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餘忐忑不安地低聲道:“不知道皇上有沒有,嘿,你知道的。”


    陳言不耐煩地道:“王大人有話直說,擱這打啞謎給誰聽?下官最近猜謎猜得已經夠多了,實在是不想再費那精神……”說著又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熬夜這個事,他前世常幹,但到了大周後反而很少,實在是有些扛不住。


    王知餘看看左右,見其餘大臣都離得頗遠,這才壓著聲音道:“皇上有沒有說過如何處置京兆府衙別的人呢?比如說,我?”


    陳言看了看他,忽然歎了口氣。


    王知餘大驚道:“難道是……”


    陳言煞有介事地道:“皇上說了,益王這麽大的事,京兆府衙有一個算一個,隻怕都是同黨,按律當抄家問斬,並且誅連九族!”


    王知餘嚇得腿都軟了,臉色慘白,一把抓住他胳膊:“陳大人,您可千萬要幫我一把啊!”


    陳言輕輕拍拍他手背,道:“王大人,你我什麽交情,下官焉能不為你豁命相助?隻是這事實在是棘手,下官……”


    聽著他欲言又止,王知餘要是還不明白什麽意思,這麽多年官也白當了,急忙悄聲道:“上次大人到我寒舍,未能一嚐賤內的手藝,甚是遺憾。拙荊說務必再請大人過府一聚,不如今晚便過去品嚐品嚐如何?”


    本來挺困的陳言精神頓時一振:“上回的款待,下官至今未能忘懷,不知此次……”


    王知餘見他沒有拒絕的意思,心中有如抓著救命稻草,大喜道:“自是絕不會讓大人失望!”


    陳言笑道:“那就這麽說定了。至於皇上那邊,大人請放心,下官縱然真豁出這條命來,也絕不會讓大人出事!”


    王知餘喜不自勝,鬆了手,向他深深一揖:“王知餘這身家性命,就全拜托大人了!”


    遠近的人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但都看到了這一幕,無不心知肚明怎麽回事。


    京城之圍,全因陳言隻身前往益王大軍,憑一己之力解決。


    這種驚天大功,絲毫不遜色於糧災之事,必定會讓他更受唐韻寵信。


    別看現在仍然隻是從四品的糧事郎中,但升官隻是遲早之事,來日必成朝中炙手可熱的重臣,王知餘去向他求救,確實是明智之舉。


    等到王知餘心滿意足地離開後,又有幾位朝中大臣走到陳言身邊,笑容滿麵地向他恭喜祝賀。


    陳言有一句沒一句地敷衍著,嗬欠一個接著一個。


    眾人雖然心中暗惱,覺得他頗有些傲慢,竟然在他們交談時如此怠慢無禮,但表麵上還是關懷備至。


    畢竟他們和陳言並沒有直接的衝突,至於上麵的人和他關係不佳,那是上麵人的事,他們犯不著非跟這個前途無量的新晉紅人對著幹。


    當官嘛,別的可先放到一邊,打好關係是最重要的。


    漸漸地,圍向陳言的大臣越來越多,慢慢圍了一個裏三層外三層。


    不遠處,於都等人麵色不愉地站在一旁,看著這幕,無不恨得牙癢癢。


    但又不能拿出一品大臣的威風,叫眾人不得親近陳言。


    直到朝鍾敲響,眾人這才散開,在唱令官的吆喝聲中,陸續進入大殿。


    朝議開始了!


    將益王之事向所有人通報後,高踞龍座之上的唐韻才道:“此事糧事郎中陳言功勞甚大,眾卿以為該當如何賞賜?”


    眾人心中明白,皇上當眾詢問那不是真心請教,而是已經決定要給他升官加爵了。


    不過這個事輪不到他們來置喙,紛紛看向站在最前麵的於都、謝乾、方應台等人。


    於都清了清嗓子,出了班列,恭敬地道:“陳大人功勞蓋天,確實該好好封賞。不過臣奏請陛下將此事暫時放緩,可以待以後再談不遲。”


    眾人無不愕然。


    於都跟陳言關係不佳,這個事現在全京城的官員沒不知道的。


    但仍然想不到他居然敢直接唱對台戲,奏請不予封賞,這不是自找麻煩嗎?皇上已經決定的事,他反對又有何用?


    唐韻錯愕道:“為何?”


    於都露出欲言又止之色,良久才苦笑道:“按說臣不該現在提這種不合時宜之事,不過臣掌管吏部,若據實不報,那便是瀆職,愧對天顏。”


    唐韻不耐煩地道:“有話你便直說,休得再拐彎抹角!”


    於都連忙道:“是,陛下。日前通元寺諸僧由刑部範大人親理審訊,向臣告知了一事,事關陳大人。”


    唐韻瞥了範明德一眼,後者低著頭沒敢抬起來。


    “何事?”唐韻開口道。


    “倒是也不是什麽大事,而且此事猶待確認,方知是否屬實。”於都頓了頓,“皇上可還記得,前次佛祭之時,陳大人曾稱通元寺的惡僧毀去他用於賑災的銀票?”


    “記得又如何?”唐韻冷冷道。


    “當時陳大人說,被撕毀的銀票合計二十三萬四千六百兩,這筆錢及通元寺認罰的三十萬兩,均已給付。”於都又頓了頓,“是直接給了陳大人。”


    除了極個別的人之外,朝中眾臣不明白他到底要說什麽,無不相互露出探詢的眼神。


    隻有黃良閣等老油條,雖然事前也並不知情,但聽到這裏均會意過來,明白了他要做什麽,暗叫厲害。


    於都既然敢說,那想必是真的,不然查出是假,皇上的雷霆之怒是他難以承受的。


    而挑這個時候說這事,真是恰到好處,就算皇上因為陳言立了大功而不予深究,也必然不可能再賞賜他!


    “繼續說。”唐韻不動聲色地道。


    “依例,罰銀是要交予戶部處置,但毀去的銀票則是歸陳大人自己收下。”


    “可是,範大人審訊了當時相關之人,所有人均稱,當時並無撕毀銀票之事!”


    “範大人手上有超過三十份審訊錄辭,可供皇上參閱。”


    “雖說隻是通元寺惡僧的供辭,但若真有此事,那陳大人當時謊稱財物被毀之事,按大周律,當入訛詐之罪,兼入侵奪財物之罪。”


    “而且身為朝廷官員,罪責再加一等!”


    “皇上,自您登基以來,便再三督察官員貪汙侵奪之事,若陳大人這事是真的,皇上此時反而賞賜於他,隻怕會惹來非議,還請皇上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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