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中有些急事,已向黎蕊代統領請假,回去取些東西,便要出宮。”寒翠有些心虛地低頭道。


    青鳶看著她,心中情緒複雜之極,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唯有點點頭,錯身而過。


    陳言正要跟上去,寒翠忽然輕輕拉了拉他衣袖,眼中露出求懇之色。


    陳言一愣,指了指外麵。


    寒翠露出喜色,不再說什麽,匆匆進去了。


    前麵的青鳶沒有察覺,將陳言送出皇宮,這才回去。


    出宮後,陳言坐上馬車,沒有遠去,走了一截,在不遠處一條巷子拐角處等著。


    方才寒翠露出的求助之色,讓他頗為在意。


    這女子可謂受盡苦難,但就算如此,此前她也一直從未放棄、努力掙紮,不到要命的時刻,她絕不會那般冒著被青鳶發覺的危險向他求助。


    過了兩刻鍾,寒翠才從宮中出來,四下找了一遍,終於看到陳言的馬車,匆匆而來。


    “上車說話吧。”陳言掀開車簾道。


    寒翠沒有猶豫,上了馬車,剛一進入車廂內,直直跪下。


    “寒翠姑娘這是做什麽!”陳言吃驚地道。


    “大人救我!”寒翠慘然道,兩行眼淚滾了下來。


    “姑娘有話好好說,莫要哭泣,快起來吧。”陳言急忙伸手扶她。


    寒翠任他扶起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但淚水卻止不住。


    陳言無奈道:“萬事總有解決之法,你一直哭又有何用?不如說出來,本官也好替你想想法子。是不是缺銀子了?”


    卻是說到最後,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這一句,心想如今清夫人不需要再逼她探查益王的事,那唯一能讓她這麽痛苦的就隻有她親弟欠的債了。


    不過之前他才給了她五十兩,按說這個月應該能還上才對,怎麽突然又如此惶急?


    寒翠沒答話,含著淚從懷中摸出一個油紙袋,打開後,遞給陳言。


    陳言疑惑地接過,看了一眼,忙不迭地塞回她手中:“這耳朵是誰的?!”


    原來裏麵赫然竟裝著兩隻人耳!


    而且鮮血淋漓,顯然是新切下來不久。


    寒翠哭道:“是債主的……”


    陳言原本還以為是她弟弟或者哪個親人的,可沒想到她竟是這回答,一時愕然:“債主?”


    寒翠不知道他早已曉得她弟弟欠債一事,一邊泣哭,一邊把弟弟欠債的事說了一遍。


    陳言假裝第一次知道此事,疑惑道:“原來姑娘如此著急著賺錢,是為了此事。對方開出這麽高的利錢,著實有些過分。不過,前幾日那五十兩銀子……”


    寒翠擦了把眼淚,道:“我昨日將銀子交給了舍弟,讓他拿去還錢,可沒想到,他竟然不但沒還給對方,還……還與對方衝突,把債主的雙耳割了下來。”


    陳言登時對這個弟弟刮目相看,雖說他前世也大多都是是債主是孫子,欠債的是大爺,可像這樣欠債的竟然把債主耳朵割了,還真是聞所未聞。


    “那你弟弟他如今何在?”陳言問道。


    “他……他被對方抓了起來,打斷了雙腿,關了起來。”寒翠哭個不停,“對方一怒之下,把這對耳朵送來,要我立刻賠付一萬兩銀子,可我哪……哪付得起……嗚嗚……”


    陳言這才明白過來,微微皺眉。


    她還不上,可又不能不去見債主,否則她弟弟的命可能就沒了。


    去了,隻怕後果不堪設想!


    陳言心中閃過青鳶的模樣,輕籲一口氣,說道:“那姑娘打算怎麽辦?”


    寒翠淚落道:“我隻求您能借我一萬兩銀子,讓我先去把錢還上。”她認識的達官顯貴不少,但交情深到有一線機率肯借這麽多銀子給她的,唯有陳言一個,是以才不顧一切,向他求助。


    陳言問道:“縱然本官答應借你,你將來可有辦法還得上?”


    寒翠張了張口,一個字沒說出來。


    她情急之下才開口借錢,哪顧得上去想還錢的事?


    但這事不想也知道,一萬兩可不是小數目,她當一輩子鳳翎衛,不吃不喝不花,都不一定攢得到這麽多銀子!


    要她還,哪有辦法?


    “我……我願賣身為奴,一輩子為大人做牛做馬……”寒翠惶急無計,不由又從椅子上滑了下來,跪在地上。


    “姑娘可能有些高估了你的身價。”陳言這回沒去扶她,冷靜地道,“以姑娘的能力和姿色,恕本官直言,鳳棲樓裏麵的紅牌姑娘,也賣不了一萬兩銀子的身銀。姑娘雖然姿容上佳,但要說能比鳳棲樓的姑娘更值錢,未見得吧。”


    “我……我……”寒翠一時語塞,半晌才迸出一句,“我還會武藝,可以做您的護院!”


    “市價行情,一個頂尖出色的護院,雇傭一年也隻需百兩銀子左右,一萬兩可以雇傭一百年。”陳言微微一笑,“姑娘能當得了一百年的護院麽?”


    這下寒翠徹底沒話說了。


    陳言溫聲道:“所以姑娘千萬莫要再說什麽賣身為奴的話,你賣不了一萬兩,這錢啊,本官借不了。”


    寒翠身子一癱,幾乎軟倒下去。


    陳言頓了頓,接著道:“但京城乃是本官治下,有人敢在此地鬥毆行凶,本官豈能坐視?”


    寒翠一顫,睜大了眼睛:“大人的意思是……”


    陳言伸手輕輕替她撫去臉上的淚珠,道:“說吧,如今那些人何在?”


    寒翠如夢方醒,忘了哭泣,直接伏落在他身前,泣道:“大人之恩,寒翠永世不忘!”


    陳言將她扶了起來,說道:“正事要緊,本官今日便陪你一同前往,路上你再詳細說說,到底令弟是怎麽欠了對方這麽多錢的。”


    京城東區,弄玉巷。


    陳言的馬車到了巷子外,停了下來。


    “就是這裏?”他掀開窗簾看了一眼,裏麵挺熱鬧,行人眾多,不過看起來都不是什麽上流人士,來往者橫眉豎目,一看就是地痞流氓之類的人物。


    “嗯。”寒翠已經止住了眼淚,乖乖地應了一聲。


    “走罷!”陳言說著便要下車。


    “大人!”寒翠卻叫住了他,遲疑道,“寒翠身無是處,大人為何願意這般幫我?”


    雖說感激之極,但她終究不是無智之人,冷靜下來後,總覺得陳言沒理由會幫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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