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何等人轉頭看去,隻見一人帶著幾名隨從大步而至。


    赫然是冬官尚書方應台!


    “方大人這話何意?糧食到不到,難道你比咱們還清楚?”何進堯詫異道。


    “明日便是頭批糧食的最後期限,如今仍未有消息傳回,何大人還能對你這位下屬有如此信心,真是難得。”方應台走到近前,語帶嘲諷地道。


    “方大人可能是因為沒有這樣的下屬,所以很難與老夫同感。”何進堯很自然地道,“信心是靠實際行動積累出來的,老夫相信陳言的承諾,絕對不會有問題。”


    “你!”方應台一時語塞。


    奇怪了,什麽時候何進堯居然變得如此口齒伶俐?


    他當然不知道,何進堯並不是逞口頭之利,隻是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再者,我戶部的事,也用不著方大人來插手吧。”陳言淡淡地道。


    “誰要插手你們的事!”方應台有些惱怒地道,“本官來這,為的是你戶部不顧朝廷規議,擅自自行修繕倉房之事!”


    陳言毫不意外,戶部自己修繕倉房,等於是搶了工部的油水,方應台不聞訊立刻趕來阻止,那就是對他錢包的不負責任。


    何進堯輕咳一聲,道:“老夫也是沒辦法,如今糧災之事為重,我多次請方大人幫忙,大人卻始終不肯援手,老夫隻好自己想辦法了。”


    方應台繃著臉道:“何大人莫要胡說,本官不是不幫忙,而是實在抽調不出人手。而且原本本官已經準備破例抽調修補京江河堤的人員,以最快的速度援助大人,卻沒想到何大人竟然已私自違規招來人手,讓人不得不懷疑,這其中是否有什麽玄虛。”


    何進堯錯愕道:“什麽玄虛?”


    方應台微微冷笑:“修繕倉房用的是朝廷撥下來的銀兩,何大人自己招來的人手,誰知道是否依足了規矩給足了工銀,還是說自己扣了些?”


    何進堯驚道:“方大人這話可說不得!老夫一向為官清廉,豈會有這種事!再說所有款項,均有賬目記錄,一條一款都清楚記明,豈能有假!”


    方應台冷笑道:“賬本,還不是靠人來寫的?”


    何進堯色變道:“方大人說我做假賬?請拿出證據,否則老夫定要向聖上參奏此事!”


    方應台不慌不忙地道:“本官隻是提了一句可能而已,又沒說何大人真的是做了假賬,您這麽著急,難道中間真的有鬼?”


    何進堯一向不擅與人爭論這些事,臉色漲得通紅:“你!”


    陳言冷眼旁觀,突然道:“方大人,你這麽說話,未免讓人有些不恥。我們尚書大人為保方大人顏麵,才說得含蓄些,你這非要讓人把話說白了嗎?”


    這話一出,不隻是方應台,連何進堯都愣住了。


    自己何時想過什麽保方應台顏麵了?


    方應台皺眉道:“你胡說什麽,本官行得端坐得直,有何顏麵需要他人來保?”


    陳言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輕輕搖頭:“方大人,事到如今你說這話,是想自欺,還是想欺人呐?”


    方應台身後一名隨從怒道:“陳言你把話說清楚!否則就憑你這幾句,就能奏你一個汙謗上官!”


    陳言雙手負在身後,冷然開口。


    “京江大堤丙字段,從去歲夏便已報毀。不過二十裏長的一段堤坑,工部招募了八千餘名勞工,竟然修了近一年,仍沒修補完全。”


    “京畿七十多處共計三十餘裏的馳道損壞,工部從兩年前開始著手,到如今仍然隻修好了不到一半。”


    “京城三年前受叛賊襲擊,城牆一百三十一處不同程度的損壞,工部從那時起修到現在,竟然隻修好了三成左右!”


    “更離譜的是,東郊皇陵從先帝時就已經派人修葺,方大人猜一猜,現在修了多少了?”


    方應台從他第一句開始就變了臉色,聽到最後怒道:“本官不猜!”


    陳言悠然道:“不猜,是因為知道到現在仍沒修多少,還是因為方大人對自己管轄之事都不感興趣?”


    這下輪到方應台臉脹得通紅。


    旁邊何進堯聽得無比解氣,暗中朝陳言伸了個大拇指。


    爽!


    方應台頭一回覺得自己的嘴不夠用,張合了好幾次,才艱難地道:“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本官日理萬機,哪有時間全都一一過問?”


    陳言一臉愕然:“這些哪一件不是關係到民生國政,在方大人眼裏,竟然全都是細枝末節?那下官倒想問問,在大人眼中,什麽樣的事,才是冬官尚書大人真正該關注的大事?”


    方應台自知失言,一時筨不上來。


    身後一名隨從連忙替他解圍:“陳大人,你東說西說,說了半天究竟想說什麽?”


    陳言聽得直搖頭:“連這也聽不明白,難怪工部辦事能力這麽差勁。我這話還不夠清楚嗎?工部怠工延期,讓你們來修,怕是賑災結束了都還沒修好!”


    方應台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陳言道:“你誣蔑我工部,本官定要……”


    陳言截斷他的話:“上告陛下是吧?行,咱們一起告狀,把事情鬧得越大越好!最好是能讓聖上一怒之下派人嚴查,看看這些怠工的工程裏麵有沒有貓膩!”


    一時間,方應台和幾個隨從全啞了。


    工部撈油水其中一大法門,就是出工不許出力。


    表麵上,人手是招足了,但是每天安排的活兒就那麽點,明明一個壯勞力能幹十分的活兒,但隻安排兩分。


    如此一來,一個勞工就閑了八成的時間,這些時間是不給雇銀的。


    但是對朝廷,就得報這是全勞力,給足了雇銀,讓朝廷撥銀下來。


    這中間差額的八成雇銀,去了哪裏自然不用多說。


    而且如此一來,工期延長,找些什麽材料不足、亂匪破壞之類的借口,原本三個月的工期,直接延到半年。


    多出的半年雇期,朝廷還是要撥足了銀兩付給雇工——自然又是八成雇銀進了某些人的腰包。


    可以說,一份工撈幾樣油水,這種手段,陳言早就一清二楚。


    所以他料定方應台絕不敢將事情鬧大。


    更何況如今他陳言在聖上麵前紅得發紫,方應台又不是蠢貨,能不知道如果上告自己會吃虧?


    這也是當初陳言敢直接向何進堯提出由戶部自己雇人修繕倉房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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