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炘念不知道她還能再在酒店工作多久,畢竟有魂元玉在手她一門心思都鑽到心頭血裏。再者還有傅淵頤的工作室在向她拋橄欖枝——或者為她埋炸彈——m酒店的工作倒變得不那麽重要。


    到了菜場,遊炘念看了倆小時的大爺大媽,沒有武阿姨的身影。


    遊炘念步行到遊家後院圍牆邊,踮起腳往裏看,依稀能看見遊家的屋頂。的確是她記憶中的模樣,她的弟妹在守護她們共有的美好記憶。


    遊炘念望著那屋頂心內悵然,那是她的家,但她無法回去,她明明就在這兒,但她所有重要的人卻以為她已經死了。


    冷風吹得她麵皮發疼,她忍不住將不怎麽保暖的大衣裹得緊了一些。


    從遠處走來一個中年婦女,穿著棗色長棉衣,毛線帽毛線手套,拎著一袋食材慢慢走過來。遊炘念看著這人有些麵熟,忽然想起她好像曾經也來過遊家,是武阿姨認識的朋友。武阿姨要走的時候就推薦她過來接受遊家幫傭的工作,遊炘念當時當然沒多留意家裏傭人的事情,隻看過她兩眼。幸好這人寬鼻窄臉八字眼,生得不太平凡,很容易記下她的樣貌。


    她拎著食材出現在這兒,九成九已經到遊家來幫傭了。


    見她走到後院門口就要開門進去,遊炘念趕緊快步走過去問道:“你好,請問一下武長鳳還在這裏幫傭嗎?”


    那婦女茫然地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是誰啊。”


    “我是她村裏的親戚,來找她。”


    “武長鳳啊,早走了。”


    “啊?早走了?不在這裏幫傭了?”


    那婦女沒理會她,繼續開門要進去。遊炘念攔下她:


    “她們家發生大事啦!”遊炘念盡量表現得比較符合武阿姨親戚的氣質,“我大老遠跑來找她的,找不到就完蛋啦!”


    “你是她親戚你不知道她去哪了,我怎麽知道?走走走,別站在這裏礙事。”對方都不多看她一眼,“砰”地把門關上。


    遊炘念氣從心起,不明白遊然冬和遊任雪這兩個笨蛋為什麽會把這種人留在家裏。仗不仗義且不說,這般麻木不仁能做出可口的飯菜嗎?能把家裏收拾幹淨嗎?再發生火災她能去救人嗎?要是她還是遊家大小姐,真容不下這種人。


    雖然非常擔心遊家的現狀,但知道武長鳳已經不在遊家之後遊炘念隻能先打道回府。


    她記得武阿姨老家叫“長壽村”,這名字實在太敷衍到引人注意。回酒店的路上她搜索了一番長壽村,g城下麵沒叫這個名字的,放眼全國,有30多個長壽村。


    遊炘念:“……”


    玉卮看了一眼她的手機,陰陽怪氣道:“多大點事,你可以找你的傅小姐幫你找嘛,反正她那麽厲害,你都已經投奔過去了。”


    還以為遊炘念會罵她兩句,至少也瞪她幾眼,結果遊炘念就像根本沒聽見她說話似的,繼續在電子地圖上摸索。


    手機用到沒電遊炘念打開待機的電腦繼續查。她記得武阿姨不是g城本地人,說過她是哪兒的人但遊炘念真不記得了,據口音判斷應該是南方人。遊炘念在地圖上標註了幾個最可能的地點之後,精力一分散,發現集團內部係統最小化的窗口。


    精力這一分散就很難再抓回來,鬼使神差地點開窗口,頁麵還停留在盧漫的主頁上。


    盧漫在線。


    遊炘念刷新了一下,狀態的確還是“在線”。


    她趕緊隱身,免得又被抓包。


    午飯的點鍾盧漫居然會在這個網站上掛著?她向來循規蹈矩,三餐定時定量,且吃飯的時候絕不說話也絕不做別的事,能打擾到她作息的事兒真不多。


    遊炘念呆呆地看著“盧漫”這兩個字,玉卮悄悄地飄過來,笑嘻嘻地問道:“又想你女朋友啦?哎呀別看我們芳芳脾氣很爛,骨子裏還是個小姑娘。”


    遊炘念拿起滑鼠“啪啪啪”一頓點,把盧漫主頁給切換掉。


    玉卮:“這脾氣,說來就來,你女朋友能把你伺候好真是不容易。”


    遊炘念突然回頭看她,眼睛裏竟有些難過的情緒。她沉著聲音說:“別說這個話題了,好嗎?”


    玉卮:“……”


    說實話,遊炘念要是罵她瞪她甚至拿食物威脅她,她都可以繼續鬧下去。可要是露出這副表情,玉卮就真沒轍了。


    遊炘念獨自都到陽台上,拿出煙點了一根,把窗戶打開,風呼呼地吹進來。


    玉卮跟了出來,雙手背在身後輕輕咳嗽一聲:“吶……你知道我這人呢口無遮攔,你別往心裏去。咱們可是一條心,是一起辦大事的人,別生什麽嫌隙哈。你雷區我記著了,以後絕對不踩。”


    遊炘念對她笑笑:“道歉倒是挺快。我脾氣就這樣,身邊人對我又煩又怕,這我知道。其實也沒什麽好忌諱,畢竟你說得對,這世界太少人能忍受我,除了我家人外,也就是盧漫了。”


    玉卮心道:盧漫不也是你家人?你表姐。但這話隻能在心裏過一遍,說出口就又是一場災禍。


    遊炘念似乎還陷入自己的情緒中,玉卮在冥府戶籍辦這麽久,最擅長的就是搞活氣氛,看見遊炘念的菸頭馬上想了一個好話題:“嘿,你說,你們家當時是有人縱火對吧。縱火這種事是有癮的,而且你們家那種地方本身沒有易燃物,想要放一場大火光是惡意還不行,得理論基礎。”


    遊炘念被她這麽一說似乎想到了什麽:“兇手心思縝密,心理素質極好,肯定是老手。”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想起她遇害那晚她的髮小劉可打電話來央求她不要向警方透露她縱火的事。


    “我為什麽會縱火?都是被你們這些賤人逼的!”


    “嘿?怎麽了你?”玉卮見遊炘念發愣,問道,“你想到什麽了嗎?”


    遊炘念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我怎麽會沒想到這點?實在是蠢透了……我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武阿姨身上。”


    “啊?”玉卮哪裏會想到自己隨便起的一個話題還真戳到了核心。


    劉可縱火燒傷的是她和遊炘念共同的好友,也是劉可最強的競爭對手薑琴,導致她渾身大麵積燒傷,自然難逃毀容厄運。


    對於這件事,對遊炘念而言發生的時間也就是一個月前,種種細節還歷歷在目。


    劉可和她自小一起練習花劍。小時候遊炘念身體不太好,兩人實力一直不相伯仲,薑琴和她們差了一個等級。待成年之後在盧漫的悉心照顧下遊炘念健康狀況一路高唱凱歌,大運會上完敗劉可之後,擊劍就成了她的業餘活動,而薑琴迅速成長,不到兩年的時間又把劉可挑落馬下。


    可以說劉可一直活在這兩個人的陰影中。她對遊炘念一句挑剔埋怨都沒有,還時常約她逛街、吃飯、看電影……儼然好姐妹的姿態。但對於薑琴卻頗有微詞。


    自從遊炘念開始進入m酒店實習開始,她的生活非常忙碌,和劉可見麵的時間也少了許多。劉可和薑琴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能讓她到縱火這地步,遊炘念根本不知道,而發現此事說來也極其巧合。


    劉可縱火那晚遊炘念正好和一位酒店前輩約好,替爸爸去前輩家拜訪。那位前輩家就在薑琴住的老小區對麵。前輩經驗豐富又是個話嘮,酒店管理的事兒連帶著案例一說起來滔滔不絕,止都止不住,一聊聊到了半夜。前輩想要遊炘念留宿,遊炘念飛也似地道別,跑了。


    坐入車中,見手機有好幾條簡訊,都是來自盧漫。


    給盧漫打了電話過去,盧漫很快接了起來。


    “你還沒睡?”


    盧漫“嗯”了一聲道:“你出來了?我等你回家再睡。”


    遊炘念心裏甜滋滋,從這兒回家不近,就算半夜路況良好也得半個多小時。她沒開車,想哄盧漫先睡後再走。正說著電話,黑暗中有人從小巷子裏快步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四處看。


    那不是劉可麽?


    畢竟是從小就認識的朋友,就算她躲在黑暗裏,憑藉走路的姿勢她也能一眼認出十多年的對手。


    這氣氛本就不對,劉可家又不在這兒,大半夜的匆匆忙忙難道出了什麽事?遊炘念第一念頭就是她遇到了麻煩事,趕緊和盧漫說:“我不和你聊了啊,一會兒再說。”


    沒等盧漫說話她就掛了電話,開車跟上去。


    “著火了——!”


    才剛剛掉轉車頭忽然身後升起一片明亮,遊炘念驚詫地回望,就在劉可剛才來的方向似乎著火了。


    遊炘念非常敏銳地察覺到了異樣,再轉回去看劉可,見劉可突然加快了腳步,消失在了黑暗中。


    遊炘念開車靠近現場,著火的就是薑琴家那棟樓。


    她迅速打電話給消防,再打給薑琴,一開始無人接聽,後來成了暫時無法接通。遊炘念覺得這事兒不妙,消防車很快抵達現場,她沒走,就一直在這兒待著,最後盧漫也來了。現場一團混亂,索性火起得並不快,人群疏散及時,隻有薑琴家被燒毀。


    火被撲滅,盧漫胳膊還被燙傷了。遊炘念去藥店給她買了藥塗上,兩個人坐在車裏,沉默了一會兒後盧漫問她:“你想說什麽就說吧。”


    遊炘念把她看見劉可的事情說了出來。


    “你覺得是她縱火?”


    “剛才那個王警官我認識,他跟我說有人潑了汽油,汽油噴濺從門口到屋裏,很明顯潑汽油時是開著門潑的,還潑了一點到薑琴身上。薑琴逃得快,沒致命傷,但我剛才我看見她了……估計夠嗆。”


    盧漫說:“開著門潑的,就是有人敲門。大晚上的有人敲門誰都會從貓眼看一下,是熟人才會開門吧。”


    “對。”


    “那就是劉可沒跑了。”


    “她們倆出什麽事了嗎?劉可為什麽會做這種事……”


    盧漫握住她的手,凝視著她道:“所有事都有因才有果。你別給自己太大壓力,順著你自己的心做就好。”


    薑琴被燒傷的臉和痛苦的呻吟還在遊炘念腦子裏迴蕩:“我不能假裝自己什麽也不知道。我希望還薑琴一個公道。”


    盧漫:“嗯,去吧。”


    遊炘念打電話給劉可,說看見她在現場:“我希望你去自首,不然我會將我知道的告訴王警官。”


    劉可立即掛了電話。


    第二天,便是遊炘念的生日,也是她被殺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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