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上園春之後,唐韻臉色才好了些。


    陳言默默跟在她身後,一語不發。


    黃良閣的反應,不出他的意料。


    這種人,打著大局的旗號,將自己洗腦,以為自己做了利國利家的事,自然不會將因此受害的弱小百姓記在心上。


    走了兩條街後,唐韻才忽然道:“此事,是不是你布局所為?”


    陳言微微一震,沒有說話。


    唐韻冷冷道:“你最後對黃良閣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隴州永豐縣王家溝的八十七名餓死百姓,又是何意?此事又與黃良閣有何關係?”


    方才陳言說話時,離她就兩步遠,她自然聽了個清楚。


    陳言又是微微一震,終於開口。


    “大約在三年前的臘月,微臣帶人到隔壁永豐縣去剿滅一夥流匪。”


    “途經王家溝,卻驚見滿村皆是倒屍。”


    “臣一開始還以為是流匪所為,又或者凍死。”


    “但後來細查之後才發現,他們皆是餓死的。”


    “村中僅有十多人還有殘息,臣將他們救回,才知道事情真相。”


    “原來在那年,有一夥鎮壓叛軍的官兵,經過了王家溝。”


    “他們當時在山裏迷路,丟了糧草,強行將王家溝三十餘戶的過冬存糧全部征收。”


    “導致那裏的百姓在寒冬臘月無食裹腹,餓斃八十七名。”


    “陛下可知,那夥官兵的帶兵之人是誰?”


    唐韻聽著他沉痛的話語,不禁停了下來,吃驚地看向他。


    才發現陳言雙目微紅,目光中透出一股冷冽的殺意!


    唐韻心中一震。


    自認識以來,她從未見過他這種神情!


    “難道是……”她隱隱猜到了一些,下意識說道。


    “臣也不知道那是誰,方才隻是隨口一說罷了。”陳言迅速恢複了正常神情,平靜地說道,“可能隻是一時糊塗,說了句胡話,請陛下見諒。”


    唐韻目光深深凝注在他眼內。


    半晌,她方道:“這件事,朕還記得。三年前,朕誤中陷阱,被叛軍困於隴州東北一隅。朝中武將,又盡皆四處鎮壓亂軍,無人能助。黃相以文官之身,親自帶兵,借道隴州永豐縣,從敵軍背後偷襲,救出了朕。”


    陳言緩緩道:“陛下若是想說當初他確實是情有可緣,那臣隻有一句話要說——借大義之名而逼百姓去死,那與惡賊何異?”


    事實上三年前那件事,他當時並沒有查出官兵的帶軍者是誰。


    王家溝的生還者都是久居山林、少與外界接觸的百姓,根本不認識對方,隻記得是個老頭,連容貌都記不清楚。


    而那時還是戰亂時候,消息難以打探,因此直到今日之前,他都不知道當時帶軍者是誰。


    直至從娥綠口中聽說,黃良閣在和鳳棲樓花魁飲酒作樂時自吹自擂,稱他在三年前曾親自帶軍從隴州永豐縣借道、偷襲一夥叛軍成功,立下大功。


    那一刹,陳言如被雷擊!


    他查了三年都沒結果的事,想不到竟在娥綠那裏得到了結果。


    當初的帶兵者,正是黃良閣!


    唐韻聽到他的話,嬌軀一顫,卻無言以對。


    陳言輕籲一口氣,道:“最諷刺的是,他已經不記得當初害死那八十七名百姓的事了。一將功成萬骨枯,那我寧可不要功成!”


    唐韻喃喃地重複了一遍:“一將功成萬骨枯……”


    陳言回過神來,忙道:“臣隨口胡言,請聖上恕罪。”


    唐韻默然片刻,方道:“你該明白朕為何要讓你單獨陪朕走走。”


    陳言早就想到了這一點,行禮道:“臣多謝陛下袒護之恩。”


    不僅沒讓何進堯跟來,也沒讓黎蕊跟來,她擺明了並不是要追究他的責任。


    唐韻抬步朝前而去,道:“無論如何,朕還是要多謝你。若非你這麽做,朕不知道還要忍受黃良閣多久。但莫要以為朕會賞你,朕對你最大的賞賜,便是當作此事從未發生。”


    陳言連忙跟了上去,道:“多謝陛下寬諒之情。那今晚的家宴……”


    唐韻頭也不回地道:“朕會準時前往。”


    ……


    回到府中後,陳言已經徹底恢複正常。


    正好朱一言派了人,將他吩咐下來要買的食材全部送來,陳言換上自己的廚師服,親自下廚。


    原本鄭妍是想幫他打下手的,但她隻切了個蔥,陳言就把她從廚房裏趕了出來。


    “算了,你這天生飯來張口的命,還是去歇著吧。”


    氣得鄭妍直跺腳,卻無可奈何,隻能氣呼呼地離開。


    直到天黑後,唐韻才帶著黎蕊到了陳府。


    為了避免惹人注意,她不但穿了便裝,而且還走的側門,直接坐著馬車進去的。就算有人在外麵監視,也發現不了進入的是當今皇帝。


    “咦?走錯了麽?”


    下車後,唐韻看著周圍,不由一呆。


    這宅子當初是她的,她來過幾次,還記得這裏麵的布局。


    現在隻能用四個字來形容——麵目全非!


    “臣做了點小調整。”陳言還穿著廚師服,恭敬地說道。


    “你不是才剛剛入京,這麽快就調整成這樣了?”唐韻訝道。


    “臣早在當初陛下將這裏賜給臣時,便已經派人來著手動工了。”陳言笑道。


    “賜?”唐韻想起當初的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陛下,那債務可是簽了字據的!”陳言心裏一個咯噔,趕緊道。


    這妞不會是想銷了那些欠條吧?


    “嗬,朕沒有那麽小氣。既然當初欠了你,自然要歸還。”唐韻笑了笑。


    “那就好,那就好。”陳言鬆了口氣。


    “不過如今朕手頭不寬裕,所以何時還錢,得看。”唐韻眼眸中閃過一抹狡黠。


    “啊?”陳言傻眼了。


    這意思,要是她想拖個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五十年六十年什麽的,那跟不還有何區別?


    見他這模樣,唐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頓如春花綻放,美麗不可方物。


    在場無論是陳言還是鄭妍,又或者天天跟著唐韻的黎蕊,均是眼前一亮!


    唐韻斂起笑容,白了陳言一眼:“瞧你那沒出息的樣!朕隻是與你玩笑罷了,手中有銀時,自然會還你。”


    陳言長舒一口氣,笑道:“陛下看來今晚心情特別好,莫非是黃相的事有了結果?”


    唐韻淡淡地道:“不錯。”


    陳言精神大振:“不知聖上如何處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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