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落和巫蠱師都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血鬼使,你想從這裏走出去,不受我掌控,很簡單——”奈落幹壞事的時候,那比常人還小的瞳仁盯住對方,就算是帶著笑,配上他那張邪魅又陰森的臉,也是陰暗之氣四溢。


    他以一種無所謂的口氣,慫恿盛怒之中的分身:“——殺了他,殺了他你身心皆自由,你再無弱點,包括我奈落,誰也奈何不了你。”


    誕生之初,那整日在他腦子裏叫囂的殺意一瞬死灰復燃,血鬼使直勾勾地望著酒吞,眼神十分滲人。


    ****


    半夜酒吞醒來去一邊林子裏,殺生丸是知道的。隻不過憑他再敏銳,也沒料到酒吞會在夢中迷失被控製。


    等他意識到不對勁兒,人已找不到影兒了。


    那一刻他的心很亂,就像有什麽要跳出來。腰間的天生牙躁動不安,忽然刀震動鳴叫,他感到有一陣無形的波紋以刀為中心輻射過他整個身體,緊接著他的四肢抽長,身型發生變化,眨眼的功夫,遲遲無解的山兔套環效果竟然解了。


    殺生丸波瀾不驚,垂首看向自己的胸口,那裏有一團光微微閃耀,等天生牙不再顫動,那光團飛出,落地現出一道修長的人影。


    與他一模一樣的雪白和服,領口同樣的位置繡著相同的六角梅花。


    白髮金眸,臉頰兩側紅色妖紋,右臂殘缺,空空的袖管隨風微微飄動。


    乍一看,對方跟殺生丸像是孿生兄弟。


    仔細一看,殺生丸缺的是左臂,對方額頭沒有月印,肩臂兩側沒穿護甲,頭上還多長了一隻造型奇特的角,似乎自知怪異,現身沒一會兒便收了角。


    殺生丸聽對方淡笑著自我介紹:“我是茨木童子,酒吞的朋友。”


    “你不是茨木童子。”雖然眼前人解了殺生丸身上的山兔套環效果,他的態度並沒多溫和,仍冷冷地指出事實,“你隻是一塊靈魂碎片,殘缺不全,連自保都有問題,竟愚蠢地動用微薄的力量助我。”


    茨木對殺生丸洞察到的秘密沒有絲毫詫異。他知道這個人很聰明,也沒想怎麽瞞。更何況那傢夥出事了,他必須藉助對方的力量。


    “殺生丸少爺,我知道你對我藏於你體內感到不快,”茨木緩緩道,“我感到很抱歉,可我不得不這麽做。”


    每個靈魂碎片從本體那裏分得的力量有強有弱,流落到各個空間後,倘若要想平平安安,弱的靈魂碎片,最好依附在一個妖力充沛的事物裏,借外在的力量滋養和壯大自己。


    殺生丸尚在娘胎時,茨木的靈魂碎片為了生存便鑽了進去,與原本轉生而來的靈魂慢慢融合。其實,靈魂碎片可以單獨成為一個胎兒降生,隻是它們本就殘缺,比不得那些完完整整的靈魂,足月後生下來,還不知道是什麽畸形的怪物。


    這些年茨木一直小心翼翼地隱藏自己的存在,若非酒吞突然出現,或許他會永遠沉睡。


    “酒吞遇見了棘手的麻煩,我需要藉助你的力量幫他一把。”茨木誠懇地道。


    殺生丸麵無表情道:“我為何要幫你。”


    茨木:“他把你視為朋友,你心裏難道不也是這樣認為的麽?朋友有難,施以援手,這不很正常?當然,我不強求你,我們可以做一個交易。”


    曉之以情,動之以利。殺生丸清楚地認識到,這是一個狡猾的傢夥。


    茨木繼續道:“殺生丸少爺,你厭惡我藏在你身上,這件事很好解決,此事一了,我會主動離開,對你自身不會有半點損傷。”


    言外之意,若強行驅逐茨木的靈魂碎片,就會對殺生丸造成傷害,而不聞不管,放任靈魂碎片的存在,依照近來的親身體會,他將得不到完全屬於自己的隱私,甚至被對方的情感影響。


    這個靈魂碎片對酒吞的執念有多深,殺生丸很了解——那岩熔一般炙熱的感情,就是自認素來冷心無情的他也被撼動。


    回想同酒吞認識的一幕幕,那些常常在心底徘徊不去的陌生情緒……不知有幾分是被幹擾後的錯覺,有幾分是真實。


    如今真真假假,對殺生丸而言,已不重要。


    他道:“我答應你,你最好別耍花招,否則後果自負。”


    ****


    血鬼使沒受到任何阻攔地離開了奈落城。他身後多了一條名為‘酒吞’的尾巴。


    奈落的惡意毫不掩飾——他命令酒吞不論遇見何種情況都要緊跟血鬼使用,就算後者暴怒殺人,也要堅持跟著,直至死在對方手裏。


    “跟著他,不管他對你做什麽,你都要像溫順的羔羊一樣承受,決不能反抗。”這是奈落的原話。


    除了巫蠱師的控製,為防萬一,奈落還用他自身的邪氣完全侵染了酒吞的四魂之玉碎片,使之更容易被掌控,更難從迷夢的泥沼中脫身。


    血鬼使強壓住了殺意,心不甘情不願卻又無可奈何地避開,原想著退一步觀望讓自己緩一口氣,哪知遇見奈落這一招——酒吞跟著他的每時每刻,他心中都在天人交戰,殺與不殺,鬥得難分勝負。


    不聽話的小可愛,不屬於自己的小可愛,留著還有什麽用?他常常這樣著魔地在心裏嘶吼,可轉瞬一看到酒吞,他那平時殺人如砍瓜的手,竟不聽使喚。


    明明輕輕用手一下就能捏斷酒吞的脖子,血鬼使卻落得每天屁股後像有鬼在追他的境地,這怎能不憋得他發瘋!


    第34章 精分狂吃自己的醋+2


    一腔怒火急需發泄,血鬼使隻能用殺戮安撫自己。


    許多妖怪遭了秧,凡他過處,雞犬不留。他手段殘酷,令眾妖聞風喪膽,漸漸有不願忍氣吞聲的妖怪集結,發起對血鬼使的圍殺。


    盛怒中的男人哪會把螻蟻放在眼裏。來多少滅多少,直到一日群妖圍攻中,他瞥見緊跟而來的酒吞,腦子裏閃過一個陰暗的念頭。


    在酒吞也走入包圍圈,群妖一擁而上,混亂中,血鬼使用了一個障眼法,他自己脫出了戰圈隱匿在一旁,隻剩下酒吞與眾妖戰鬥。


    失了心智的鬼王,空有一身妖力,沒有清醒的頭腦判斷對手的攻擊路數並且採用正確的應對招式,動作便顯得有些笨拙。他完全是簡單粗暴地打法,傷敵一千的同時,不至於自損八百,但免不了會被狡詐的對手傷到,一來二去,他身上掛了不少彩,血淋淋的,傷倒是不重,就是看著驚心。


    血鬼使沒有感到任何快意,反而酒吞身上每增一條傷痕,他胸中的戾氣就多添幾分,到最後聽見那些雜碎嚷著撕裂酒吞,他終於克製不住,比之前更兇殘百倍地跳出去發狠地殺了所有參與圍攻的妖怪!


    “別以為我奈何不了你!”血鬼使踩著一地鮮血,一把箍住酒吞的脖子。殺意撲麵而來,酒吞仍是神情呆滯,兩眼無神,連痛苦的表情都沒有。


    血鬼使感覺自己像是一拳頭砸入了棉花裏,對方不疼不癢的反應,簡直讓他暴跳如雷又滿心不甘。


    他氣得雙手發抖,鬆開酒吞的脖子後,又兀自悶悶地埋頭亂走,等到暮□□臨,涼風拂麵,稍稍冷靜了一些,他轉身不出預料見到小尾巴。


    經過方才的一番廝殺,他倆身上都是亂糟糟的。


    血鬼使素來愛幹淨,剛才也是氣得狠了才沒去計較身上的髒汙。這會兒他意識到自己有多狼狽,就去找了一個山中小湖,把自己從頭到腳捯飭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一扭頭對上酒吞,剛剛的一點點愜意立刻飛走,他感到很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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