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威一愣,旋即大怒道:“好啊你們!竟敢跟本官討價還價!早已說好的事,豈有再更改之理!臨時毀約,本官先把你關上十天半月再說!”


    粗壯漢子急了,脫口道:“大人就算關了小人,小人也要說!憑什麽冀遠的雇工一日能得六百文,而我等幹同樣的活兒,卻隻能拿五十文?我等不服!”


    刹那間,周圍安靜下來。


    半晌,顧威才驚疑不定地道:“胡說八道!誰說冀遠的雇工一日六百文?”


    粗壯漢子大聲道:“我聽他們親口說的!”


    顧威冷笑道:“這更是胡扯,他們都在城外,你怎能聽到他們的親口言論?”


    粗壯漢子還沒說話,一旁衙衛忙上前低聲道:“大人,昨夜駐在城外的那些冀遠雇工,突然一窩蜂地擁入了城,本地的酒肆飯館甚至青樓妓寨,處處人滿為患,著實惹來不小轟動。”


    顧威一震道:“什麽!他們怎會入城!”


    昨夜他跟羅念忙著陪金則等人,確實不知竟有此事。


    這些人都是最底層的百姓,一下子賺錢容易了,加上即將入山、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苦日子,一時興起到處花錢享受並不奇怪。


    奇怪的是,規約中有嚴令,未經允可不得離開營地,這些人怎會擅自離開?難道不怕被扣雇銀?


    衙衛茫然搖頭,道:“小人還以為是大人體諒雇工辛勞,下令讓他們入城的呢。”


    顧威怒道:“扯淡!本官怎會讓他們……不對!難道……”


    金則等人自然不可能,他更不可能,唯一可能的,就是陳言!


    想到這裏,他臉色大變,對著那粗壯漢子道:“說!你到底是如何聽到的?”


    那粗壯漢子猶豫了一下,這才將昨夜的事說了出來。


    原來昨晚他因為即將遠離,跟朋友出去小聚,結果在一間酒肆遇到了冀遠的雇工。


    後者酒後吹逼,把自己一天掙六百文的事得意洋洋地說了出來。


    粗壯漢子當時就懵了。


    六百文啊!


    比他的雇銀多了十倍以上!


    他立刻回去找到一些將要同去的雇工夥伴,將此事一說,才發覺原來不隻是他一個人聽到,很多人在不同的地方,都聽到了類似的消息。


    就這樣,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半晚時間,全城都曉得了冀遠天價雇工的事。


    這些樊城本地的雇工原本還覺得每日五十文的價挺不錯,畢竟一年能有十幾兩銀子。


    可現在一對比,那心裏立馬就不平衡了。


    於是乎,眾人一番商議,決定毀約。


    然後推舉粗壯漢子前來跟顧威談判。


    自古有言,民不與官鬥。想要過得好,跟官府作對那就是找死。


    可如今活在冀州這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所在,銀子才是最重要的!


    十倍的差距,哪怕得罪官府,也值!


    大不了日後這工結束後,搬離冀州便是,反而百多兩銀子在手,就算搬司隸去都夠了。


    這才有了今日之事。


    “他們有沒有說,是誰讓他們進城的?”顧威壓著怒火問道。


    “小人聽一位大兄弟說,是一位叫陳言的大人許了他們一晚的假,準他們離營。”那粗壯漢子說道。


    “陳——言!”顧威眼前一黑,哆嗦著喊出這兩字,噗地一聲,一口鮮血噴灑而出!


    果然是他!


    他之所以提前派人趕回來招募,就是想趁本地雇工不知道冀遠那邊的雇價,低價解決此事。


    到時候他派自己的心腹來管理兩邊雇工,讓雙方避免接觸,自然雇價差異的事就不會被人知道。


    可沒想到陳言搞了這麽一手,他拚命瞞下來的消息,還是沒瞞住!


    客棧內。


    雪煙神情複雜地走到房門外,敲了敲門:“陳大人!該啟程了。”


    裏麵的動靜一下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釵兒才紅著頰開了門:“姐姐,大人請您進去一談。”


    雪煙不由又撅起小嘴,沒理她,跨步而入。


    釵兒趕緊出了門,為兩人將房門關上。


    屋內,陳言斜躺在床上,懶洋洋地道:“不必這麽著急,啟程沒這麽快。”


    雪煙繃著臉道:“但此前計劃的時間是巳時啟程,已經差不多了。”


    陳言伸了個懶腰,道:“放心,這會兒啟不了程。最早也得午後去了,還可以再歇歇。”


    雪煙神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大人怎知啟不了程?”


    陳言哈哈一笑:“雇工都沒了,怎麽啟程?這會兒顧威想必還在頭大呢!”


    雪煙頓時記起他昨天的命令,給冀遠那邊跟來的雇工放了一晚假,難不成和這有關?


    不過她心情不佳,沒追問下去,隻道:“那我先出去了。”


    陳言轉身趴在床上:“哎等等!昨晚累得我夠嗆,來,替我捶捶腰。”


    雪煙完全沒上前的意思,隻道:“我去叫釵兒進來給你捶。”轉身就走,完全不給陳言留她的機會。


    陳言轉頭看著她背影,這妞生氣了!


    果然,如陳言所料,直到晌午,仍沒法出發。


    雇工要求漲薪的消息,很快傳遍樊城。


    金則等得焦急,親自找顧威一問,卻發覺後者臥病在床,起身都困難,幾句話的功夫就咳了好幾次。


    金則是親眼見過他氣到吐血之事的,曉得他患有內疾,也不好多說什麽,隻得轉頭去找羅念。


    羅念正在住處斟酌如何收拾陳言的事,還不知道顧威出事。他見金則來到,趕緊相迎。待問清究竟,他不禁一愕。


    這邊雇工一鬧事,那邊他顧威就病到起不來,如此之巧?


    照這個架勢,別說雇工的事,連後續陪同照應之事,以及入山之旅,顧威肯定也去不了。


    他心念一轉,道:“世伯放心,小侄即刻去解決此事,申時之前,必備妥一切!”


    申時到這會兒也就一個時辰左右了,金則點頭道:“那就有勞賢侄了。事關重大,請務必抓緊時間!”


    送走金則,羅念立馬前去探望顧威,進屋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顧威,他淡淡地道:“顧府丞既然病得如此之重,怕是也難以擔理府丞之責,你且交托了職務,本官即刻令他人接任你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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