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清河笑道:「你說這一個皇後,一個妃子的,她們怎麽能好成這樣?」


    梁玄琛懷裏抱著韓允濃,專心逗弄孩子,並不想理他。


    「咱們男人是這樣的。」說著他把兩根食指比在一起,知道梁玄琛看不見,還用自己的手指去勾勾搭搭,「她們女人能怎麽樣?實在想像不出來。」


    「你可以自己去問問。」


    常清河摸摸鼻子,嘿嘿一笑:「這怎麽好意思?問不出口。」他掀起車簾子也探頭張望,發現蘇銘玥的白色裘狐披風裹在風裏,她明明是江南嬌滴滴的弱女子模樣,騎馬的時候倒別有一段風流。若是提槍仗劍的武人自是英姿颯爽,但是美人騎馬那就很有一點仙氣了,仿佛不是在大漠裏行進,而是在雲上在風裏飛揚。


    翻過了一個高坡,他看見蘇銘玥勒馬停下了,她愣愣地坐在馬上,顯然是看到了她想要看的人,斜陽若血,把她身上的白色裘狐染成了金色,她在那裏美成一副畫。即使是從不對女人多看一眼的常清河都不得不承認,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


    第94章 歸途


    梁冠璟是第一個看見蘇銘玥的, 隊伍駐紮在坡下避風處, 很需注意執哨換崗, 以免被近在咫尺的遠安鎮守軍發現。否則乘風而下,順坡俯衝,對他們的衝擊太大。她時不時地朝那個方向張望, 雖然也不指望看到蘇銘玥,畢竟寒風呼嘯的大漠,她應當坐在馬車裏才是。


    然後她就看見一騎翻上高坡, 佇立在風裏的那個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蘇銘玥。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她與她一別經年,已經恍若隔世,她記憶裏的蘇銘玥總是簡單素淨的打扮, 但是如水雙瞳含情脈脈地看著她, 不需多說一句,她與她便知道彼此的心意。


    她還是像她記憶裏一樣美,身著異鄉禦寒的破皮爛裘也不失半分顏色,像浸淫在醉花陰裏的一枝白梅,像寫在春閨紗帳上遠山如黛的幾行送別詩。


    那是梁冠璟殺氣蕩漾的半生裏唯一的溫柔,依稀記得那年三月春雨的路上, 落英繽紛, 她們打傘並肩同行,穿過京城的街巷。


    如今佇立北國蕭殺的寒風中, 她依然美得像江南春色,仿佛身後立時能綿延出十裏飛花。


    梁冠璟上馬飛奔向前, 馬蹄特特,待得近了,彼此打量,相視而笑,相看淚眼,復又破涕為笑。


    身下的馬躁動不安,甚至影響她們彼此更靠近,兩人幾乎同時下馬,緊緊擁抱在一起。


    坡下的人都看見了,梁玄琛雙目失明,但是他知道她們現在是怎樣一副情景,因為車裏的孩子不鬧了,常清河都不說話了。


    「站在坡上不冷嗎?」李明堂歪著腦袋說道。


    兩方人馬終於匯合,拔營啟程,南下歸鄉。


    梁冠璟和蘇銘玥獨占了一輛馬車,多一個人都嫌,起初隻是抱在一起彼此不說話,要哭夠笑夠澎湃的心潮漸漸平息,才能真正說上話。


    梁冠璟一開始幾乎是跪在蘇銘玥跟前,一個勁兒在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瘦了,都沒幾兩肉了,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蘇銘玥拉不起來,隻能也跪在她跟前,抱住她搖頭,「你何錯之有?你把我的心好好珍藏著,我才能堅持下來,隻要想到你還在那裏等著我,我就非要活著回來!你還把三哥哥和憐香留給我了,有他們在我身邊我沒受任何委屈,你看我好好的,還有我們的女兒,你能想到是個女兒嗎?我自己給她起了名字,允濃?好聽嗎?」


    梁冠璟自然點頭,濃,允儂,這是濃到化不開的江南。


    「以後再不讓你離開我半步了!」梁冠璟拉她起來,兩個人一起坐下,用厚毯同時包裹住渴望彼此的身體。


    「那你以後再不要涉險親下戰場了,你是一軍之將,又不是拚蠻力的武夫。」蘇銘玥責怪她。


    梁冠璟鄭重點頭,「我發誓!」


    彼此親昵溫存了好一會兒,梁冠璟問:「快與我說說,這一年多時間裏,都遇上什麽危難艱險了,我雖不能陪在你身旁,也想知道。」


    蘇銘玥本來有道不盡的千言萬語,此時卻隻是淡淡一笑,「都不是什麽大事,雞毛蒜皮的,你聽著怕是覺得無聊。」


    梁冠璟不依,「你的事,雞毛蒜皮說起來也生動有趣,快說說吧。」


    蘇銘玥想了想,「在北地百無聊賴,又跟著遊民東奔西跑的,若是以後到塞外放牛牧馬,我倒是學會了不少,還懂怎麽給春日的羔羊接生。對了,我還跟著學了蒙古話,當地人都說我的蒙古話說得十分地道了。」


    梁冠璟訝然,「這都行?我與蘇赫巴魯說的那幾句話,也是你想出來的?」


    蘇銘玥抿嘴笑。


    梁冠璟又道:「那身衣服你怎麽變出來的,短短兩三天功夫,那樣精美的刺繡,簡直要懷疑是江寧府織造出手的。」


    蘇銘玥道:「那日鬆是蒙古王公貴族,前朝遺老之後,他曾祖母是成吉思汗的女兒,你說他沒有祖上哪個親戚留下的嫁衣嗎?」


    梁冠璟又一次把她納入懷裏,「我的好玉兒,他日我得了天下,你必要入閣。」


    蘇銘玥道:「你真有此決心了?」


    梁冠璟並不立刻答她,隻把她的手捏在掌心裏揉搓,評論道:「手變粗了。」


    「沒辦法,用的羊油凍瘡膏護手的,然而北地這些比不得江南煙雨養人。而且統共這麽幾個人相依為命,漿洗打掃之類的事情別人都做了,針線活她們也做不好,我不做,三哥哥和孩子們都要穿關內帶去的夏衫,那可怎麽挨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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