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爵走了幾步放慢了步子,試圖通過調節步子的頻率來舒緩一下她有些焦躁不安的心情。


    可惜的是冷風不解風情,非但不放柔,反而有些更放肆地吹,沈清爵皺了皺眉頭,任由冷風灌滿她的外袍,她停下腳步,麵前剛好是十靈先前住過的小院。


    故地重遊,怎麽著也應該進去看一看不是?


    沈清爵一躍而起,翻過高牆,穩穩落進院中。自打重生以來她能這樣跳躍和從高處落下之後,她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在運氣跳躍,如果不是她身份特殊,沈清爵早就像武林中那些仗劍遊俠一樣,遊歷名山大川,竹杖蓑衣,快哉江湖!


    隻是她家便隻剩了她一個女輩,重生了兩回也知道自個兒弟弟靠不住,舊朝新朝一樣,還是把她鎖在了將軍的位子上。


    沈清爵看院中無人,幹脆推門而入。


    “誰?”一道淩厲卻無底氣的聲音自床榻上響起,原來是被關在此處的楓兒醒著。


    “小妹妹,不愧是魏千羌的貼身侍衛,你都這樣了,還知道有人來啊。”沈清爵轉身頗為體貼地輕輕關上門,瞥著床榻上的楓兒一步一步向她走過去。


    楓兒被她走過來的動作嚇地一個激靈,但是又秉承這著不能給魏千羌丟人的想法,她手撐著床硬生生地坐起來。


    沈清爵和她都知道,這個點她醒著,無非是被身上的箭傷和武功盡失折磨地睡不著覺。


    “呸,你這個歹毒女人!”楓兒咬牙切齒,揚起手就往沈清爵臉上招呼,如果有可能,真是恨不得劃了那張近在咫尺的可憎容顏。


    然後她就被沈清爵輕描淡寫地捏住手腕,隻一剎那,她就感覺手腕出好像被燒紅了的鋼筋錮住,全身上下汗毛倒豎,輕輕發起抖來。


    “再有下一次,你手也不用要了,小妹妹。”沈清爵依舊笑眯眯,她手一鬆,剛剛爬坐而起的楓兒重新癱倒在床榻上,身上香汗淋漓,大口大口喘著氣。


    “我走了,改天再來看你,你爭口氣,得活得好好的。”


    沈清爵噙一抹笑,掃了她一眼便出門去。


    楓兒很想大罵幾聲,但又怕這個女人又給她另一隻手手腕上來一下,隻得把到嘴的話又給咽回去,隻是俯在床上惡狠狠地盯著沈清爵高挑的背影看。


    沈清爵出了院落,一陣神清氣爽。


    一如既往上了朝,蕭泰涼與眾臣商議一些雜事瑣事之後便退了朝。沈清爵並沒有把害病流民的事上報給這個一整天忙碌的新帝。一來是流民已經得到控製,如果能就此控製住,那便不用弄得人人自危,二來是她已經知曉連家父子的打算,縱使她不懼怕,廟堂之上給自己樹敵的行為還是斷斷要不得的。


    她沒有回府,從昨日一樣,來了城郊流民停留的地方。


    “捲雲,怎麽樣?”沈清爵坐到官兵為她特意搭建的一個帳子裏,一來便喚了忙亂著的衛捲雲過來。


    “回將軍……”衛捲雲神色有些,猶豫。


    “如今是什麽個情況我也有把握,你但說無妨。”沈清爵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說下去。


    “將軍,下官發現,流民們害的病雖然一開始很像傷風,後來卻較之傷風要嚴重許多,那一批害病的難民裏,昨夜已經死了數十個,今早又有十幾人死去,這種流疾發展到後來,害病的人身上有大片淤青,再後來患者會頻繁嘔血,直到死去。”


    衛捲雲輕輕蹙著眉,醫者仁心,縱然見慣了生死離別,再看到這些,也難免有些愁雲慘澹。


    “而我目前隻能暫緩病情,拖延一兩天,情況卻不得我多拖延,再拖下去,怕是連您的駐軍也要波及。”


    衛捲雲暗自嘆息。


    “嗯,看看這個。”沈清爵把兩條腿伸到麵前的幾案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半躺著,她從懷裏摸出《傷寒雜論》的小半本,兩指夾起狀似隨意地扔過去。


    衛捲雲輕描淡寫地接住,掃了兩句話後卻似見了什麽寶貝一般,埋著頭拿著裝訂在一起的紙自顧自坐到旁邊研讀去了。


    全程頭沒有抬一下,沈清爵也不打擾她,讓她靜靜坐在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位置上埋頭看著,帳子裏很安靜,能聽到外頭隱約傳來的呻吟聲。


    衛捲雲頭埋地很低,看到最後額頭上甚至出了一層薄汗,手指用力捏著紙,略微地抖動起來。


    “將軍,這?!”


    “這是我前些年在涼州,近漠北的一家醫館所得,我不懂醫理,昨夜寫了出來給你看看有沒有用處。”


    “太有用處了!將軍,此書雖然沒有完整交代此次癔症的應對方法,但記載的多種方法很多卻是我抖聞所未聞的,好比暗夜中的一盞夜燈!比我們自己摸索好得多!有此書正是流民福音啊!可讓吾輩醫道再進十年啊!”


    醫道中人可能知道,有些疑難雜症年年變化不斷,十年或許也是滄海桑田了。衛捲雲這一番話,可謂是對這本《傷寒雜論》評價極高了。


    若有全本,想必城外流民一點都不用她沈清爵操心了。


    衛捲雲越說越激動,平素安穩的她此刻一反常態,沒等沈清爵說話便把裝訂本揣回自己懷中,:


    “我便先去做一批藥,常言道對症下藥,將軍暫且停了流民們的藥吧,等緩解了患者情緒,過幾日我找到最重要的兩味藥,將軍便無須擔心了。”


    “嗯,你去吧。”


    沈清爵心情又舒暢了幾分,閑來無事,她正好拿起一本兵法來看,春秋戰事持續百年,英傑輩出,她從小讀英雄人物的傳記與列國史書,但是直到今日,也並沒有將這些浩如煙海的書卷全部讀完。所以她閑下來便會看看。


    過了一會兒,衛捲雲又有些匆忙地進來。


    “何事?”


    “將軍,我根據《傷寒雜論》提醒自己調配了藥汁,吸附到這條棉麵巾上,您若是出門切記戴上遮住口鼻,若是流疾靠風流傳擴散還可以抵擋一番。”


    “多此一舉,我就不戴了,你留著吧。”沈清爵掃了一眼麵巾,把目光重新移回書本上。


    衛捲雲似乎有恃無恐,款款說道:“夫人今早叮囑過我,要我好生注意您的安全,將軍您這般態度,捲雲隻好晚間告訴夫人。”


    “萬萬使不得。”沈清爵大驚失色,又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她還這般叮囑你,我戴便是,放著吧。”


    衛捲雲放下麵巾,才又默默退了出去。


    衛捲雲忙碌了一中午,終於在下午熬製了一鍋湯藥,她戴著麵巾把這些藥汁給患病的病人喝了,不一會兒病人們就覺得身體舒服了點,部分人病情愈來愈嚴重的趨勢也暫時停住了。


    病人們有了精神,似乎看到了麵前的生機。


    “我的這一鍋藥暫時控製住了大家的病情,隻是要對症下藥,隨意用藥可能會導致大家病情更加,等我找到合適的藥材才能為你們繼續醫治,所以以後的你們的藥要暫停一段時日。”


    衛捲雲此話一出,剛剛平靜輕鬆下來的難民棚瞬時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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