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裏的荷花嫂子把父子三人的對話聽得真真切切,心中不禁泛起一陣酸楚,覺得對不住兩個孩子。


    公婆過世得早,男人十四歲就開始頂門立戶,與祖母相依為命,但一年後老人家思念成疾,也追隨公婆而去。


    自此他便守著三間破草房和五畝田地,過著孤苦伶仃的日子。


    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齡,也沒有姑娘願意嫁給他,但爹娘卻覺得男人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好後生,隻收了一兩彩禮,便把自己嫁了過來。


    沒有公婆的幫襯,日子自然比其他人家過得差些,但荷花嫂子堅信隻要她們肯吃苦,日子早晚會好起來。


    雖然現在的日子過得有些緊巴,但兩個孩子孝順懂事,小小年紀就知道幫爹娘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男人也勤快能幹,日子雖苦但心中卻是甜的。


    想到這些,荷花嫂子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期待。


    “娘,您吃完飯就回去吧!秀秀我自己來照顧便是。”


    他們兄弟三人早已分家單過,田文俊擔心母親來照顧月子,會惹得大嫂心中不快。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弟媳生子時,母親都沒有伺候月子,而是弟弟的嶽母在照顧。


    如今媳婦生產,母親卻跑過來照顧月子,就算大嫂不說什麽,弟媳心中怕是也會有所埋怨,他可不希望因為這點小事,影響了兄弟間的親情。


    三個兒子中屬二兒子心思最細膩,吳氏當然知道他在顧慮什麽。


    吳氏笑嗬嗬地說:“娘已經和你大嫂還有弟媳解釋過了,你媳婦屬於特殊情況,如果我不伺候她,就得你親力親為了,年前可是生意最好的時候,你還是多賺些錢吧!”


    大兒子有她和老頭子幫襯,小兒子也有嶽父嶽母,唯獨二兒子指不上任何人,隻能靠自己,哪個兒子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誰過得不好,她都惦記。


    “娘,這樣好嗎?大嫂和弟妹真的不會有怨言?”田文俊還是有些猶豫,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擔憂。


    吳氏擺了擺手,安慰道:“放心吧!你大嫂那人向來通情達理,既然她都說了不會介意,你還有啥好擔心的。”


    “好吧!那就辛苦母親了。”最終田文俊還是同意了,他娘說的確實沒錯,年前是貨郎生意最好的時候,不能錯過這賺錢的機會。


    “身為婆婆伺候自己的兒媳孫女不是天經地義嘛!你這傻小子跟娘還見外。”吳氏佯裝生氣,嗔怪地說道。


    說話的功夫,午飯也做好了。兒媳在坐月子,吳氏單獨熬了一罐小米粥,那粥熬得又香又濃,就像那黃澄澄的金子,還煮了六個圓滾滾的雞蛋。雞湯由於時間不夠用,便沒有熬,打算晚上再熬。


    母子二人的午飯,就是簡單的炒黃瓜幹,及一盤醃韭菜,還有一盆糙米飯。


    “兒子,把小米粥還有雞蛋,給你媳婦端進去,讓她吃完了再接著睡。”


    吳氏把盛好的米粥,及剝好的雞蛋,一並放進托盤裏,遞給了兒子。


    田文俊小聲應下後,就端著托盤進了房間,剛好王秀秀也覺腹中饑餓,被餓醒了。


    “娘子,你醒了,都是我不好,你生孩子這麽大的事,也沒能陪在你身邊。”田文俊眼中充滿了內疚的神色,就像那做錯事的孩子。


    王秀秀眉眼彎彎的笑了笑,“相公不必自責,你又不知道孩子提前出生,你看我和閨女不都挺好嗎?”


    “你真的不怪我?”田文俊把托盤放在炕邊,小聲問道。


    王秀秀搖了搖頭,“怎麽會?你又不是去鎮上閑逛。”


    “以後我一定爭取多在家中陪你和女兒,對了,這個給你。”說著田文俊就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放在了王秀秀手中。


    “這是什麽?”王秀秀一臉疑惑。


    “打開看看,這便是我晚歸的原因。”田文俊滿眼溫柔,輕聲說道。


    王秀秀輕輕地打開荷包一看,頓時覺得有些不對勁,相公去鎮上時,隻帶了二百文錢,此時荷包中的錢絕對不止這個數。


    她不禁心生疑惑,“相公,這錢怎麽非但沒少,似乎還多了呢?”


    田文俊解釋道:“多就對了,路上碰到一戶人家要搬家,之前說好的腳夫臨時有事來不了,便讓我幫忙,足足給了二百文小費呢!”


    “天啊!竟然給了這麽多,那戶人家可真大方。”聽到隻是幫忙拉了幾趟貨,就賺了二百文,王秀秀心裏高興極了。


    “餓了吧!先吃飯吧!這可是娘親手熬的小米粥,你一定要多吃點,咱們團團才能有足夠的奶水喝。”


    田文俊舀了一勺小米粥,放在唇邊輕輕吹了吹,待溫度差不多了,這才送到王秀秀嘴邊,示意她吃下。


    “我可以自己吃的,還是我自己來吧!”從小到大王秀秀從未享受過這般待遇,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害羞。


    “那怎麽行,娘說了如果月子做不好,很容易落下病根,以後隻要我在家,你什麽也不用做。”田文俊堅持要繼續喂媳婦吃飯。


    不等王秀秀反駁,第二勺粥便又遞到了她的嘴邊。


    廚房裏的吳氏聽到兒子兒媳的對話,不但沒有半分吃醋,反而覺得兒子做的很對。


    疼媳婦這一塊,可以說是田家祖傳的,田家老少三代,就沒有一個不疼媳婦的。


    拗不過田文俊,王秀秀隻好接受了男人的投喂,一口口把小米粥吞入腹中。


    或許是生完孩子後,肚子突然變空的緣故,她竟然將一碗小米粥和六個煮雞蛋吃得幹幹淨淨。


    直到打了個響亮的飽嗝,她才覺得自己徹底飽了,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


    田文俊顯然沒想到,媳婦一口氣能吃這麽多。要知道,平日裏她吃飯從未超過兩碗,他一時竟有些目瞪口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吃飽了嗎?鍋裏還有,要不要我再給你盛一碗?”


    王秀秀連忙擺了擺手,“不,不用了,我已經吃得不能再飽了。要是再吃,我的肚皮可能會被撐破。”


    她也沒想到自己會吃這麽多,但她實在是太餓了,一時沒控製住,就吃多了。


    搖籃裏的小家夥似乎也知道,隻有娘親吃飽了飯,才有力氣喂自己喝奶,這時也醒了,咧開小嘴,像是要哭。


    見此,田文俊立馬笨手笨腳地把小閨女從搖籃裏抱了出來。


    王秀秀估計女兒應該是餓了,就接過團團,背對著田文俊,把上衣撩了起來。


    片刻後,就聽到小家夥吭哧吭哧吸吮的聲音。隻可惜還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孩子就大哭起來。


    本想讓小兩口說會兒悄悄話,沒想到孫女這麽不給力,竟然哇哇大哭起來。這還了得,吳氏立馬衝進房間。


    第一次做母親,王秀秀顯然還有些生疏,隻知道不停地搖晃著懷中的女兒,卻絲毫沒有起到作用,反而讓孩子哭得越來越厲害。


    就在這時,吳氏推門而入。小夫妻倆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紛紛向她投去求救的目光。


    “你這才剛剛生產完,就算再怎麽快,也起碼得等到明日才會下奶,孩子吮吸不到奶汁當然會哭了,俊兒,趕緊到廚房裏去,把娘之前撇好的米油拿過來。”


    吳氏心中暗自慶幸:還好今天她留下了,不然,寶貝孫女,可就要遭罪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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