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泠兮對著鸞鏡仔細描眉，一筆一畫之後，兩攏翠煙眉躍然臉上，襯得她的臉蛋格外地好看。一點朱紅抹上唇，她輕輕地一抿，鏡中的她像極了十八歲的她，那個傾國傾城的楚山公主。
“娘娘真好看。”捧著朱紅後服的宮娥忍不住贊了一聲。
鏡中的她莞爾嗔道：“貧嘴。”
宮娥們笑然低頭，不敢再多言。
待換好後服之後，葉泠兮終是下了令，“隨本宮，出城接駕吧。”
“諾。”
葉泠兮帶著三百宮衛，浩浩蕩蕩地坐著鸞車出了皇城，出了臨安南門，一路走了十裏，方才下令停下，靜候天子晏歌的大軍。
葉泠兮在鸞車上等得急了，便從鸞車上走了下來，緩緩走到了迎駕隊伍的最前方，不時張望著遠方。
日暮西斜，晚風徐徐，四野百草娑娑。
金色的夕陽映照在葉泠兮的身上，她一襲朱紅立在那兒，雙眸若星，即便是不動，也足以讓人心顫牽魂。
“娘娘，來了!”等久了的宮娥們老遠看見了焚世軍的軍旗，便激動地喊了一聲，“娘娘你看那邊——”
葉泠兮嘴角揚笑，她第一眼看見的並不是焚世軍軍旗，而是一馬當先、往這邊快馬馳來的金甲紅袍將軍。
活著，真好。
葉泠兮不禁緊緊揪住心口的衣裳，她的心幾乎要跳出胸膛來，隻因為還能看見她——她擔心她，思念她，如今小歌活生生地回來了，於她而言，這世上最大的幸事莫過於此。
“籲——”
戰馬突然前蹄奮空，晏歌在十步之外勒住了馬兒，她笑然翻身下馬，將銀□□入腳下，便什麽也不顧地奔到了葉泠兮麵前。
她想說千言萬語，可這一刻，她知道，她最該說的是那一句——
“楚兒，我回來了!”晏歌的臉蛋漲得通紅，不知道是因為相聚的激動，還是這一路急行的疲累。
“臣妾，恭迎陛下。”葉泠兮含淚輕笑，她恭敬地對著晏歌福身一拜，身後眾人皆紛紛拜倒。
隻聽他們齊聲道：“恭迎陛下凱旋——萬歲萬歲萬萬歲!”
晏歌伸手緊緊握住葉泠兮的雙手，她笑著看向了眾人，“平身吧。”
“諾。”
眾人站了起來，再看向晏歌的時候，眼底分明滿滿的都是景仰。
大楚女帝，如今正當青春年華，眾人心裏都暗暗憧憬著未來，晏歌會給眾人帶來的太平盛世。
是的，這場亂世，是真的結束了。
夕陽暖暖地照在身上，每個人都覺得，以後的每一日都該是這樣溫暖的太平日子。
晏歌忽地蹙眉道：“楚兒，朕有件事沒有辦好。”
“嗯?”葉泠兮惑然看著她。
晏歌嘆了一聲，她指向了身後，正有一具棺槨正緩緩推向這邊，棺槨的旁邊緩緩走著的不是別人，正是葉泠兮也認識的沈貴妃。
“棺槨之中的是……是……”葉泠兮當年最寵愛這個妹妹，大雲傾覆之後，她便與景柔分別多年，卻沒想到再次重聚，竟已是這樣的光景。
晏歌緊了緊她的手，道：“朕聽說，這些年來，景柔公主都被沈遠一路帶著，她成了沈遠的……後妃……不久之前，還為他生下一個女兒……”
“你說什麽?!沈遠這個畜生!”葉泠兮不敢相信聽見的話，她恨得瑟瑟發抖，“他連景柔都不放過!他竟……竟……”說到悲憤之處，她已是哽咽難語。
晏歌慌忙安撫葉泠兮，道：“朕進入清邕城後，才知道景柔公主在大殿之上殺了沈遠，又自戮當下，朕……若是能再快一步……或許她就不會死了。”
“不怪你……或許……或許走了……對她來說……也是解脫……”葉泠兮扣緊了晏歌的手，她問道，“那個孩子……在哪裏?”
晏歌搖了搖頭，道：“朕命人在清邕城中尋了三日，一點蹤跡都沒有，多半是被沈遠的人帶走了吧。”
“活著就好……”葉泠兮複雜地喃喃自語一句，棺槨已推到了她的麵前。
沈貴妃對著她行禮完後，仰頭一瞧，沒想到大楚新後竟是楚山公主，她剛想說什麽，卻還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她看了看晏歌，突然明白了，為何當年這個對楚山公主忠心不二的晏家少將軍會那麽執意立一個女後?
她自嘲地笑了笑，自語道：“輸了……果然我的纓兒什麽都輸了……”
“回家就好。”葉泠兮知道她認出了自己，她走上了前去，握住她的手，道，“終究是一家人，回來就好。”
一家人……
沈貴妃的眼眶一濕，不敢相信聽見的話，“當……真?”
葉泠兮重重點頭，她轉身撫上棺槨，含淚道：“景柔……不怕啊……我在的……以後……誰也不能再欺負你了……”淚水滾落眼角，葉泠兮接連深呼吸了好幾口，讓自己緩了過來，她強笑道：“大家回來就好……”
晏歌看著心疼，她想走上前去，為葉泠兮擦一擦眼淚，可才走了一步，那錐心的痛感便倏地從心口蔓延開來。
她害怕地捂住了心口，突然開始猛烈的咳嗽，“咳咳……”
“陛下!”
“楚兒……咳咳……”
晏歌顫然緊緊握住了葉泠兮的手，她這一聲呼喚，終是忍不住喉間的濃濃腥味兒，吐出了一口鮮血後，她強撐著最後的一線呼吸，下旨道：“朕……朕若駕崩……諸事……皆……皆……咳咳……皆交與皇後……百裏……咳咳……楚……”
說完，晏歌再也撐不住自己的身子，癱倒在了葉泠兮懷中，她的嘴不斷翕動，似是最後在說著什麽。
葉泠兮瘋狂地搖頭，淚水簌簌而下，“我不要!我不要!”
事到如今，葉泠兮根本不想要這片江山。
哪怕她聽清楚了，小歌說的最後那句話——楚山，我終是將這片江山，交還到你手中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歌還是小歌，楚山已不是楚山。
更文~(小皮鞭很喜歡皮皮這個新暱稱~)
第九十八章 長生惘然
夜涼如冰, 臨安, 皇城, 一片死寂。
女皇晏歌突然命懸一線, 眾位太醫會診了數個時辰，也隻能連連搖頭, 隻嘆無力回天。整個大楚朝廷籠罩在了即將失去天子的陰影之中，整個臨安城上下百姓也惴惴不安, 若是女皇在今夜駕崩, 他們的日子是否還能像現在這樣平靜?
無人知道。
葉泠兮坐在龍床邊上, 她緊緊握著晏歌的手，眼睛已哭得紅腫, 她柔聲喚道：“你答應過我的, 你會努力活著，不能隻做到這麽幾天……”
“娘娘真好看。”捧著朱紅後服的宮娥忍不住贊了一聲。
鏡中的她莞爾嗔道：“貧嘴。”
宮娥們笑然低頭，不敢再多言。
待換好後服之後，葉泠兮終是下了令，“隨本宮，出城接駕吧。”
“諾。”
葉泠兮帶著三百宮衛，浩浩蕩蕩地坐著鸞車出了皇城，出了臨安南門，一路走了十裏，方才下令停下，靜候天子晏歌的大軍。
葉泠兮在鸞車上等得急了，便從鸞車上走了下來，緩緩走到了迎駕隊伍的最前方，不時張望著遠方。
日暮西斜，晚風徐徐，四野百草娑娑。
金色的夕陽映照在葉泠兮的身上，她一襲朱紅立在那兒，雙眸若星，即便是不動，也足以讓人心顫牽魂。
“娘娘，來了!”等久了的宮娥們老遠看見了焚世軍的軍旗，便激動地喊了一聲，“娘娘你看那邊——”
葉泠兮嘴角揚笑，她第一眼看見的並不是焚世軍軍旗，而是一馬當先、往這邊快馬馳來的金甲紅袍將軍。
活著，真好。
葉泠兮不禁緊緊揪住心口的衣裳，她的心幾乎要跳出胸膛來，隻因為還能看見她——她擔心她，思念她，如今小歌活生生地回來了，於她而言，這世上最大的幸事莫過於此。
“籲——”
戰馬突然前蹄奮空，晏歌在十步之外勒住了馬兒，她笑然翻身下馬，將銀□□入腳下，便什麽也不顧地奔到了葉泠兮麵前。
她想說千言萬語，可這一刻，她知道，她最該說的是那一句——
“楚兒，我回來了!”晏歌的臉蛋漲得通紅，不知道是因為相聚的激動，還是這一路急行的疲累。
“臣妾，恭迎陛下。”葉泠兮含淚輕笑，她恭敬地對著晏歌福身一拜，身後眾人皆紛紛拜倒。
隻聽他們齊聲道：“恭迎陛下凱旋——萬歲萬歲萬萬歲!”
晏歌伸手緊緊握住葉泠兮的雙手，她笑著看向了眾人，“平身吧。”
“諾。”
眾人站了起來，再看向晏歌的時候，眼底分明滿滿的都是景仰。
大楚女帝，如今正當青春年華，眾人心裏都暗暗憧憬著未來，晏歌會給眾人帶來的太平盛世。
是的，這場亂世，是真的結束了。
夕陽暖暖地照在身上，每個人都覺得，以後的每一日都該是這樣溫暖的太平日子。
晏歌忽地蹙眉道：“楚兒，朕有件事沒有辦好。”
“嗯?”葉泠兮惑然看著她。
晏歌嘆了一聲，她指向了身後，正有一具棺槨正緩緩推向這邊，棺槨的旁邊緩緩走著的不是別人，正是葉泠兮也認識的沈貴妃。
“棺槨之中的是……是……”葉泠兮當年最寵愛這個妹妹，大雲傾覆之後，她便與景柔分別多年，卻沒想到再次重聚，竟已是這樣的光景。
晏歌緊了緊她的手，道：“朕聽說，這些年來，景柔公主都被沈遠一路帶著，她成了沈遠的……後妃……不久之前，還為他生下一個女兒……”
“你說什麽?!沈遠這個畜生!”葉泠兮不敢相信聽見的話，她恨得瑟瑟發抖，“他連景柔都不放過!他竟……竟……”說到悲憤之處，她已是哽咽難語。
晏歌慌忙安撫葉泠兮，道：“朕進入清邕城後，才知道景柔公主在大殿之上殺了沈遠，又自戮當下，朕……若是能再快一步……或許她就不會死了。”
“不怪你……或許……或許走了……對她來說……也是解脫……”葉泠兮扣緊了晏歌的手，她問道，“那個孩子……在哪裏?”
晏歌搖了搖頭，道：“朕命人在清邕城中尋了三日，一點蹤跡都沒有，多半是被沈遠的人帶走了吧。”
“活著就好……”葉泠兮複雜地喃喃自語一句，棺槨已推到了她的麵前。
沈貴妃對著她行禮完後，仰頭一瞧，沒想到大楚新後竟是楚山公主，她剛想說什麽，卻還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她看了看晏歌，突然明白了，為何當年這個對楚山公主忠心不二的晏家少將軍會那麽執意立一個女後?
她自嘲地笑了笑，自語道：“輸了……果然我的纓兒什麽都輸了……”
“回家就好。”葉泠兮知道她認出了自己，她走上了前去，握住她的手，道，“終究是一家人，回來就好。”
一家人……
沈貴妃的眼眶一濕，不敢相信聽見的話，“當……真?”
葉泠兮重重點頭，她轉身撫上棺槨，含淚道：“景柔……不怕啊……我在的……以後……誰也不能再欺負你了……”淚水滾落眼角，葉泠兮接連深呼吸了好幾口，讓自己緩了過來，她強笑道：“大家回來就好……”
晏歌看著心疼，她想走上前去，為葉泠兮擦一擦眼淚，可才走了一步，那錐心的痛感便倏地從心口蔓延開來。
她害怕地捂住了心口，突然開始猛烈的咳嗽，“咳咳……”
“陛下!”
“楚兒……咳咳……”
晏歌顫然緊緊握住了葉泠兮的手，她這一聲呼喚，終是忍不住喉間的濃濃腥味兒，吐出了一口鮮血後，她強撐著最後的一線呼吸，下旨道：“朕……朕若駕崩……諸事……皆……皆……咳咳……皆交與皇後……百裏……咳咳……楚……”
說完，晏歌再也撐不住自己的身子，癱倒在了葉泠兮懷中，她的嘴不斷翕動，似是最後在說著什麽。
葉泠兮瘋狂地搖頭，淚水簌簌而下，“我不要!我不要!”
事到如今，葉泠兮根本不想要這片江山。
哪怕她聽清楚了，小歌說的最後那句話——楚山，我終是將這片江山，交還到你手中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歌還是小歌，楚山已不是楚山。
更文~(小皮鞭很喜歡皮皮這個新暱稱~)
第九十八章 長生惘然
夜涼如冰, 臨安, 皇城, 一片死寂。
女皇晏歌突然命懸一線, 眾位太醫會診了數個時辰，也隻能連連搖頭, 隻嘆無力回天。整個大楚朝廷籠罩在了即將失去天子的陰影之中，整個臨安城上下百姓也惴惴不安, 若是女皇在今夜駕崩, 他們的日子是否還能像現在這樣平靜?
無人知道。
葉泠兮坐在龍床邊上, 她緊緊握著晏歌的手，眼睛已哭得紅腫, 她柔聲喚道：“你答應過我的, 你會努力活著，不能隻做到這麽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