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微臣的榮幸。”劉霏滿目恭敬得望著林瑾,說著林瑾便要攙扶著劉霏入席,劉霏忙擺手慌忙道:“使不得使不得,聖上使不得。”


    林瑾幾乎控製不了自己內心的悲傷,聲音顫抖,深深吸了口氣,才穩住情緒道:“論輩分,朕該叫你一聲舅舅,就讓朕來扶你吧。”


    劉霏早已是淚流滿麵,隻能勉強點頭。


    林瑾執壺,緩緩地給劉霏到了一杯酒,劉霏望著麵前這個自己一手輔佐的皇上,心裏平添了一分欣慰。


    “容侯――咱們君臣十幾載,你對朕來說,亦師亦友,可朕還沒為你斟過一杯酒,今天這一杯酒――”說著林瑾的眼淚便從眼眶裏滑了出來。


    劉霏早已是淚流滿麵,顫顫巍巍地接過林瑾遞來的酒,道:“為臣者得一明君則死而無憾。何況,老臣這一生遇見了兩位明君,死又何懼。”說完便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林瑾和著眼淚著將杯中的酒也引進而盡。終是忍不住抱著劉霏的衣角放聲哭道:“可是朕捨不得你――朕捨不得啊,可是朕真的沒有辦法了,真的沒有辦法了。”


    “聖上,有舍才有得。何況臣漸漸老了,聖上年輕還要有所做為!為照國江山社稷,老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緩了一緩,劉霏用衣袖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好似這真的隻是溢出的水一般,“謝謝聖上,今日送老臣一程,可是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喝了這一杯,老臣與聖上就此別過――”說著劉霏起身,便朝門外走去。


    林瑾站在那裏望著步履蹣跚得劉霏,心裏死寂一般,高聲喊道 “舅舅――”


    劉霏愣愣得立住,半天才轉過身來。


    “舅舅,請受林瑾一拜。”說著林瑾便跪了下去,那個高高在上的皇上就如此虔誠得跪拜下去。


    劉霏大驚失色,反應過來時林瑾已經跪拜在地,劉霏也忙著跪了下來,哭著道:“使不得,使不得…”


    第六十九章 新科考題


    科舉在即,主事各官員統一進駐到禮部,各項事宜都有條不紊的在進行著。今年的科舉有雍王和濟容侯坐鎮,底下的官員們心底裏又不禁踏實了一些,前幾屆的科舉跟中邪了一般,副主事頻頻出事,聖上倒是不信邪指派了親王出任這次副主事。民間也是議論開了,不知道王爺能這次能不能熬得過這一關,大部分的百姓則認為皇家自有天佑,雍王必然會安然無恙。但是都忍不住心理打著鼓,密切關注這三年一次的科舉盛典。


    早朝之上,文武百官跪於大殿。濟容侯蒼老卻無比虔誠得接過聖上親自遞到手中的密封匣盒,這個匣盒由楠木調成,見證了歷代科舉,可謂滄矣。


    “三日之後便是開考之日”林瑾冷冷地目光威嚴得掃視著俯身的文武百官,頓了頓,大殿之上的氣氛仿佛都凝重起來,“今日試題出宮,置於太廟之頂,禦林軍必須嚴加守衛。此次舉由濟容侯全權操辦,各部皆由容侯調遣,不得有任何差池。”


    “臣等領旨!”大殿之上揚起敦厚揚抑之聲。


    林u與濟容侯坐在寬闊的馬車上,目光一直落在劉霏置於雙腿之上的匣盒,雙手扣在匣盒上看得清根根指節,筆直坐立目視前方,眼神空洞不知道在神遊些什麽,隱隱得感到濟容侯身上背負的壓力,自己的心也跟著緊張起來。林u卻故作輕鬆道,“容侯放寬心,前麵便是有刀山火海本王也同陪你走一遭。”


    劉霏先是一愣,緩緩笑道,“王爺真是個性情中人。老臣今年已是七十有三,半個身子都入土了,再沒什麽可怕的了。王爺的仕途才剛剛開始,老臣隻怕無力再相伴了。”


    “可不,容侯隱居山水間不亦樂乎,不願給本王出力,怎麽還倒打一耙,說得跟本王比請你出山一樣?”林u故作生氣模樣,眼睛裏卻是藏不住的笑意,“看來等過了科舉這事,本王一定要跟皇兄請命把你這個老當益壯的朝之重臣給請出來才是。”


    “王爺王爺,可是說笑了”劉霏忙著伸手作揖表情甚是尷尬,“是老臣說錯話,可饒了老臣吧。”


    “哈哈哈…”林u看著劉霏的表情忍不住被這老頭兒給鬥樂了,忽道:“咱們連著兩夜回府住在禮部,容侯可想家了?”


    濟容侯倒是笑了笑,心裏明白,雍王定是想雍王妃了,慢慢道:“可不是麽,兩天沒府裏,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是三日兩夜了吧,本王,也有些想家…”說著說著,林u的聲音越來越低沉,思緒飄到了遠方,悅君這幾日不見,你還好麽?


    忽地正在行駛的馬車卻停了下來,濟容侯和雍王相視一眼,誰都沒有開口,也沒有去掀窗簾。


    “稟告王爺,侯爺,前麵的道路被儒生們圍得水泄不通,正派人開路,還請兩位在車內稍後。”驃騎將軍洪亮的聲音,頓時讓人安心不少。


    “切勿傷人。剩下的事情――那就有勞將軍大人了。”濟容侯回道,林u也跟著開口道:“有勞將軍了。”


    “請王爺和侯爺放心。”


    見雍王的眉頭微蹙,濟容侯出聲道:“歷年來科舉‘請題’當日儒生們都會擁到太廟拜皇陵、聽鍾聲討個好彩頭。十年寒窗苦,誰都希望出人頭第。王爺不必過於擔心,對咱們的考驗從來都不是在這考場外,倒是科舉這兩日且不能有任何差池。”


    “嗯――來京都一趟趕考實在不易,很多儒生隻怕要提前一年多就要趕路了。”


    “是啊――三年上榜之人不過五十有幾,世家子弟自小便爭相從學與名師,寒門子弟更是聞雞起舞廢寢忘食,又有幾人能做得了天子的門生?”


    馬車裏一陣沉默,就算入得王侯將相又有幾人能全身而退?不過是一輪又一輪的粉墨登場罷了。


    剛一看見五匹雄壯的西域名馬拉著皇家的車攆,被衛兵們人牆擋住的儒生們都激動得叫了起來,這是壓抑了三年的釋放,更是對自己科舉士氣的鼓舞。衛兵們身穿皮甲,手持長槍和盾牌將這群發了瘋一般的儒生們死死得圈固在儀仗隊十丈以外,人牆以北早已被儒生們擠得水泄不通,誰都想為自己今年的科舉掙一個好彩頭。


    “小姐,這裏除了紅了眼的儒生,哪有什麽可看的?”穿著男裝的荷兒被人群的擁擠弄得心裏慌慌的生怕自己主子有什麽閃失。


    “主子盡管放心尋尋熱鬧,有我們護著定出不了差錯。”周延見荷兒有些驚慌,忙道“咱們從府裏帶的人手多,現在周圍都是府裏人。”


    季悅君身著男裝,氣質一流,倒像是大戶人家的溫潤公子,淡然得立在人群之中。聽了周延的話,回過頭去,微微頷首,報以淡淡一笑。繼續目不轉睛得盯著太廟的入口,想來也多虧了今次從府裏帶得人多,不然即便來了,也難能看上她一麵。車攆緩緩駛入太廟附近,人群反而靜了下來,虔誠的目光似乎交織成一束籠罩著車攆。小太監一路小跑跪在車攆前,隨後一隻黑色的官靴便穩穩得落在小太監的背上,陽光落在濟容侯黑紅相間的官服上,甚是莊嚴肅穆,濟容侯捧著匣盒下了馬車並未走開,接著明黃色的蟒袍閃閃發光出現在眾人的視野裏,林u沐浴在日光之中,眉頭微皺,不怒自威。二人並未停留,並排而行,很快消失在太廟朱紅色的大門中。


    “回府吧。”季悅君嘴角輕揚,目光還停留在林u已經消失的背影上。


    馬車行在半路上,依然被追逐過來的渾厚鍾聲趕上了,離開考還有三日整,她回府還有五日,季悅君在心裏默默得數著……


    “小姐,隻是這一眼你也覺得值得麽?”珠兒還是忍不住埋怨起蘇慕清來,心裏卻是心疼這多情女子。看來癡情女子這次又多了一個。


    “我知珠兒是心疼我,為我好。”蘇慕清此時的心情很難用一種滋味來形容,“如果我能讓自己忘了他,不想他,我怎麽會如此折磨自己。我想他念他,已經不是一年,兩年――”


    “小姐,就算當年王爺對你有相救之恩,現在你為他以姓名相博與州官為敵,查各州官員貪汙證據,也算是報答了他的恩情。”珠兒說到這幾乎哽咽,停頓了一會兒,又道:“當年你在江南裏學藝被各司欺負,王爺在哪?你被罰在雪地裏長跪到暈倒,王爺在哪?小姐你今日的一切全是靠自己的雙手掙來的,哪裏與這‘恩人王爺’有一絲幹係?小姐如今你日漸消瘦,這樣哪裏對得起蘇家,蘇家蒙受的冤屈還要靠你來洗涮,小姐你必須振作起來。不然如何對得起老爺,夫人?”


    蘇慕清聽了珠兒的話,既急又氣,她即使再不是官家千金也是一直被追捧的才女,若不是每日被這一個“情”字折磨的不行,又怎麽會如此作賤自己?無奈之餘化成了冷冷得笑,道:“為何活著的人都要為了別人而活,為活著的人,死去的人,何時才是真真為自己活著。”這幾聲冷笑,似乎在笑這世道,這無奈的人生,是和自己一生波折的對峙。


    “……”珠兒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如何接下這驚世駭俗的話,“珠兒隻知道是為了小姐活著,為蘇家活著。”


    蘇慕清眼神空洞,終是緩了緩口氣,整個人仿佛被抽空一般,慢慢道:“我答應珠兒便是,從今日起,再不會因為雍王所擾。”


    回倚翠閣後,蘇慕清一病而臥,藥石無無醫,整整十日方才好轉。


    第七十章


    一眾人馬在太廟前的偏殿用完晚膳,稍作休息,便各司其職。驃騎將軍田回帶著手下匆匆穿過偏殿,走路也心不在焉。身邊的副使吳桂常年跟隨田回,眼尖兒得看出了將軍的不尋常,故意與身後跟著的衛兵拉開些距離,壓低聲音問道:“回哥?晚飯時就見你心神不寧的,出啥事了?是不是嫂子來信說寧兒又犯倔了?”出生入死多年的好兄弟,雖是副使說話也沒有顧及。


    “唉――”田回長長的嘆了口氣,眉頭也是鎖得更深了一些,幽幽得道:“連你都說那混小子是‘又犯倔了’,若真是他的事我也不必如此。管他那混小子願不願參加科舉,愛來不來。我一屆武夫,不知道哪天開戰就回不來了。田家世代武將,當年我得了武狀元之後,我爹給我更名為‘回’,就是因為他太清楚戰場,興許是隔代親,這才讓寧兒從文――”田回停頓了一會兒,拜了拜手,“唉――不提也罷!怎麽又說到這混帳小子身上。”


    “好好好――聽回哥的,不說就不說。”吳桂微微一笑也不揭破,隻當田回是嘴硬心軟,當下斷定驃騎將軍還是為了自己大兒子的仕途鬱鬱寡歡,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田回從今天早上起就一直心慌慌,不還,倒真不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唉――想來今年的考題入太廟一切如常已過三日,明日開考。太廟被禦林軍層層把手,便是連隻蒼蠅也進不去。內殿裏,王爺和侯爺輪流坐鎮,便是王爺和侯爺早在五日前便與外界斷了聯繫,且開箱的鑰匙明日才由守衛送來,這試題除了當今聖上和李丞相隻怕無人知曉,便是季大人也因掌管國子監為避嫌也為參與命題。可今日聖上傳來密旨讓自己暗訪明日考點周邊有無異象,以防居心叵測之人圖謀不軌。考場外一切如常,沒有什麽特別之處。隻是――正當田回在考場周邊來回溜達之際,到有個身穿麻布衣四十歲上下的瘦削男子微微一下朝他一步步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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