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展行與我講了。”


    一隻小鳥停在木槿枝頭歇腳,搖晃著腦袋啾啾叫著。


    “我那夜不是有意不將實情說於你的……菀兒,我……”冥然放落在石桌上的手掌握成拳。


    “我都懂,冥然哥哥,你不用解釋的。”這本就不是他份內之事,自己又何須多去詢問,離開聆天苑已是柳菀曾經的奢望,她選擇無條件的信任,她堅信冥然哥哥不會傷害她。


    二月柔軟細膩的春風撫摸冥然的臉頰,牽起額前的髮絲。他的心驀地酸澀,這樣的菀兒他將要如何捧於掌心,如何嗬護才好。


    ……


    金林都,三皇子府內。


    李橙與南錦煜坐於水榭中博弈。


    “殿下,我又輸了。”李橙撩著廣袂,端起茶杯。目光依舊落在棋盤上,不甘心地搖了搖頭,隨即抿了口茶。


    “蘆白,青州來信了,六人沒一個回來的!”南錦煜命小廝收拾棋盤,起身走到水邊,手撐著護欄,向遠方望去。


    蘆白乃李橙的字,在南錦諸多書香世家、門閥貴族,會在冠禮或及笄時為兒女取字。然而這隻是上層社會的普遍現象,在平民百姓和江湖人士中是極少見的。


    “殿下有何打算?”李橙亦起身,負手站在南錦煜身後。那六個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一點兒動靜沒有就全軍覆沒,定是第五冥然及時趕到了。


    南錦煜從碧湖對岸的疊山中收神,道:“等待時機吧,我們還不能同那位少宮主撕破臉皮。”


    現已錯失了最好的時機,他不急於奪到柳菀,反正第五冥然不會將她交給任何人,甚至還會付出命去保護。況且柳家還在自己手中,線握緊了,風箏便任由自己擺布。


    風乍起,湖水粼粼而皺,倏而高亢的鷹唳之音從晴空之上灌下。


    兩人同時舉頭,一隻淺褐色大隼低空盤旋。


    感受到地麵的目光,俯衝而下,雙爪掠過水麵,留下一道水痕。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我放飛自我。


    恐怕是簽約不成的原因。


    不過放飛後就特別慡,寫得也快了。


    我突然不想簽約了。


    嗷嗷嗷。


    ☆、雙絲網(二)


    剎時褐隼飛入亭內,在亭頂環視一周,最終落在棋盤之上。


    亭中眾人麵麵相覷。


    隼生活在南錦西南部,金林都稍北,基本沒有隼出沒。且這隻隼體型碩大,從頭到尾足有兩尺長,比正常的隼要大一倍,是這裏從未出現過的品種。它羽毛光潔柔亮,立於棋盤之上,英姿颯慡,傲視眾人。


    小廝見這隼落下便沒有再走的意思,隨手拾起擦棋盤的抹布,丟將過去,打算轟走它。


    就在抹布即將接觸到它的時候,大隼遽而飛起,側身躲過,而後展翅撲向小廝,惡狠狠用鋼釘般的喙啄了他的額頭。額頭頓時被啄出個窟窿,血流了滿臉。


    小廝呼痛,捂著腦袋跑到亭子外麵,尋找趁手的武器打算回去與這畜生拚命。


    大隼盤旋於他頭頂,時不時俯衝下來,一下一下扯著小廝的頭髮。


    “慢著。”南錦煜出聲製止,他見到這隼的足上綁著個小竹筒,位置靠上,隱在淡白的絨毛之中。若不是它飛起傷人,還不好發現。“你下去包紮傷口吧。”


    小廝穿著粗氣瞪了那隼一樣,不甘心離開。


    大隼迴旋片刻,落回棋盤,晃著腦袋與南錦煜對視。


    半晌,好似辨認清楚一般,低頭咬斷綁繩,將竹筒銜在嘴上。繼而又抬起頭,向著南錦煜的方向,似乎示意他過來取。


    南錦煜挑眉,鳳眸中滿是興致,抬手伸到大隼的喙下。


    那大隼果真通人性,見人伸手,便把口中的竹筒輕輕放在掌心。


    南錦煜這邊打開竹筒觀看,李橙卻完全將注意力放在了大隼的身上。


    這小傢夥一直目不轉睛注視南錦煜,它的羽毛皆是淺褐色,隻有胸前一撮絨毛顏色極為深。細細辨看,竟是被細線係與脖子之上的,甚為有趣。


    大隼等待南錦煜將竹筒之中的紙條看完,便展翅再次迴旋於亭頂,而後離去。


    “殿下,紙條上寫的是甚?”李橙見這大隼完全消失在碧空之中,才回神。


    南錦煜展著手中的紙條,表情嚴肅。


    “此乃第五冥然送來的密信。”說著將紙條遞給李橙。三寸長一寸寬的紙條上寫著一行小字“南錦烽宮變”。


    李橙具是一驚,“狗急跳牆不成?”


    “看來必是如此了。”南錦煜摸了摸下巴,忽而笑出聲,“嗬嗬嗬!有趣,有趣啊!”


    他這個大皇兄這麽多年來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如今從雲端跌入泥潭,定會心有不甘。然他卻不曾想大皇兄連韜光養晦、捲土重來都不願意,非要弄得個魚死網破,讓自己永無翻身之地嗎?


    不過這樣也好,省去了精心安排,靜看他自己飛蛾撲火吧。


    青州。


    春暉朗日,暖入懷。


    經歷了那一夜的風波,南錦煜沒有再打柳菀的主意。加之,冥然送去了情報,兩方看似再次和平共處。


    方超傳來消息,玉梅假扮的柳菀已回到聆天苑,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柳家雖然還是遺患,但是近期並不會有什麽危險。


    一行人商定南下,回華太山。即日便啟程。


    華太山位於一片遙遠崇山之中,所處之地並不屬於當今的任何國家。從青州出發,快馬加鞭也要走上三個月之久。


    人言,華太之巔,眾仙所棲,神而往之,途路漫漫。


    曾幾何時,華太山幾乎是縹緲之地,直到二十年前冥然父親攜妻子歸隱江湖,在華太山擇一峰,取名滄巫,建了半緣宮。人們才知曉華太山是真實存在的。


    不過時至今日也從未聽過還有他人到過華太山。


    江湖傳言第五賀與妻子君嫿羽化成仙,方可去得到那處。


    五年前,第五賀重現,江湖軒然大波,以上的說法才又被推翻了。


    展行神動色飛,講起半緣宮之事就關不了話匣子。他不知從何處找到一頂赭色皮帽,將他那禿瓢遮住。嘴角叼著根稻糙,搖頭晃腦地一邊講著一邊趕馬車。


    冥然騎馬走在旁邊,嫌棄地聽著展行一本正經地胡謅。他爹哪有那麽出神入化,隻是個吊兒郎當的糟老頭子罷了。


    柳菀本應同小染坐在馬車之中。然而她為了看風景便坐在了車頭的另一邊,小腿垂懸在車外,身子隨著馬車移動悠閑地搖擺。此時眉眼含笑,支著耳朵聽故事。


    她覺得展行的話定是誇大的成分居多,當然傳聞本就是如此,越離譜便有越多人喜歡聽,她不也是樂此不疲嘛!


    柳菀甚至開始期待華太山,究竟那是個什麽樣的景色,才令世人將其傳為神話。


    一路間,他們玩玩鬧鬧,說說笑笑,柳菀自覺快忘卻了曾經的種種。


    徐風二月緩作逝,暮春三月花開停。


    越南下氣候越暖和,如今隻三月,卻熱得穿了薄衫亦會大汗直流。一行人這一日便到了碧州。他們趕路速度不慢,不過心情怡然,便不覺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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