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沈清爵立馬掀開簾子下馬車製止屬下這種一言不合就打人的行為,可是即便如此,餓了很久身體較弱的難民也受不住這一會兒的拳打腳踢,已經被打地爬不起來,這個男人麵色鐵青,起不來依舊掙紮著要爬起身來,他似乎不肯屈服,狠狠地看著自馬車上下來的沈清爵。


    沈清爵揚了揚手,這些官兵忙退到身後給她讓開一條路。


    “抱歉,讓屬下打了你,實在是我管教無方。”


    沈清爵並不生氣,反而沖那個男人低了低頭,彬彬有禮說道。


    男人慢慢抬起頭,似乎不可置信地看著沈清爵。


    看到沈清爵的排量打扮,他已經猜到了沈清爵的尊貴身份,即便不認識白蟒袍長什麽樣,他也能隱約看見鬥篷遮掩下依然可見的蟒紋,來人的氣質實在與一般大腹便便的官員截然不同,這個男人這麽一想,鬥膽坐起身來。


    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就剛剛那番話,這個口無遮攔的男人即便被當場打死,也是死有餘辜,沈清爵這種地位的權臣打死衝撞了她的難民,估計不會有人說半個不字。


    男人心有餘悸。


    “此番景象我也沒有想到,隻是我年前便聽說了滿武州這般死過人的事情,是我沒有注意到,發生了這些事是我的疏忽,理應是我替你們賠個不是。”


    男人仔細看了看,這個人雖然穿著男裝,五官卻清雋秀麗,英氣之中有女子的獨有味道,他靈光乍現,像是猜到了麵前人的身份。


    “將軍……還請救救我們,我家中四口有兩口便是死於來京途中的饑寒交迫,滿武州生意並不好做,很多同我一樣的人便想著回太京城謀生,沒想到在路上卻染了寒疾,沒兩天就去了呀。”


    男人說道這裏,已經有些哽咽。


    “害死她母女倆,也怪我沒本事,這天寒地凍的,我都沒錢讓她們娘倆住個客棧……”


    沈清爵皺著眉頭,右手下意識地摸著胸前的鬥篷邊,她一邊捋一邊思考。


    按照男人的說法,流民產生並不單單是因為饑寒交迫,導致這些人死亡的原因是害了傷寒,但是她清楚傷寒並不會這麽快地致命,就算是傷寒,有一兩個體質弱的人因此去世也說地過去,但是這裏明顯是有大片大片的人因此而亡,那麽很明顯就不同於一般的傷寒了。


    而想到朝堂之上連官子的種種說辭,沈清爵冷哼一聲。


    她不信是上報官員發現不了這種狀況,如此明顯的現象,略一思考便能得出結論。


    流年不利,史書上多有記載瘟疫,無一不是屍橫千裏,浮屍遍野。說是天災但也可抗拒,他們父子二人這種做法,無非是想等到東窗事發,誰也賴不到他們頭上。


    連官子手下官員多負責匯報這種民事,想來是他們以為此次流民能夠掩飾過去,再不濟也拖到公主殿下生辰之後,不會觸犯了龍顏,因此連官子親自匯報,皇帝便順水推舟把這種不算大事的事退給連笑,他們父子二人在裏麵大做文章,先把這事糊弄過去,勉強安撫住流民,再做打算。


    若實在控製不住,便都一刀刀殺了,也好過城外了無生機。


    沈清爵麵色越發冷漠,若不是她親自來一趟,怕是還不知道城外已經橫屍,連家父子打了一手好算盤瞞天過海,卻不知道這種事情就像大禹治水,一味阻塞反而行不通,大逆行事天道難容,真是愚蠢自私至極。


    男人看著沈清爵臉上表情越來越沉,心下思量,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衝撞了她,又聯想到她權力彪炳,沈清爵冷麵之下,他竟開始瑟瑟發抖起來。


    沈清爵掃一眼他便知道他在想什麽,便說:“我是想到了難過事,與你無關,還要謝謝你說了這麽多,這裏的情況我會處理的,等下給你送一些傷藥來,你先在此等候。”


    男人見沈清爵麵色緩和,一時脫力又躺在地上,旁邊的人剛才也被一陣拳打腳踢嚇住,為這個男子捏了把汗,此刻不免為他鬆了口氣,看來這太京城中也不缺有有氣量的貴人吶。


    沈清爵不再坐上馬車,而是下馬步行,身後跟著馬車和一隊官兵,難民們見她長身玉立威風凜凜,情緒也沒有之前那般驚懼不安,仿佛她的出現讓這些人莫名安定。


    沈清爵剛轉身,官兵早已為那位出言不遜的男子包紮。


    沈清爵沿路走了沒一會兒,就看見匆匆趕來的連笑。連笑騎著高頭大馬,看起來意氣風發,隻不過當他看到沈清爵時,臉上的笑卻一瞬間凝固在臉上,沈清爵沖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連笑英俊的麵孔漸漸僵硬,心裏知曉自己與父親的如意算盤怕是已經被沈清爵識破了。


    連笑翻身下馬,袖中拳頭卻暗暗緊握。


    他演武之時被這個女將軍一槍挑下馬,怕是已經成了很多人心中的笑柄,他是丞相獨子,英俊瀟灑,理所當然是太京城中第一位風流貴公子,奈何這個女人穿男裝卻都要壓他一頭,非但如此見了她自己還要行禮,甚至父親連官子還要對她客客氣氣。


    連笑暗自愛慕謝冰媛,年前在無妄樓中見了一回,便驚為天人,想要覓得謝冰媛芳心,隻是謝冰媛謝絕了她的多次見麵與厚禮,他為了得佳人芳心才沒有用強,奈何等不得謝冰媛的芳心暗許,一場大火之後謝冰媛住進了沈清爵府中。


    如今便是皇帝交給他的任務,沈清爵也要來插上一腳。


    每每想到此處,連笑便有些氣悶。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也是服了這個屋簷,無論他走到哪裏他也都得低頭。


    連笑氣不過,卻隻能迎上去陪著笑:“將軍,您怎麽來了?”


    “我擔心連公子公務,又加上閑著無事便來城郊看一看,誰成想這一看卻了不得啊。”


    沈清爵回應道。


    連笑自知無法遮掩,隻得實話實說:“這寒疾好生厲害,下官也不清楚它是從何發作傳播的,將軍千金之軀,若無事請盡快離開,免得寒疾四溢傷了您。”


    沈清爵一笑,“身後便是太京城,我們當官兒的不就是為了皇上分憂?咱們要退了甩了攤子給下麵的人做,下麵的人也難免寒心,到時候寒疾失控了可不好了。”


    連笑麵色一變,隻得回答道,“將軍說的是,如此連笑便也不肯離去了。”


    沈清爵差人將流民分為兩批,一批已經有傷寒症狀的住在一起,另一批身體尚且健康的住在較為靠近太京城的難民區。


    她又派人通知蔣靖翔,蔣靖翔立刻派了一千輕騎兵駐紮在這附近,把難民與外界隔絕,同時也帶了很多軍醫來,挨個為難民檢查身體,所有具有冒冷汗等症狀的人便及時醫治,以防感染給別人。


    太京城最大的布莊送了許多麵紗過來,手下紛紛讓沈清爵戴上,她卻是不聽,沈清爵白袍黑披風站在此處,人們也不敢偷空歇息,隻得十分賣力地搭建著難民蓬子,醫師也更加認真地為病人檢查身體,情緒躁動的難民看見她在便也慢慢沉下心來,不復之前的躁動不安。


    其中連笑走開去食了午飯,沈清爵依舊沒動,看到她這樣,連笑也不好再厚臉皮走開,直到跟著她到了夜晚,火把照亮了整個難民營,這裏才有點有條不紊運行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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