管用她身體,我自然會把她變成你的樣貌,雖不能變得十分像,但至少也能八分相像吧,隻是身為凡人,沒了一身仙氣,你先前那□□也要大打折扣了。”


    “那行吧,也沒別的好辦法了。”


    熙瑤話剛說完,林子外頭便傳來慕容婉母親一聲呼天搶地的哀嚎:“翎兒啊,都解了毒,你怎麽還是離我而去了啊——”


    “我的女兒啊!”慕容婉的父親說著,便站起身來,捶打著李煊瑞的胸口道,“你怎的如此對待我慕容家,我三個兒子,卻隻有這麽一個女兒,你叫我怎不傷心啊!”


    “對不住了大伯,我也不想這樣的,隻是我真的,真的有了心上人了……”李煊瑞道了歉,又道,“您女兒也是自己想不開,才折騰自己,要不我給您賠償些錢財,您看如何?”


    慕容婉的父親哭了一陣,似是想通了些,對李煊瑞道:“也罷,我女兒喝毒酒這事兒,不能全怪你,我三個兒都在外地幹苦力,也掙不了幾個錢,你多賠些錢財,我一人給他們分一些,他們也可以不用再出遠門;在家孝敬我跟老伴兒了。”


    這個賠償過程雖有些波折,但最終在雙方妥協之下,達成了一致。


    李煊瑞賠了足夠的錢財,又買了個像模像樣的棺材,將慕容婉埋到了她家山後的竹林中。晤真和熙瑤跟在後頭,晤真在墳頭布了一道障,來保護棺中人。


    做完這些,晤真又叮囑熙瑤道:“這姑娘的軀殼現在被為師凍住了,待為師去會會幽冥司的冥主,三日之內,你一定要記得來方丈山找我呀。”


    聽得熙瑤答應一聲,晤真便回仙界去了。熙瑤落在後頭,去與李煊瑞告辭。李煊瑞有些不舍道:“熙瑤,不多待幾日嗎?”


    熙瑤道:“我五哥剛剛大婚才半年,怕嫂子在我們家待著不自在,我得回去陪陪我嫂子。


    李煊瑞問:“你家住哪兒?”


    “北海之北。”


    李煊瑞點點頭走了,想是回藥鋪去了。


    熙瑤突然又憶起李煊瑞說他有個心上人,好奇那心上人是何方人物,便隱了身,偷偷跟在李煊瑞身後。


    一路上,李煊瑞去了兩個藥鋪,三個綢緞莊,詢問了些情況,這才朝王府的方向走。路上,李煊瑞要經過一個熱鬧的市集,好些女子見到他走過,都忍不住靠上前來看他。


    市集本就熱鬧,李煊瑞的出現,就導致了街道擁堵。寸步難行之下,這李煊瑞卻怡然自得地停下腳步,在路邊攤挑起首飾來。


    隻見他先挑中一個銀雀釵,拿起來一看,晃了兩晃,搖搖頭,又拿起一個玉鐲子,放在手心查看了一番,不久又放了回去。最後他相中了一對嵌著珍珠的耳環,讓店家用一個雕金紅盒子裝著,掏錢買了下來。


    熙瑤一路同行人磕磕碰碰,好容易才跟著李煊瑞回到了鎮南王府。


    回王府後,李煊瑞直接就奔到了他父王的府上。熙瑤先是躲在牆角查看,待得那兩父子坐下喝茶,熙瑤便隱身拐了進去,站在門後。


    隻聽李煊瑞道:“父王,孩兒今日見著我上次給您提的那姑娘了。”


    鎮南王道:“那個熙瑤?”


    “是!”李煊瑞的聲音。


    鎮南王道:“你同她說了什麽?”


    “孩兒……沒敢說,隻是打聽到,她家住在北海之北。”李煊瑞的聲音。


    “來人,”鎮南王道,“寫個帖子,準備一份厚禮,立時去北海之北提親!”


    熙瑤這才明白,原來李煊瑞所說的那個心上人竟是她自己。同時又暗自好笑,這人界哪來的北海之北?就是找遍天涯海角,你也找不著。


    回北海之北住了一晚,第二日,熙瑤心想,還是去看看那李煊瑞吧,一念牽起,熙瑤便掐訣前至。


    在街上找了一個綢緞莊,兩個古董店,熙瑤也就找到了李煊瑞,也不算十分費事。


    李煊瑞正同一個老掌櫃收房租,見熙瑤過來,便在帳薄上用筆標記了一下,交到老掌櫃手上道:“您將銀子準備好,我明日再來收租吧。”


    說罷,李煊瑞疾步走到熙瑤身前,將熙瑤上下打量一番,附到她耳邊輕聲道:“熙瑤,你這回來得這麽快,想我了是吧?”


    熙瑤嗬嗬一笑道:“李少爺你想得太多了,我此次來,隻是想問問你,到底有沒有找到那北海之北?”


    李煊瑞抬袖微微端起熙瑤下頜,道:“你逗我玩兒吧?這天下就沒人知道有這麽個地方!說!你到底從哪來的?”


    “千真萬確,北海之北!”熙瑤道。


    “好!既然你也來了,就跟我去王府走一趟!”李煊瑞話音未落,拉著熙瑤便朝王府的方向走。


    路上,熙瑤見身旁有人騎馬經過,便到李煊瑞道:“你天天在外頭跑,城西到城東也有十來裏路,就不想弄匹馬騎著或者弄輛馬車坐坐嗎?”


    “安步當車,不挺好麽?可以強身健體,還可以路上多看幾個姑娘。”李煊瑞道。


    熙瑤心道,到底不是鐵樹一棵的風俊本尊。算了,也不計較了,暫且看他要帶我去王府做什麽。


    耐著性子跟李煊瑞跑了幾裏路,兩個人總算到了王府。李煊瑞把熙瑤往鎮南王眼前一推,道:“父王,我把人給您帶來了。”


    熙瑤也不說話,看這鎮南王到底把她怎麽辦。


    隻見鎮南王將茶杯輕輕放到案幾上,抬眼端詳了熙瑤一番,問道:“你叫熙瑤?”


    熙瑤說是。


    鎮南王突然吩咐左右:“把那厚禮給我拿來!”


    話音剛落,兩個當差的便抬來一個大箱子。箱子裏都裝了些啥熙瑤倒是不感興趣,她隻是好奇這鎮南王接下來要什麽。


    李煊瑞推了推熙瑤,小聲說:“快謝恩啊。”


    熙瑤於是照著說了句:“謝王爺!”


    鎮南王接著道:“我聽煊瑞說,你與他情投意合,他想在今年中秋娶你進府。”


    “情……情投意合?”熙瑤喃喃道,“我什麽時候同他情投意合了?”


    熙瑤心思電轉:難道我不在的時候,有個替身冒充了我,同李煊瑞情投意合了?


    李煊瑞拉起熙瑤的手,同熙瑤裝作十分親熱的樣子,對鎮南王道:“父王,熙瑤她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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