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準將外衣領子撫平了,拉上拉鏈。


    “讓製片直接跟程樹說,他女朋友的後台動不了,隻能動他了。”


    孔敬謙斥道:“程樹還以為是俞佳佳家裏找的關係,簍子捅了他不可能忍氣吞聲。完了撤的資你補?不是你自己導的劇就亂來?”


    “我自己導戲比這亂來,你忘了。”周準雙臂環胸,“要忍著也行,話說在前頭,別又有個什麽風吹草動就拖我出來示眾。”


    孔敬謙抖了抖菸灰,呼出口熱氣。


    “你這法子最倒黴的是俞佳佳啊,”他眼睛一轉,“人和你無冤無仇的,最多爬床失敗,你整人家是不是太狠了?”


    “我以為你會比我狠。”


    周準丟下這句話,手揣口袋,往製片的工作間去了,徒留孔敬謙在樹下僵硬地站著。


    黑燈瞎火,汪平陽沿著牆角摸回了曲尾那兒。


    呼吸屋內溫暖的空氣,她結了冰的腦袋終於可以血液流通了。


    爬床失敗。


    我以為你會比我狠。


    字字砸在汪平陽的耳膜上,金鼓雷鳴。


    作者有話要說:


    準準一點都不傻,不能說不傻,是非常聰慧了


    第44章 第 43 章


    孔敬謙管得嚴,在座的不管第二天有戲沒戲一律不準飲酒。因為下午總導演和執行導演吵了一架,晚上吃個飯還不給喝酒,所以飯桌上氣氛凝重。


    身為大前輩的梁叔鵬率先打破僵局:“給喝我們也都喝不過小周啊。”


    能讓梁叔鵬親切叫小周的,全組除了一個周準沒別人。


    幾個與周準共過事的人隨聲附和,新加入的同事興趣也被勾起來,紛紛打聽是怎麽個能喝法,孔敬謙爆了些不大不小的料,氣氛就活絡了。


    中間俞佳佳接了個電話,白著臉跑出去,大家也隻當是小插曲。細紗裙角擦桌而過,冷風橫行的天穿得涼爽透氣,看得汪平陽小腿發抖。


    再瞅瞅周準,上三層下四件的,整個人都壯了一圈。


    兩位不是一路人,俞佳佳當然討不到周準歡心。汪平陽掛了一筷子火鍋悶得化半截的粉絲,吹也沒吹就往嘴裏塞。


    “仗著明天沒戲份就胡吃。”


    周準沉下臉,訓她還不忘兌溫熱茶水給她漱口。


    汪平陽被燙得說話不利索隻能大著舌頭“啊啊”,如果周圍沒別人恐怕真的哭哭唧唧了。


    “哇……周導和汪老師真是好朋友。”席間不知是誰感慨萬千,“你們應該認識挺長時間了吧?”


    周準說:“《井石門》演出白老師介紹認識的,沒多長時間。”


    最怕舒緩沒多久的氛圍再次凝滯。


    汪平陽捂著腫得可怕的嘴唇望向周準。


    薑連開玩笑解圍:“介紹這個詞用的像是在相親場合……唔……哈哈、哈。”幹笑幾聲連自己都演不下去,遞給周準自求多福的眼神便低頭假裝和太太發消息了。


    周準不解:“你們都不懂幽默嗎?”


    薑連又忽然抬起頭帶領大家集體幹笑,汪平陽跟著哈哈了兩聲,不過捂著嘴,像極了烏鴉泣鳴。


    “不太好笑的,周老師。”


    旁人眼裏,汪平陽彎著眉眼,可以想見那被遮住的嘴角也是上揚的。


    其實幽默這門學問太深奧了,她不懂,她笑不出來。用勁摁著嘴,冰涼的掌心幾乎能印出抵在唇舌間牙齒的形狀。


    自高中以來,從聽說到認識,再到如今和周準本人搭建了她內心並不承認的友誼橋樑,這樣的過程大概就是周準所祈求的人與人的緣分。周準要的少,她要的多,如果運行疊加的算法,那麽伴隨緣分日積月累,她才有機會編結自己渴盼的緣分吧。


    可世界上是否存在單純的疊加,她不知道。


    倘若沒有,她寧願周準此生不會像白蔚那樣因得知朋友異於常人之處而進退兩難。


    比起需要麵對的一切結果,小小玩笑又算得了什麽。


    於是她們飯後散步消食時,頂著夜風,汪平陽說:“我覺得你說冷笑話還是有天賦的。”


    周準手肘碰了一下汪平陽,很開心的樣子:“是吧!我想以後第二部 電影就拍喜劇片,賀歲,全家人坐在一起吃著零食嘻嘻哈哈的,高興、熱鬧。”


    汪平陽踮起腳尖,細細的胳膊勾住周準的脖子:“別說第二部 ,第一部打算拍什麽?”


    周準一個踉蹌,站穩了,說:“警匪片。”


    作者有話要說:


    準準:我說錯了話?(一臉茫然


    準準小姑娘是特別特別不容易的,請不要討厭準準~


    第45章 第 44 章


    “你也參演嗎?”


    “我不演。”


    “為什麽啊?”


    汪平陽無法理解。有個警察父親,本身身手也不錯,她不演多可惜。不演孔敬謙的戲就算了,自導的片子也不給自己開後門?


    周準把帽簷往下壓了壓:“導演和演員不一樣,導演情緒化了不容易控場。”


    沒有正麵回答問題。周準總是這樣,和除她以外的人都能大大方方地說事,一麵對她,就話裏話外彎彎繞繞格外多。


    不,對孔敬謙也這樣。


    汪平陽更氣不過了,離周準遠了幾步:“那為什麽這次不演,你又不是總導演,而且你說過要和我一起……”


    “陽陽,我說過了,我不會演老孔的戲。”周準斂笑,“尤其是這一部。”


    尤其是《永平十七年》。


    四周黑漆漆的,些微月色與手電的光亮在這危險的夜晚中岌岌可危,汪平陽踩在那倒映出的顏色稍深的影子上,人形缺了一塊,就要崩塌了。


    一無所知的她,腦海裏拚湊出來對周準的認知還不如這個人形。


    “那個角色是孔敬謙為你量身打造的,你知道,隻不過沒辦法承認,所以不願意去演,是這樣吧?他以前對你不好,但你也不可能報復他,你做不到,對吧?”汪平陽低低說,“周準,我好歹是你的朋友,能不能不要所有事都瞞著我?”


    剎那間,周準竟然恍惚了。


    有人幫她打抱不平如曲尾,有人替她揮筆弄墨如老魚,有人拔刀相向卻心有不舍如孔敬謙,有人心知肚明卻緘口不言如何田田,可很長時間,都沒有人和她說這樣的話了。


    她歪頭對汪平陽笑笑:


    “那今天和你說哪一件呢?”


    汪平陽停下腳步,怔怔地仰視著麵前的高個子女人。


    “今天先說為什麽想拍警匪片,好不好?”


    汪平陽連連點頭。


    周準鬆口實在是太難得了。


    周準輕輕拉她,重新往前走。


    “我爸爸是警察,小孩子、不光是小孩子了,成年人的世界也是如此,無論世界多黑暗,大家都對某些職業抱有天生的好感,像醫生、像警察。


    “我從小就非常崇拜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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