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不能繼續,好心情亦殆盡,柳菀辭去方超回屋中打算摹幾張帖子。


    聆天苑這方安逸,外麵卻波濤暗湧,哪一方也未曾停歇過行動,不動便意味著死亡。


    大皇子南錦烽年前失了兵權,皇帝雖怒,卻隻令其在俯中思過。這幾個月他不能出門,一直秘密探查慫恿柳菀陷害於他的幕後。


    年關一過,他便召集手下清客一同討論。查了這麽久皆未查到一點頭緒,著實令他頭痛。


    “殿下,糙民敢斷言此事與五皇子脫不了幹係。”說話之人是新舉薦過來的清客,名李牘,是玄國公李家偏支的庶子,出身不高。他才華橫溢,難耐性子剛直,落了個懷才不遇的境地。大皇子的重用令其心生感激,凡事皆盡心盡力。


    這李牘未曾在官場上走動過,不會彎彎繞,想什麽便說什麽,正是如此他更能獨闢蹊徑,想出的計策反其道而行之,大皇子甚為讚賞,考察過底細後,便成了心腹,與眾謀客一同探討私密。


    不過今日的言論卻看出此人太過目中無人,他南錦烽手下這麽多能人,難道真全是糙包不成。


    “牘兄,沒有證據,斷言有何用?”另一位清客見大皇子聽完李牘的話便黑了臉,伸手拽了拽那人的袖子,小聲勸說。


    “在下不才,想問問眾位,奪嫡之路最重要的是什麽?”李牘甩了甩袖子,睥睨著屋內的一眾謀客。


    他認為這些人雖學富五車,卻被權勢壓嚇破了膽,難堪大任。


    “爾未免太小看於人,這等問題我們怎不知曉,自是排除異己,獨掌大權。”一人看不慣李牘的囂張,站起來怒目於他。


    南錦烽坐於主位之上,任眾人肆意爭吵。


    他是皇後唯一的兒子,也就南錦皇室的嫡長子。


    自幼便與外家舅舅們學習用兵打仗,常年在兵營摸爬滾打、練武修兵使得身材魁梧。縱是張了一雙南錦家慣生的鳳目,也不似皇上那般顯得柔弱陰鷙。他一身正氣,正襟危坐,霸王一般。


    “說得好!排除異己,獨掌大權,那便要尋找時機而上,虛實結合,方可上位。”李牘侃侃而談,絲毫不忌諱什麽該講什麽不該講。


    大皇子挑眉,暗思這李牘定有了計策,張口問道:“且不知如何尋找時機,虛實結合啊?”


    “回殿下的話。糙民認為,即便此事並不是五皇子所為,然在勢力上來看,其與您亦是旗鼓相當,與其找出證據,鑿鑿於此,莫不如趁此機會將渾水潑與他身上,一來可解殿下境遇,二來也可攪亂局勢,如運氣好便會拉他下馬……”


    李牘這番話當真令南錦烽豁然開朗,他的意思是不要理會此事是否是五皇子所為,隻要能讓皇上認定是他做的便可。


    之前自己一根筋隻想找到陷害之人,卻忽略了此事竟為自己創造了機會。雖然李牘未曾提出具體的做法,然而按照這個思路來做便是一方良計。隻不過目前並不周密,需細細安排。


    況且近日父皇身體不好,若是不見機行事,真到了那一天,自己尚在這禁閉之中,登基便成了肖想,自己也是該是先下手為強。


    至此,南錦烽府邸日日密談,蠢蠢欲動。


    ……


    方超這一日做了個紙鳶,欲帶給柳菀。


    春明景合,正是放飛紙鳶的好時光。正所謂,消得春風多少力,將帶兒女上青天。想必這個禮物菀兒定會喜歡。


    此番乃柳菀首次見到紙鳶,這是南錦坊間流行的玩物,她即便不被囚在聆天苑,亦接觸不到。大宅院的閨閣女子規矩極多,自是不會被允許到田野間放紙鳶的。


    這物件在柳菀眼中很是有趣,被削得極薄的竹篾用細線綁成骨架,上麵粘著絹布,做成鳶鳥的樣子,用長長棉繩拉著,迎風而起,扶搖直上,自己的心似乎被栓在這紙鳶之上,亦飛到了天空。


    將手中的棉繩放長,任由那紙鳶繼續向更高的地方翱翔。柳菀扯著嘴角,仰起下巴,注視那小東西從蹁躚可見到隻能觀到一抹白色,還欲放長手中的線,任其繼續飛升,卻發覺線到盡頭。胸中空落落泛起苦澀,自己真如這紙鳶一般,心飛得再遠,那一頭始終握在別人手中。


    倏而放開手中的牽製,紙鳶隨風而走,少頃便在空中成了一粒小黑點。


    “菀……柳小姐,你怎脫手啦?”方超凝望柳菀的表情,見她從歡愉一瞬轉為落寞,紙鳶的牽繩亦被放開,情急之下險些叫出了菀兒。


    “抱歉,小女晃神了。”柳菀始終保持了仰頭的姿勢,望向紙鳶飛走的遠方,惻然不動。


    “若喜歡,我改日再送你一個,這個丟了便丟了吧。”方超見不得她傷心的樣子,柔聲安慰道。


    “將軍,它飛走,便自由了。對嗎?”即便空中再也尋不見紙鳶的痕跡,柳菀依舊未收回目光,似在期許般問著方超。


    “嗯。”須臾他便明白了柳菀的想法,同時眼睛熱熱的,脹得難受。


    蒼穹淺碧,萬裏無雲,柳菀凝睇之際聽到方超低聲應答,她回首顧盼,但見那人匆匆轉身。


    “你也會自由的。”


    丟下這句便逃也似的離開。


    不寒楊柳的清風浮過方超離去的背影,衣角向一側盪去,映現出慌亂的腳步。


    那一句話卻堪比春風,從柳菀的耳中吹進,盤旋於心田,一遍一遍咀嚼迴蕩,生出甜意。


    晚間方超還在為白天的失態懊悔,自己險些在菀兒麵前哭出來,簡直太丟人了。況且她尚不知曉自己的真是身份,如此恐怕會令其多慮。


    用力晃晃腦袋,方超強迫自己不再去想。暗暗下決心下次見麵要裝得泰然自若,日後亦要管理好情緒,不能再出現這般狀況了。


    狠狠將彎刀摜在地上,長長嘆了口濁氣。


    “主子,有人擅闖聆天苑。”一黑衣人從暗中現身,單膝跪地。


    方超蹙眉。


    “此人武功極高,我們在西北向截住了他,不過恐怕堅持不了多久。”


    “加派人守住這裏,我去看看。”方超拾起彎刀,掛於腰間。心中猜測來人的意圖。


    “是,主子。”


    方超提氣縱身,片刻便立於幾丈外的雨閣樓頂。此處是聆天苑最高地,可俯瞰到全苑。向西北方望去,在內院一處茂竹高樹之中,人影晃動。


    方超觀罷提足下落,快如一枝脫弓的羽箭,瞬時便到了那處。


    但見那人夜行打扮,手持雙鐧,周旋於數人不落下風。劈架間找出破綻,一擊即中,暗衛悶哼一聲跌落地麵,血腥味兒瀰漫。


    方超皺眉,此人隻身前來,目的何在?思索之間竄入戰鬥。


    “哼哼,又來人啦?小爺看爾等誰能攔我!”那人冷哼,旋即雙鐧合併惡狠狠插向身邊的一個暗衛,那暗衛躲閃不及,眼看著即將被貫穿腰腹,方超魅影般掠到其身側,抬腿將雙鐧踢開。


    “你們退下。”方超喝退眾暗衛,他知曉手下不是對手,自己已來不必再有其他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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