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間的門毫無預兆地發出“吱嘎”一聲,薑琴媽媽將刀緊了緊,準備殺進去。


    半顆腦袋從門後浮現,慢慢地,從那兒走出一個人。


    薑琴媽媽目不轉睛,當她看清了這張臉時,手指一鬆,刀掉在地上。


    “是這間。”


    終於找到個還能亮的燈,借著幽幽燈光她確定了薑琴家。


    “敲門嗎?”林澤皛躲在她們倆身後問道。


    傅淵頤說:“臨邛,這事兒交給你了。”


    白髮纏著傅淵頤的手指,臨邛慢慢現身,有些無奈道:“好吧。附在人身上我不好動手,但現在不過是隻小鬼而已。本王居然要處理這種小鬼,真是辱我威嚴。”


    林澤皛催促:“趕緊的吧!這也好囉嗦。”


    臨邛斜她一眼,從傅淵頤的肩頭離開,往門裏飄。


    遊炘念以為臨邛無法離開傅淵頤單獨行動,沒想到也是行的啊……


    臨邛正要進屋,忽然門開了。


    屋外的人都愣一下,薑琴媽媽散著頭髮,帶著古怪的笑容,一字一頓道:“你們,找誰?”


    遊炘念薑琴媽媽和之前見麵時感覺不太一樣,卻說不上哪裏不同。還未來得及細想,突然傅淵頤伸手往薑琴媽媽腦袋上用力一推,薑琴媽媽被推倒在屋子裏。


    傅淵頤道:“找你。”


    薑琴媽媽腦門上多了一道符紙,恐怖地撕聲喊叫,從她的體內多了一道悽厲聲音的和她一同哭喊,不多時一股黑影從薑琴媽媽身體裏飛了出來,在屋子裏亂撞。


    “這次可逃不了啦。”傅淵頤舉起傘對準那黑影,“砰”地一聲,黑影被收入傘內。


    傅淵頤合攏傘,從傘穀裏掏出一個玻璃球。


    遊炘念想起她在m酒店收了那個男鬼時也有這顆球。


    球裏有張臉似乎在哭喊,貼著玻璃球遊走,卻無法衝出來。


    “收工!”林澤皛歡呼。


    第40章


    遊炘念將倒在地上的薑琴媽媽扶起來:“你沒事吧?”


    薑琴媽媽渾渾噩噩全身癱軟,半天說不出話。遊炘念和林澤皛一起將她扶到沙發上坐好。


    傅淵頤握著禁錮薑琴魂魄的玻璃球道:“活人被惡鬼附體即使隻一會兒的時間都會消耗大量陽氣,養個十天半個月都不見得能養好。這位太太年紀不小,恐怕更吃力。”


    臨邛看著薑琴的魂魄在玻璃球裏不住地掙紮道:“她居然附身在自己媽媽身上,恐怕不是因為挫敗潛意識回來的吧,而是想繼續借用她媽媽的身體來報仇。”


    林澤皛怒道:“真是沒良心,自己老媽都不放過。”


    臨邛冷笑道:“惡鬼就是惡鬼,何來的良心。”


    薑琴媽媽緩過勁來,一把將方才扶她的遊炘念推開:“你們到底是誰!我是自願的!我和我女兒的事與你們有什麽關係!快將我女兒還給我!”薑琴媽媽猛地衝上來,林澤皛將她擋住:“你瘋了啊,沒我們來幫你,你命都要搭進去了!”


    “誰要你們幫忙!我開口了嗎?你們知道個屁!別多管閑事!”


    “嘿,你這老太太怎麽狗咬呂洞賓?我們救了你……”


    “行了。”傅淵頤插話道,“你是不是自願讓惡鬼附身和我們也沒關係。我並不是為了救你,我隻是要收鬼。走吧。”


    “不許走!把我女兒還給我!”薑琴媽媽死死拽著傅淵頤的袖子要把玻璃球搶回來。遊炘念有些著急,這神棍要是出手,糊塗老太太是不是得被她煎炒烹炸了?


    沒想到傅淵頤沒動手,就任她拉扯,卻也穩如鍾,無論她怎麽撒潑怎麽拽著搖晃,傅淵頤都將玻璃球穩穩噹噹握在手裏,十分冷靜。


    就在剛才,薑琴媽媽又一次見到了朝思暮想的女兒。她不知道眼前這個是人是鬼,但當她看見那張滿是傷痕的臉時,她並不害怕,深重的思念和悲傷鋪天蓋地將她席捲,就算是鬼都好,她張開手臂想要抱一抱薑琴,無論如何和碰不到對方。


    她抱著自己悲痛欲絕坐在地上,對著薑琴哭得麵目猙獰:“小琴……你恨我嗎……這麽多年我忘不了你……是我害了你,如果沒有我你就不會死,你到現在還恨我是不是……”


    薑琴蹲下身,靠近媽媽:“我是來給你機會補償的。”


    薑琴媽媽詫異又心動地看著她:“補償?”


    薑琴點頭:“讓我用你的身體,完成我最後的遺願。”


    薑琴媽媽沒有猶豫也沒有任何的反抗,在薑琴附身於她的時候,她甚至有些開心。


    遊炘念實在看不下去這老太太的蠻橫無禮,拿過傅淵頤的傘,逆著薑琴媽媽的手臂一扭把她隔開。她“哎呦”一聲重新跌回沙發上,遊炘念沒好氣對她說:“是,您是自願的沒人攔著您,但你最好分清你的自由是不是危害到別人!”遊炘念越說越氣,“薑琴回來了是吧?你都看見了,心裏也明白她借用你的身體去做什麽。報仇?我就問一句,你們有什麽仇好報?你們有資格報仇嗎?從薑琴接受劉可的錢將縱火的罪名推到一個已經死去的人頭上時,她就已經和劉可是一類人,都他媽是黑心眼的人渣!就你女兒是人,別人女兒就不是人了?!”


    薑琴媽媽被她說得發愣,傅淵頤她們也站在一旁沒出聲。


    “可是……我要完成她最後的遺願……”薑琴媽媽顫顫巍巍地說。


    遊炘念冷笑:“說起來我應該很樂意看著你們這兩幫人自相殘殺,薑琴和劉可誰死了都挺合適的,這叫為民除害。不過阿姨你更慘點兒,你到最後什麽也撈不著。你和我爸媽年紀相近,我勸你一句廢話,也是最後一句。當年薑琴為什麽要接受劉可的錢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臉治不好,就算治好了也不可能和以前一模一樣,她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無法再回到人群中。她要那筆錢完全是為了你,為了讓你活下去。但我並不會原諒她的所作所為,她犯法就是犯法,錯了就是錯了。薑琴一直都是個有當擔的姑娘,她為了讓你有一線生機不惜違法犯錯,而你這些年過得這麽孤苦卻也沒選擇放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自己心裏很清楚,你這條命是薑琴不惜一切換回來的,你不捨得死,你怕下地獄沒臉見她。”


    薑琴媽媽渾身發寒:“住嘴……你在胡說什麽……不許說!”


    遊炘念也覺得累了,輕輕閉上眼睛,再睜開:“薑琴已經死了,再回來的這個東西根本不是你的女兒,她隻是被仇恨利用的傀儡,一隻惡鬼。如果你想要犧牲自己讓惡鬼得逞你就去吧,沒人攔著你。反正就像你說的,和別人無關,你的命也不是別人救回來的。”


    遊炘念說完便大步離開。


    薑琴媽媽頹然得像一塊被人遺棄的抹布,僵硬、骯髒、灰撲撲地塌在沙發上,自言自語道:“可是她的遺願啊……還沒完成,她肯定太恨我了,不然為什麽拋下我……拋下我一個人……沒有她,我一個人活著又有什麽意義……”


    傅淵頤頓了頓,轉身離開。林澤皛抹著眼淚跟上來。


    臨邛望著傅淵頤沉默的側臉也沒說話,林澤皛滑步上前,心裏不太好受,但想到惡鬼已除馬上就可以收錢了,心情立馬燦爛。


    遊炘念一口氣跑到小區裏,胃裏,或者說靈魂深處那股無法消散的難受和噁心一直頂在她的心頭,呼吸都變得困難。而此時不知從何而來的悲痛將她的心填得滿滿當當。難過又痛苦的巨大情緒攪著她,一顆心就像被人大力揉搓,酸痛難忍。


    小時候和爸爸媽媽在一起的日子不斷撞進腦海中,同時又有個聲音在告訴她:你再也回不去了,就算你找到兇手查明真相,你失去的終歸已經失去,無法再回來。


    眼淚布滿臉龐,遊炘念無聲痛哭。


    傅淵頤站在遠處凝望她的背影,良久,上了車。


    “你真的要這麽做嗎?你病才好一些。”臨邛問道。


    傅淵頤沒說話,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那晚傅淵頤將遊炘念的魂魄從王芳體內提出來,伸手在她的衣服下探索,臨邛自然看見了,但她沒開口。從十多年前認識年少的傅淵頤開始,她就知道傅淵頤藏著一個秘密,無論再親密的人都不曾開口的秘密——當然,傅淵頤也從未有什麽親密的人,她向來獨來獨往,即便對寄居在她體內臨邛也隻是合作夥伴,從未涉及到自身生活。


    臨邛一直認為傅淵頤並不像個人類。她沒有過去不問未來,不帶任何希望。抓鬼也好賺錢也罷,隻是無聊的遊戲。她就像早就已經死去的人。


    可自遊炘念出現後,她做的一些事開始有目的。就算是因為工作,臨邛也覺得古怪。


    “好吧,如果你堅持要淨化的話。”臨邛將玻璃球握在手中,傅淵頤脫下手套將手指劃破,滴血入球。


    ……


    遊炘念沒回工作室,也沒回m酒店,她在薑琴家樓下坐了許久,看了站在樓頂上薑琴媽媽許久。


    薑琴媽媽站在那裏起碼有三個小時了,曾走到邊緣,晃悠了幾下,沒跳,坐了下來。


    遊炘念知道她沒勇氣,真正要自殺的人不會猶豫,第一次就跳了。一旦猶豫就是心有所牽掛,死不了。


    薑琴媽媽站在寒風中,一次次地想結束生命,但內心卻有一份愧疚感無法釋懷。


    風“呼”地一聲將天台的門撞在牆上,發出巨大的聲響。薑琴媽媽回頭,看見一個穿著短裙的女孩子走了過來。


    這麽涼慡的穿著在大冬天實屬罕見,薑琴媽媽多看了對方兩眼,忽然覺得這身衣服很熟悉,不是薑琴高中時的校服麽?


    “你……”


    那女孩子撥開被風吹亂的頭髮,甜甜一笑:“媽。”


    遊炘念身邊坐下個人,她轉頭一看,傅淵頤。


    傅淵頤將毛領帽子翻上來蓋在頭上,看不見她的臉,隻能看見飛舞的毛領和黑色的長髮。


    “小琴?”薑琴媽媽望著薑琴光滑的臉龐,幾乎覺得陌生。


    薑琴扶著欄杆踢了踢腿,嘟起嘴說:“什麽表情嘛,難道忘記我以前的樣子了?這才是你女兒啊媽媽!”


    薑琴媽媽說不出話。


    “我是來跟你告別的。”薑琴沉下聲音道,“我要去輪迴了,我要忘了這輩子的痛苦。”


    薑琴媽媽詫異:“那你的仇呢?你的恨呢?難道就要這麽輕易放過那個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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