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頭,就代表他喜歡你,不然,這小傢夥,小小年紀就很悶,最喜歡做的事就是一個人在角落裏畫圈圈--”錢少倫見小傢夥濃眉微蹙,他大笑出來,“好,不鬧你。敏兒,別看他年紀小,他平時就像個小老頭兒,你別像我老開他玩笑。”


    她微笑點頭,但她看得出來,瀟灑豪放的錢少倫是疼愛他的,那雙老是促狹不正經的黑眸在看向他時,有一抹特別的溫柔。


    “好了,奉茶奉過了,該見的人也見了,走吧,我當個稱職的錢家少爺,帶著我美麗的新娘認識認識環境,再見見一些奴僕。”


    語畢,也不管長輩,拉著霍敏兒就往外頭走。


    他帶著她認識府裏其他成員,幾位正、副總管、奴僕,也帶她逛遍錢府內外。


    大抵上來說,規模極大的錢府分為兩部分,前大半就是店鋪與繡坊,後半則是坐落著棟富麗雅致的園林院落。


    錢幃誠夫婦住在東院,錢牧廷獨居在西院,至於他們這一對新人則住在還關有一人工湖的南院。


    南院是個相當美麗的院落,湖水清澈、魚兒悠遊、蓮葉田田,紅頂亭台邊,柳條隨風搖曳,若憑欄而坐,靜靜凝睇眼前的園林花苑,便讓人感到心曠神怡。


    在他們的新房外,連接了一長廊,就可見外表古色古香的書房。


    但敗家子錢少倫話說得很白,“這裏是我最少待的地方。”


    她聞言哭笑不得。


    書房再往右走,就是他的練功房。


    說真格的,陣仗還挺嚇人的,刀劍長槍排排站,他“意思意思”的耍了套虎拳給她看,她見了不得不憋住一肚子笑意,差點鬧肚疼。


    什麽虎拳?不見虎虎生風,隻見花拳繡腿,再加上嘴巴上的“呼呼呼”,她還真的敗給了他!


    但一想到他是自己的丈夫,她的額際開始抽疼。


    練功房的對麵就是放置錢家傳家寶--兩台祖傳織機的房間,錢少倫也大方承認,“這裏不待就不待,一待就是十天、一個月的,因為錢家的祖傳織法沒有織到一個階段還真不能休息,要不,下一次上工,可不知道要怎麽接上去!”


    這一席聽似吹噓的話,她信!


    因為眼前這兩台特殊改造過的織機根本就是龐然大物,上麵的織線就好幾百條,讓人看得眼花撩亂。


    “走吧,這裏待久了,人都要昏頭了。”


    “等等,我知道錢家的獨門繡法與織布是一體成型,成品被稱為『仙之彩布』,乃盛讚其布仿佛為天界織女施仙法所得,讓人擁有也不舍裁剪成衣,在綢緞布業,素有鬼斧神工的美名--”


    “你想要我織一部分,讓你開開眼界?”他笑問。


    她點頭。


    “不行,”他笑著拒絕,“我說了這兒一待不是十天就是個把月,我可捨不得冷落你那麽久,何況,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不急。”


    “也是。”


    她沒有再堅持,隻是,善於觀察的她可沒有錯失他臉上鬆了口氣的神情,這丈夫看來不怎麽勤快呢!


    接下來的日子,讓霍敏兒的感觸更多了。


    錢府曾經真的很富有、很風光,樓閣處處卻又各區隔開。


    也因錢家幾口分住不同院落,自然衍生各自的生活模式,因而就連三餐也沒湊在一塊兒吃,錢少倫也說了,除非有什麽特別節慶壽宴,要不一個月沒見上一麵也沒啥奇怪。


    在此情況下,她也被告知不必天天去跟公婆請安。


    但她總是新嫁娘,一天天的,她依禮前去,常遇到的情況是公公一早就外出找人喝茶下棋,婆婆找一些老朋友鄰居串門子,再往西院去,錢牧廷乖乖的跟夫子上課,剩餘時間,他則一人窩在房裏,看書寫字,什麽人也不理。


    認真說來,這一家子不怎麽交流的情況,她能適應嗎?還是得大刀闊斧的改變?


    錢府的確需要改變,隻是,與霍敏兒一開始所想的有不少落差!


    書房裏,江瑾尷尬的低頭,看著新入門的媳婦兒瞪著桌上一座小山似的帳本,邊看還不由自主的搖頭。


    這帳本一本比一本厚,一本又比一本寫得淩亂。唉!饒是霍敏兒才貌德慧兼俱,也要頭疼。


    江瑾拿了茶杯喝了一口,潤潤喉後,才道:“你應該知道吧,你公公有提過,他被人騙了,投資失利,才會家道中落,雖然還有獨門繡法可以勉強維持生計,但錢家繡坊的聲勢的確已大不如前。”


    霍敏兒擰眉,她相信,要在京城掛上“第一”,哪是簡單的事,隻是,過去的錢家以繡坊起家,獨霸京城,如今卻萬般淒涼,有時一天,也隻能盼到小貓兩三隻的客人上門,差距也太大了。


    “既然獨家繡法可以維持生計,代表它受歡迎的程度,我們是不是可以多備一些來出售?”霍敏兒試問,手上翻閱的帳本內容已令她額際發疼。


    江瑾搖頭,“錢家繡法傳子不傳女,這是祖訓,偏偏,錢家的男丁一代不如一代,畢竟要一個男人終日守在家裏織布,談何容易?”


    她一楞,“媳婦也不傳?”


    “不傳。但一開始並非如此,曾有一代發生有心人刻意嫁入錢家,打算在學了獨家繡法後就離異,好在被早早識破,這繡法自然沒傳出去了。”


    霍敏兒先是鬆口氣,但也同時感到矛盾,少一個人出力,仙之彩布要多產就難了”。


    江瑾握住她的手,“但就算如此,錢家的媳婦兒還是很辛苦的,尤其是你啊,少倫不曾管過家裏的事,因為上麵一直有他爹跟哥哥頂著,他一向過得快活,”說到這裏,她忍不住輕嘆一聲,“一個在外浪蕩慣的人,要他把心放回家裏,難如登天啊,你可得多擔待了。”


    “敏兒明白。”她柔順的道。


    這會兒,大大鬆了口氣的人換成了江瑾,她露齒一笑,“這些帳本,你慢慢看,帳房管的是綢布坊的帳,可家裏的所有帳,是當家主母要管的,再來,全交給你了。”


    霍敏兒看著婆婆迫不及待的離開,她絕對可以理解原因,這些全是一本本的爛帳,記錄著錢家的花錢史。沒錢就拿首飾、古董轉賣,花完了再說。


    喜歡什麽就買,隻要開口要錢,一律都給!


    不夠錢,還能先向錢莊除款,之後再按月償利息。


    另外,自己都欠人捐獻了,還硬要造橋鋪路、捐助書院,就連找大夫義診也參一腳,標準的打腫臉充胖子。


    錢少倫也是要錢大戶之一,辦一次賞花宴就花上萬兩,找來一些名不見經傳的書畫家品評作品又要上萬兩。


    翻閱帳本至此,霍敏兒忍不住搖頭。她丈夫這行為看來是附庸風雅,實際上根本就是揮霍無度。


    另外,他還有幾名固定來往的青樓女子,其中有花魁,也有幾名賣藝不賣身的清倌才女,他對她們出手也都相當大方,瞧瞧帳本裏所附加的請款收據,有大一迭都是來自翠花樓、萬花樓、天韻樓……


    身為寶通錢莊的前當家掌櫃,霍敏兒除了搖頭還是搖頭。錢家根本是挖東牆補西牆,寅吃卯糧,用錢觀也太匪夷所思了。


    看來,她得好好整頓一番,所幸公婆都非強悍之人,應該可以給她最大的自由來整頓,不過,首要目標,應該從花錢花最凶的枕邊人開始才是!


    問題是,除了新婚後幾天他有陪她之外,這幾日,他又不見人了。


    “來人。”


    她請守在書房外的丫鬟,將府裏幾個資深總管請進書房。


    四名老總管在錢府至少待超過二十年,對這新進門的少奶奶的身世背景可是打聽得一清二楚,有人摩拳擦掌、有人心驚膽戰,都好奇錢莊來的才女掌櫃會怎麽整頓錢家的現況。


    “少倫少爺這幾日都沒回來?”


    一開口就找老公,很正常,但四個總管很尷尬,沉默不語。


    “說吧,我不會跟他說是從你們口中得知的。”


    既然有保證,四人倒是知無不言。


    所以,她明白了她的丈夫隻做了幾天的好丈夫,就又恢復過去夜不歸營的荒唐生活。


    而且,也如她婆婆所言,錢家過去是由少倫的大哥、大嫂在持家,他是無憂無慮的小少爺,日子是過得快活無比,未曾管過家裏的事。


    難不成到花街柳巷逮人嗎?那太荒謬!


    在讓四名總管離開後,她吐了一口長氣,步出書房,不自覺的就往西院走去,也不意外的,就看到錢牧廷一人獨坐涼亭中。


    這個家說來,他是她唯一一個隨時找隨時可看到的錢家人,隻是小小年紀就孤僻得緊,她不忍心,隻要有空,都會過來晃晃再走。


    “少奶奶,用午膳的時間到了,老爺、夫人都不在,所以--”


    “就拿來這裏吧。”她邊說邊走向涼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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