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


    特雷西的獠牙在巴斯的手臂上留下一條長長的血痕,而巴斯則緊緊護著我,不動如石。對麵的特雷西奸笑著說了什麽我沒有聽到,因為在碰觸到巴斯的血的一瞬間,我被拉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耳邊似乎十分嘈雜,眼前隱約看到些光亮,在墜落到黑暗底部時,畫麵和聲音才終於變得清晰。我看見小小的巴斯在比昂的暴揍之下捂住了頭,一個女人死命攔著他。


    “你這是幹什麽!她還是個孩子!“


    比昂狠狠推開女人,冷聲說道:“不是我的孩子。你以為給我用藥我就會因為孩子而跟你在一起麽?永遠不會。你們人類總是這樣狡詐,我不會跟你們有任何聯繫的。”


    原來巴斯是比昂的孩子,而她的母親是個人類,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何比昂那麽討厭巴斯了。年幼的巴斯被女人帶走,在一個雨夜裏,巴斯自己跑出了家門。我好奇地跟在她身後,想要知道她去做什麽。


    巴斯在雨中玩得很開心,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她張開雙臂迎接雨水,還伸出舌頭舔一舔。忽然左顧右盼,見四下無人便閉上了眼睛。我看見她變成了一棵小樹苗,幼嫩鮮綠的枝葉得似乎清脆可口,令人垂涎欲滴。正在我幻想時,我看見有人來了,那個人撐傘頂著狂風驟雨,一步一步,我不知道她為什麽這樣堅持。她蹲在巴斯麵前,將手裏的傘分給巴斯一半,巴斯的葉子搖晃著,似乎很好奇為什麽那個人要為她撐傘。


    大概是個細心善良的人想要為巴斯遮風擋雨吧。我抱著這樣的想法在巴斯周圍走動,想看看這個善良的傢夥長什麽樣,卻在看到她長相的瞬間無法挪動腳步了。


    我記起來了,那是十八歲的我,和巴斯一樣新鮮稚嫩,也和巴斯一樣,是被世界拋棄的人。


    ☆、(三)


    “您醒了!”


    意識回來時,我覺得渾身軟的不行,像是被人抽空了全部力氣。睜開眼,巴斯幾乎喜極而泣的模樣在我眼前放大數倍,溫熱的吐息像羽毛一樣拂過我的眼瞼,看著她如小動物般依戀我,我便不自覺費力地抬起手摸摸她的頭。


    “伊萊爾……”


    聽到這個稱呼,巴斯的身子明顯一僵,埋首在我胸前嗚嗚哭起來。那個雨夜裏,巴斯的母親這樣喚她,我覺得這是我聽過的最為悅耳的名字了。


    “您終於記起來了。”她哽咽著,“請您這樣叫我吧。”


    對於稱呼的變化伊萊爾似乎並不敏感,但您這個字眼讓我有些不太習慣,但她堅持要這樣叫,我也就順從她的意了。我抬頭看了看沒了頂棚的木屋,並詢問這是怎麽回事,伊萊爾卻完全不肯告訴我。她把話題岔開,跟我說在英語中,巴斯塔德的意思是不純粹的,自從來到半人的世界後,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個混血,因此強行給她改了名字。而伊萊爾則源自於她母親的母語,意為純潔無暇的。


    我在心中感嘆,多麽極端的兩個詞,多麽極端的兩撥人。忽然我又想起那時特雷西對她說的那句巴斯塔德,那應該並不是在叫她的名字,而是在說伊萊爾是雜種。


    我手指擺弄著伊萊爾褐色的頭髮,俯視著她翠綠色的眼瞳,與她額頭相觸:“伊萊爾,你真性感。”


    半人基本不會用性感這個詞,之前在長街上與伊萊爾行走時,我親耳聽到一個半人支吾著不知怎麽形容另一個人。伊萊爾在人類世界待的時間很久,所以我知道我這樣說她會明白的。她的臉頰在我手心中,我清晰地感受到她白皙的肌膚泛起熱度。


    她小聲說:“您這樣說是不對的。”


    “你害羞了。”


    我故意附身環住她,把她的頭按在我的肩上輕撫著,伊萊爾乖順的模樣讓我感覺很舒服,盡管她並不是一隻寵物。


    我問她:“現在可以解釋一下我肩上的兩個小洞了嗎?”


    伊萊爾顯然有些驚慌,她縮著身子,下意識叫道:“主人……”


    我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測,一邊親吻著她的脖子一邊用牙齒輕輕摩擦她的肌膚,不時稍施加些力氣,伊萊爾隱忍的倒嘶□□便入了耳。


    “你既叫我主人,就要聽從我一切的命令,不許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她小巧的耳朵露出來,與普通人不同,頂端尖尖的,像精靈一樣。我輕咬著那尖端,迫使她屈服。也如我所料,她很輕易地就順從了,告訴我說她因為我的昏迷而憤怒,化身成半人的模樣將屋頂掀翻,也把特雷西頂出屋子,把比昂身上的掛墜扯下大半,讓他們不得不離開。


    她還說,我肩上的兩個洞,是她用牙齒咬出來的。


    “你是吸血鬼嗎?”我哭笑不得,輕撫她因害怕而顫抖的身子,她眼睛裏波光粼粼,看著我小聲說:“不,我是樹鬼。”


    見我的表情有些複雜,伊萊爾又小聲補充一句:“很嚇人的那種。”


    “所以才有人叫你醜八怪?”


    伊萊爾點點頭,告訴我現在那些人已經走了,暫時不會再來找麻煩,我鬆了口氣。而她吸食了我的血液,從供給關係上來說,我是她的宿主,因此她要稱我為主人,這跟我認知中吸血鬼的案例可不同。


    人類被吸血鬼吸食,那就隻能是吸血鬼的僕從了。


    過了幾天安生日子,肩上的小洞也漸漸癒合,已經可以出去走走了。我問伊萊爾我的衣服,她很不好意思地說,那件衣服被她弄壞了。伊萊爾的家裏沒什麽正經衣服,我指的是適合人類穿的那種,翻遍了衣櫃也隻找到了一件獸皮圍裙。我舉給她看,詢問我是否能穿,她忽然撇過頭捂住了臉。


    我:“這件衣服不能穿嗎?”


    伊萊爾從指縫間露出兩隻眼睛:“不適合您穿。”


    穿上之後我才知道原因:胸前的空間似乎太大了。瞥了眼伊萊爾的豐滿之處,我腦子裏滿是一些平常不會想的畫麵,我忽然想,能認識伊萊爾真是太好了。


    正當我留戀在美好的憧憬中時,伊萊爾忽然叫道:“您流鼻血了!”


    伊萊爾帶我出去散步,街道上的也滿是異樣的目光。他們看伊萊爾不順眼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伊萊爾也已經習慣了。我猜這次除了伊萊爾混血的原因,應該還有她認我為主的事被知道了。


    “半人吸人血之後,與之前會有什麽區別嗎?”我問道。


    伊萊爾嗯了一聲,回答說:“此後每次使用能力都要以人血來補給,否則就會死。”


    “能力?”


    伊萊爾忽然捂住嘴巴,不肯再說一個字,卻在我威脅的眼神下不得不攤牌:“就是,一些平常不會用的能力,這些能力一旦用了,就必須……”


    我恍然大悟了。伊萊爾為了趕走比昂和特雷西而使用了某種能力,而這種超越自我的能力讓她變得虛弱,從而在我身上獲取了能使她延續生命的東西——人血。


    “對不起,我該忍著不那樣做的。”伊萊爾的綠眼睛裏滿是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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