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秘書頓了頓,接著說道:「後來安溫倫又不知道為什麽,忽然之間醒悟了,說自己不自殺了。然而賊船已上,怎麽可能由著他說不死就不死?他們想要的,隻不過是安溫倫的一紙契約。」


    什麽契約,安曉蕾心知肚明,當即指尖就有朝著手掌心刺去的趨勢,幸而被顏如玉一把拉住了:「你幾歲了?還做這種小孩子做的事。」


    班秘書也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的眼睛,半晌嘴角翹起一抹冷冷的笑意,然而那一抹笑意還沒來得及蔓延開,樓下就響起吵架一般的聲音,班秘書的笑意便凝固在了唇角。


    三個人沉默,聽了一陣,好像是有一群人想硬闖上來,而房東明顯不幹了,所以才吵起來。


    班秘書枯枝一樣的手指扒在窗框上聽了一陣,便將玻璃窗拉上,回過頭對著兩人說:「今天就到這裏,你們走吧。」


    安曉蕾說:「哪有人說話說一半的。」


    「他們追過來了。」班秘書低聲說,「我不知道房東能拖他們多久。」


    「誰?」安曉蕾問道。


    班秘書抬頭看了她一眼,很快又垂下眼簾,「我的老闆。」一轉頭看見已經站起來的顏如玉,班秘書抽了抽嘴角,又說,「不是顏總,是背後的主人。知道我泄密,要將我抓回去了。」


    她原本可以輕輕鬆鬆潛伏,作為一枚被埋藏棋子,她一直盡職盡責,也很耐得住寂寞。


    可她最終還是暴露了。


    「你長大了。」班秘書輕輕拍了拍顏如玉的肩膀,「我原想著再瞞兩年,卻沒想到你成長得如此之快,不知不覺的人脈就這麽寬廣了,能夠將我揪出來,這很好。」


    顏如玉張了張嘴,什麽我揪出來,明明是你自己跳出來的。但她最終什麽都沒有說。


    她心裏明白得很,班秘書這些年雖然說一直監視她,卻也將她護得滴水不漏——除了那一次將別墅的構造給了不該給的人。


    然而現在,班秘書好像是在跟她道別一樣。「你要到什麽地方去?」


    「別管我到什麽地方去。」班秘書笑了笑,說,「聽著,你們現在就出去,混在看熱鬧的人群裏麵,悄悄下樓,他們的目標不是你們,所以不會多加為難,知道沒有?」


    顏如玉剛剛坐上總裁位置的時候,班秘書忙裏忙外,什麽都要教,又顧及著顏如玉年紀還小,往往和顏總說話的時候都像和小孩子交流一樣。


    「那你呢?」


    「我不會有事的。」生怕她不相信一般,班秘書又說,「我是他們那一撥的人,我能夠有什麽事?這裏很危險,你們快走。」


    安曉蕾扯了扯顏如玉,言簡意賅:「走。」


    那些人大抵是說服了房東,現在上樓來了,一路罵罵咧咧的,樓道裏麵熱鬧得很。


    班秘書將她們送到門口,門外果然有很多不清楚事情真相,迷迷糊糊站在外麵看熱鬧的人。安曉蕾和顏如玉輕而易舉就混進了他們中央。


    這時候那些不知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人也到了,個個都穿著筆挺的西裝,口袋上還插著花兒,喜氣洋洋的,看著好像是迎親。


    為首的一人一眼見到了班秘書,朗笑一聲說:「車隊都到了,你怎麽還不換上衣服。」


    人群也是一陣鬧笑,原來是來迎親的。


    卻沒有人想過,這大晚上的,結哪門子婚。


    那些人一哄而上,班秘書也不反抗,就這麽被他們簇擁著下去了,嘴裏像是開玩笑一般打趣一個染著黃頭髮的男的,說他是「小黃毛」。


    那些人來得快,走得也快,不過一會兒功夫,全都縮進了車裏一溜煙走了。


    這時候樓裏的住戶們便打開了話匣子,羨慕班秘書嫁得好。


    「看著那車隊那陣仗,可不得是嫁了個有錢人?」


    「人家年輕小姑娘拚命往上貼都不一定能釣個金龜婿呢,感情那些有錢人都喜歡這口,愛那些個五六十歲的。」


    「年老有嚼勁。」


    「應該是做小的吧?嘖嘖嘖,不管做什麽,能夠從這鬼地方出去就是好事。」


    眾人七嘴八舌的,誰也沒留意到兩個小姑娘悄悄從樓梯下去了。


    貧民窟的樓挨挨擠擠,在樓上尚且能夠窺見一片星光,到了樓下反而什麽都看不見了,隻能看見樓上住戶從窗口透出來的燈光,以及燈光下照拂的活得一片狼藉的芸芸眾生。


    夜風一激,兩個人齊齊一抖,不知道是真的冷,還是劫後餘生的一點後怕。


    她們都在那群西裝革履的人中看到了一兩張熟麵孔,如果他們忽然間轉過頭來,未必不能發現安曉蕾和顏如玉兩人。


    「是那司機的家屬。」沉默半晌,兩人忽然同時開口道。「去車上說吧。」


    那司機是什麽司機,兩個人都明白,無非當初導致她們家破人亡的那個。


    「班秘書……」顏如玉說著就要從包裏掏車鑰匙開車去追那些人。


    安曉蕾伸手擋了一下,「走遠了。追上去也沒用,我剛剛看見了樂正。」


    「……」顏如玉尚且沒有忘記樂正究竟是什麽樣的一個東西。鬼使樂正,當然不會平白出現在這裏遊玩,她出來了,肯定是要勾魂的。


    那個被勾魂的倒黴蛋應當就是班秘書無誤。


    「她……千般不好,但是畢竟對我有恩。」


    安曉蕾嗤笑一聲,將樂正塞給她的紙條轉手塞給了顏總:「人有生老病死,是你說的。死於癌症,你怎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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