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片碎如粉屑,隨風散開。


    孫狸從震驚中回過神,驚魂未定:“什麽意思?!”


    柳池嗓音低的可怕:“你看見了什麽!”


    孫狸皺眉:“你想的什麽,我就看到了什麽,柳池,你怕什麽?怕我說出去?”


    柳池的牙刀又向下壓去,情緒不穩,憤怒至極:“你看到了什麽!”


    肖隱卻不和他囉嗦,一掌拍向柳池的前額,鬼影打進去,柳池倒地昏厥。


    柳廣風一臉尷尬,卻也不知柳池到底為什麽發瘋,沉默片刻,他道:“他有毛病,性子別扭,有時候就會這樣,我也搞不懂是怎麽了,突然發神經……但他是我六弟,還請手下留情。”


    他看得出來,突然出現的肖隱壓著怒氣,仿佛要手刃了柳池。


    他跟柳池不算太親近,但該求的情還是要求,柳家現在多案纏身,萬一要拿柳池開刀,他是萬萬不願意的。


    頂鍋也要找別人才是,柳池不行。


    肖隱抬眼,冷聲道:“秉公執法,望家屬理解。”


    他拿出手銬拷上柳池,又扯出一根繩索捆好,道:“襲擊警員,暴力抗法,我們依照九零年修訂的條規扣押審問,二十四小時內不得保釋,羈押令等會兒蓋了公章給你。”


    嗬,九零年的特殊法啊……柳廣風自嘲一笑,他差點忘了他們還有專門的法律,站了一會兒,無話可說,隻好道:“那我明天讓人來接他。”


    柳池醒來,發現自己坐在審訊室,桌子那頭是孫狸,見他醒了,立刻合上筆記本,一拍桌站起來:“蛇精病,我實話告訴你吧,我隻看到了一丁點,但我需要你配合,我要證據。”


    蛇精病——柳池舔了舔嘴角,聽他這麽說,放鬆了下來,臉上又掛上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悠悠道:“那要孫探員先說說看你看到什麽了。”


    “我修行不夠,看不到多少。”孫狸也不著急了,坐下來,接過肖隱的保溫杯,喝了口熱水,才道,“……你在看到柳廣風的時候,心中出現的畫麵是……他化尾纏著一隻女妖,幫柳白龍……”


    孫狸沒有說完,點到為止,放下保溫杯搖頭咋舌:“蛇性本\\淫呐。”


    柳池慢慢挑起眉,眼睛裏沁上了笑:“沒辦法,自打那次撞見後,我每次看到柳廣風,就會先想起那個畫麵。你若經曆過,你就知道,妖和人一樣,一旦被看到那種畫麵,它就會和你捆綁在一起,一輩子都拿不掉。以前二哥在我心裏,也就是圓滑世故一些,可那之後,看到他我就會想起那個畫麵,孫探員的本領不錯,想必窺到的畫麵很香豔吧。”


    “我所看到的,是你心中加工過的。”孫狸說,“恕我直言,很惡心。這也是你傳達出來的訊息……”


    柳池不笑了,他問肖隱借煙,肖隱不語,倒是孫狸,把柳廣風剩下的煙給了他。


    柳池細長的指頭鬆垮地夾著煙,在薄薄的煙霧中眯起眼睛問道:“你倆是搭檔?”


    孫狸笑了聲:“同居愛人。”


    柳池微愣,之後訕笑道:“怪不得肖探員對我是這種態度。抱歉,我有時控製不住……一開始我以為孫探員看了不該看的。”


    “確實有。”孫狸慢聲道,並欣賞柳池瞬變的表情,“有個片段,閃現的很快,在你看到柳廣風的時候,不僅是那個畫麵……還有一個更匪夷所思的,他們,柳白龍柳廣風他們在你心中是死的。我看到了滿地的蛇屍,最初以為是我的錯覺……你跟他們有過節?我是指,和柳家。”


    他恨柳家?不然為何,會想讓他們全都去死?


    柳池默默抽著煙,許久,他把煙頭掐滅,指尖撥弄著撫正煙頭,規規整整放進桌上的煙灰缸裏,吐出一口煙,卻避而不答,隻說道:“你看到的畫麵,我是指群\\交那個,我也有過。不僅我……這麽說吧,儲君劈道雷下來,天火燒透整個沈陽,死的妖沒一個是冤的。”


    他所說的,肖隱都記了下來,筆尖劃著紙麵,沙沙作響。


    孫狸像是預感到了什麽,打起了精神。


    柳池又說:“我不幸讀過幾天書,悲劇的源泉。我自己洗不白,也是個壞到家的,但我厭煩並唾棄和我一樣沾染罪惡的妖,全部。非我良心,也不是說我身不由己,他們做的事我也做過,我甚至感受過作惡的愉悅,但我內心無時無刻不在唾棄厭惡這些……”


    “你都做過哪些?”孫狸嚴肅起來,審問,“坦白從寬,我算你自首,會酌情減刑。”


    柳池笑了笑,不以為然,輕聲道:“所有。”


    孫狸拚命忍住狂跳的心,提醒自己要留一分理智提防他使詐,問:“潭裏的屍體都是怎麽來的?”


    柳池的臉上極快地閃過一絲惡心,又恢複了平靜,不知回憶起了什麽,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的表情溫柔了一瞬,又凶狠了起來,之後陷入呆滯的空白和了無掛念。


    他屏住了呼吸,眼睛裏翻滾著悲傷和憤恨以及一切都已逝去的死寂,低聲道:“那種東西,叫殘娃,是柳白龍無意間發現的東西,他現在的愛好……就像毒品,他戒不掉了。”


    肖隱停下筆,筆尖劃破了紙。


    “殘娃?”孫狸問,“怎麽來的?人和妖怎麽結合的?”


    “從我有印象起,柳白龍就是個喜歡折騰的……他有收藏癖,好搗鼓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他管自己叫神農,說他的行為就是神農嚐百草,八四年的時候,他從陰興安嶺的風穀挖來了一棵樹,樹苗吧……也就跟小桃樹一樣大小,不高,我不知道叫什麽,我之前從沒見過那種東西。之後他用枝葉搗鼓出了一種麻醉劑……喂錦蛇,那蛇就聽他的,暈暈乎乎,也不會化形,但跟妖差不多……不會說人話,但能聽懂人話,那年我父親時候到了,魂散了,他接手柳家,搞改革……”


    柳池停下來,問孫狸要水喝,肖隱從背包裏取出為趙小貓隨身攜帶的一次性紙杯,給他倒了水。


    柳池對他能從包裏拿出一次性水杯佩服不已,潤了喉,繼續:“他搞改革,就是讓受人供奉的仙家撤回,大家不再輪崗平分供奉得來的魂壽,而是讓他用麻醉劑喂大的錦蛇去值崗。起初……還很好,其實大家都不太願意到人家裏守著供奉台,很沒意思,讓錦蛇去正好,錦蛇聽話……而且這樣得來的魂壽,都給柳白龍,不過麵上說,這是給整個柳家的,魂壽越多,家業越大。的確……有了閑工夫後,大家都一心一意把重點轉到跟人打交道做生意上了。風水樓盤……零八年後,資金鏈就起來了。有了業績,柳白龍挺受支持的,就一直做了一把手……”


    他磨磨唧唧,還未講到重點,孫狸很想讓他長話短說言簡意賅,但又怕錯過關鍵信息,隻好耐著性子聽故事。


    “我當時……就零九年,一門心思做房地產,察覺到不對時……是零九年夏天,快該高考了,我……我才知道殘娃。”


    “所以殘娃到底是什麽?”


    “若是你家裏奉著仙位。”柳池說,“……錦蛇頂替了仙位的那種,它自己不能化形修妖,會加速索取魂壽,之後,供奉人去世,錦蛇就借供奉人的身體充當自己的身體……這是最初的時候。”


    “零九年我知道這事的時候,已經可以……定製了。”柳池停頓了好久,說道,“他們挑好錦蛇,尾巴的花紋,軟硬度,舒適度……之後養寵物一樣灌那種麻醉劑,錦蛇順從了,再讓錦蛇借人屍成形,之後整形……”


    “圖什麽?” 孫狸不能理解,“借身體整形了,還有必要用人屍……”


    “鬼氣。”柳池說,“那種麻醉劑跟人屍混在一起,每次碰到那層被麻醉劑泡過的肌膚時,就會有種奇特的氣味……夾雜著鬼氣和怨氣,帶點麻麻的觸感,如果打比方的話,可能就是毒品,柳白龍上癮了……或者說……大家多多少少都有癮,再加上性……對他們而言,很難戒。他們把這種東西叫殘娃。”


    孫狸猛地站起來,小聲罵了一句,問道:“這麽說,你們一直在……生產這種殘娃?!”


    柳池笑了起來,抬起頭,露出顏色淺淺的金瞳:“有,我住的地方,地麵上,那個小區有個暗作坊,我們有專門的整形大夫在……”


    孫狸變了臉色:“位置給我!”


    “其實……”柳池說,“那些人,都是自然死亡。供奉仙位,就是承認契約,自願獻出魂壽給我們,他們不會強逼人去死……”


    “媽的,自願不自願根本對它的性質沒影響!這他奶奶的是重案,你明白嗎?!”孫狸拍桌怒吼,“你們修人心,不修好,偏要學著人渣吸毒造毒蔑視性命!傻逼知道嗎?傻逼!”


    孫狸罵的很難聽,肖隱默默拍著他的背,示意他注意場合,他的話也是要往審訊錄上寫的。


    孫狸把長發一把擼到腦後,氣鼓鼓道:“修成人不是讓你們揮霍作惡的……一群蠢蛇!”


    柳池說:“對,就是愚蠢……如果好好讀書,可能就跟我一樣,一邊愚蠢為惡,一邊用良知道理折磨自己。”


    孫狸忽然壓低了聲音,湊近了他,眯起狐狸眼道:“蛇精病,你一定有故事。”


    “我是個有故事的男人。”柳池臉更白了,他說,“但我打算把我的故事,帶進墳墓,不許看,小狐狸……不然我一定在咽氣前把毒牙紮進你的脖子。”


    肖隱一雙淩厲的鬼眼鎖定住了柳池,柳池卻不慌不忙,指著肖隱和孫狸,感慨道:“人死後,能做鬼的都是幸運的……你看,人和妖永遠都不可能,但人變鬼,就能和妖長久,祝你倆長長久久。”


    孫狸眼神古怪,仿佛對麵坐著的妖真的是一條蛇精病。


    柳池歎氣:“我認真的,不是諷刺。真心祝福……”


    肖隱將話題拽回重點:“作坊地址。”


    “筆給我,寫給你們……”柳池說,“不使詐,我活夠了。趙處長不也是這個意思嗎?造孽的總有一天是要還的,連本帶利……”


    柳白龍的宅子四周都是蛇,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蛇像站崗一樣,交換位置,交叉巡邏,吐著信子。


    師秦在安全區範圍內的樹上看的頭皮發麻。


    他問趙小貓:“領導,說個辦法吧,怎麽進去?我以為你要光明正大進去……”


    沒想到趙小貓是想潛進去暗中查。


    師秦想說:“你至於嗎?好歹是陰司儲君,發起脾氣來連天地都敢倒懸……你怕什麽?”


    趙小貓說:“聽說,你私底下管我叫核武?”


    隻用來口頭威脅,從不會在戰場上使用的核武器。


    師秦緊緊閉嘴,一言不發,尋思著逃跑路線。


    趙小貓說:“師秦,真想把髒眼煩心的東西炸平時,是可以用核武的。”


    “這麽說,領導你……”師秦激動,難道今天有幸能看到她一抬手把宅子直接丟到陰司去的瘋狂行為?!


    “但使用之前,要師出有名。”趙小貓說,“這座宅子怨氣很重,我能感覺出來可從外麵看卻看不出,應該有東西鎮著……看來他在這兒藏了不少寶貝……”


    作者有話要說:  親愛的們~後天,28號入v,日子特殊,很喜慶,良辰吉日,所以會有福利,大家記得28號一定要來看,要來留評喲!!一年僅一次2333333,入v那天上午更新!!


    入v後我會日更,盡量!反正我發誓了,一定要日更,隻要不生病,沒有不可抗力的因素出現就日更……


    以及,我更新時間實在沒辦法提前。早上七點出門,晚上到家八點,還要準備論文,周六周日博導也有可能布置一些任務什麽的,所以時間隻能靠擠……先給大家鞠個躬表示歉意。其實我比你們更著急,每天腦洞都急的要鑽出來的但沒時間碼字。


    第19章 照片上的女學生


    “大家好,又見麵了,這裏是蛇姐講故事。”溫柔的旋律響起,空靈的女聲輕輕訴說,左下方評論滾動不停,觀看人數快速增加。


    摸魚直播午夜場最火的主播不是唱見也不是asmr主播,而是這位性別成迷,聲音時而空靈時而低沉,十二點準時講懸疑鬼怪故事的蛇姐。


    蛇姐一般隻露半張臉,下顎脖頸線條柔和,有一陣子大家都默認蛇姐是個聲音可萌可攻的禦姐,後來有次貓撞了鏡頭,觀眾看到了蛇姐一閃而過的全貌。


    那眉眼,分明是個男人嘛!


    蛇姐是男是女撲朔迷離,不過摸魚直播最出名的幾個主播大多都是女裝大佬,因此大家也都不糾結性別問題,反而因為這層神秘增加了人氣。平均每晚,觀看蛇姐講故事的人……不,應該叫觀眾,大概在八十多萬。


    今晚,講了兩則小故事暖場後,蛇姐停了背景音樂,說:“這期特殊專題,有部分觀眾應該懂,下麵,我們來對下暗號,懂的請回複,我大概看下數量。”


    蛇姐輕聲細語:“特案二十九,頭目姓趙,接下來,進入特別時間。”


    左下方的評論沸騰了:“三區居民報道!”


    “八區居民報道!”


    “二區居民報道,順便說一句,二區現在大變動,二區的朋友們請抱緊我!”


    “在一區的默默看著你們,聽說了,二區被撤了,抱緊~”


    “六區隻有我一個嗎?六區的朋友們舉起手來!”


    “三區冒泡。”


    也有不知情況的:“什麽區?怎麽劃的?我在杭州,是第幾區的?”


    “???萌新不懂,這是啥意思?蛇女王今天還講嗎?”


    “學生黨一臉懵逼……”


    蛇姐等了一會兒,笑道:“好,下麵的故事,請二區的朋友們留意,是二區的一位胡姓朋友拜托我的。”


    背景音樂換了,蛇姐清了清嗓子,開始了新故事的講述:“bgm是女子十二樂坊的lover,接下來我要講的故事是……漂洋過海來看你。”


    二十分鍾後,故事講完,畫像也畫好了,蛇姐說:“原作者師副處,他根據船長回憶畫的,我上了色,數位板不太好用,希望沒失真……二區的朋友,有見過她的嗎?”


    評論區有人問:“搞不懂,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蛇姐,這個故事沒意思,不真實……沒那種恐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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