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意搖了搖頭,“朽木不可雕也”。果然審美這種事,還是要找一個懂得欣賞的人來才好,若是能早點結束,她就去看看江傾。


    萬意算好了時間,偷偷摸摸的尾隨在萬煒身後進了意園。


    萬意這邊剛進去,那邊就有人稟告給了武裎冉,“王爺,她真的來了。”武裎冉擺了擺手,那人便退下了。武裎冉百思不得其解,萬意來這裏湊什麽熱鬧,希望她不要闖什麽亂子才好。


    為什麽萬意穿著男裝還被人認出來了呢,大概是她的請柬太不尋常了。應邀而來的人出示的一應是紅紙請柬,而萬意卻拿了一塊玉佩這麽大搖大擺的過來了。


    那玉佩自然就是那日武裎冉說要歸還意園並允許萬意隨意出入的憑證,守門的一眼便認出那是王爺的貼身玉佩,自是不敢阻攔。


    萬意進了園子便大膽的穿梭在各種各樣的才子中間,毫無一丁點自覺,竟然還被她交到了幾個“好友”。


    萬意前世在王府可是惡補了許多知識,作詩什麽的當然難不倒她,四書五經什麽的自然也能說得上話。


    隻是,前世那般拚命學到的東西卻一次也沒有用上,今生倒是用上了,難免有些唏噓。這是不是應該感激武裎冉呢,萬意自嘲的笑了笑。


    “我等俱是河內名士,怎可與你一介銅臭商人同席而坐。”喧鬧聲傳來,萬意知道好事要開場了。


    “萬煒,你竟然也敢來。”


    “大宗師的麵豈是你能見得。”


    “王爺隻不過說說而已,你倒真是厚臉皮的過來了。真是不知羞恥。”


    這邊喧鬧聲不斷,終於引起了武裎冉身邊謀士的注意,等到主家一到,眾學子便道:“我等羞與之為伍。”


    萬意看著萬煒孤身一人站在人群中被眾人指責,唾棄,心中怒火焚燒,什麽狗屁的名士,不過俱是一匹眼高手低的無用書生罷了。


    這時候,一人的聲音尤為清亮,“諸位,諸位稍安勿躁。王爺既然請了萬先生來,我等同為客人,應是莫論主家是非才好。”


    “尤逸致,你讀書讀傻了不成,我們哪裏議論王爺了,明明隻是就萬煒而就事論事罷了。”


    尤逸致,萬意記下了這個名字。不管他是出於什麽原因,能為父親說話,這個人情她記住了。


    又有一綸巾儒衫之人從人群中匆匆趕來,對著萬煒便破口大罵,“萬煒,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看起來火氣不小啊。


    萬煒一臉蒙圈,忙道:“江大人,你這是……”


    見萬煒一臉茫然無措,毫不知情的樣子,江嶺工更是火大,他的女兒被人拐進了那種地方,這幾日來不知有多少人嘲笑她,指著他的脊梁骨唾棄。而這個罪魁禍首竟然還敢若無其事的來參加河內盛會,這也太不把他放在眼裏了吧。


    這可不能讓父親背了黑鍋啊,萬意從一側擠進人群高聲道,“諸位此言差矣。”


    這個當頭除了尤逸致那個書呆子還有誰敢替萬煒說話,他這次可是一舉得罪了江家與張家兩大家族啊。眾人尋聲望去,一看竟然是個毛都沒長齊的“辱臭小子”。


    萬煒看到來人,突然睜大了眼睛,身體也開始抖動了起來,不是激動的,而是氣的。萬意,念兒,她女兒怎麽跑到了這裏。


    萬意卻渾然不知的對著萬煒眨了眨眼睛。


    不過,眾人可不敢小瞧這個小子,剛剛春夏秋冬四首連詩一出,誰還敢小瞧他,連王倫這個當世大儒都隱隱流露出欲收他做弟子的意思來。


    之前萬意結交的那幾個好友有人好心拉了拉她,“賢弟,我等讀書人還是不要摻和這種事情為好。”


    萬意卻笑道,“從前,屠夫要吃肉,就準備殺豬,圈中牲畜無一發聲。後來屠夫胃口大了,就準備嚐試不同的肉味,他殺了羊,圈中的牲畜還是沉默。以至於他胃口越來越大,今天要宰牛了。於是牛哭著留下了一句遺言,‘他殺豬的時候,我沉默了,他殺羊的時候,我還是沉默,直到今天他準備殺我了,就再也沒有其它牲畜為我說話了。’”萬意雖然是對著那學子說的,可是在場的所有人就都聽到了。


    一時間,一股唇亡齒寒的悲戚感縈繞場內。


    “你們是否覺得剛才那四季連詩其妙無窮,那我告訴你們那詩不是我做的,就是今天這個被你們鄙棄的小小商人做的。”


    “怎麽樣,被自己瞧不起的人的學識所打敗的感覺很不慡吧。”


    見眾人隱隱有被說服的跡象來,有熱血青年竟然高聲叫道“我輩讀書人當敢為天下先,不做那最後待宰的牛羊。”一人趕緊張口嗬道:“住口。你這個毛頭小子,竟然敢在這裏大放厥詞,大言不慚。蠱惑人心,誰借給你的膽子。”


    萬意一看,老熟人啊,張沖裁這種小人什麽時候也混了進來,難道是再想找準機會“展露”一下自己的學識,好被一個名士相中,藉以翻身。


    “不用誰借給我膽子,我自己有膽子。”萬意輕飄飄的回到。


    “此乃河內盛會,你有什麽資格為萬煒出頭。”這是江嶺工。


    這話倒是問到萬意心口上了,萬意笑了笑,忽然跳上那矮小的案幾,拔了頭上的玉冠,一時之間青絲飄揚。


    她站在高處,猶如神祗睥睨道:“我是萬煒的女兒,當然替他說話了。”


    竟然是個姑娘,宴會裏竟然混進了一個姑娘來。


    眾位名士蒙圈了。


    猶如滴進熱油中的沸水,眾人大吃一驚,嘈雜聲不斷。


    站在遠處的阿三也被萬意的勇氣和風骨折服,更別提武裎冉了,她近乎癡迷般的看著那個“無法無天”的人兒,她那麽風輕雲淡的站在案幾上,享受著所有人驚怒的目光,陽光從她身後灑進來,就像是她整個人都在發光一樣,那般耀眼奪目。


    武裎冉感到心潮起伏,氣血上湧,緊張的握緊了拳頭。


    這……就是她想要做到的事啊。


    那麽無拘無束的肆無忌憚一回。


    可是……她做不到的,萬意做到了,那個比她還小,比她還柔弱的小姑娘做到了。


    武裎冉深呼了一口氣,心髒越跳越快,她做到了……


    肆意欣賞著那些人驚恐的麵容……


    萬意……武裎冉激動的緊緊拽著自己的袖口。太刺激了……


    “王爺,我們要不要去……製止一下。”阿三出言道。畢竟今天這場盛會幹係重大,萬意這樣做,會令武裎冉很為難吧。


    武裎冉突然也想任性那麽一回,不,應該是現在的萬意的樣子太美了,令她不忍心打擾,能令這樣的美景停留那麽一時三刻也是極好的。


    原來她最愛她無法無天的樣子……


    “就靜靜的看著好了。”武裎冉的眼神依舊火熱,看著遠處那人,有說不完的意亂情迷……


    作者有話要說:  武裎冉:萬意,萬意。我是你的腦殘粉~


    我最愛你膽大包天,無法無天,無理取鬧,肆無忌憚的樣子。


    萬意:這幾個詞,有一個是誇人的嗎?


    ☆、伶牙俐齒戰群儒


    “萬煒,你怎麽把你女兒給帶了進來……不成體統。”


    “是啊,太大膽了。”


    眾人的矛頭已經指向了萬煒,一句兩句的朝著萬煒開噴。


    “哈哈哈……”萬意忽然笑了起來,引來眾人的怒目斜視。


    “我為什麽來,當然是為江大人來。”江嶺工繼續蒙圈,隻聽萬意接著說道,“父親已經將清越坊交給我打理,你問什麽,他當然回答不出來。我不來又怎麽好回答江大人您的問題。”


    “你……竟然是你。”江嶺工對萬意怒目而視,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萬搶先道,“如果江大人是為了威脅清越坊不要收留江傾小姐的話,那您還是不要開口了。”


    “我清越坊開門迎客,最講究的莫過於信用,既然江小姐揭了榜,我們自然會履行諾言。任何人的威脅都是紙老虎,我們決不會像某些人一樣在她生死存亡之際與其脫離關係逐出家門,隻要江傾小姐願意,清越坊的大門便永遠為她敞開。”


    萬意的話如一顆炸彈在人群中詐響,雖然沒有人應和,但眾人心中也都了計較。在江傾最危難的時候,江家捨棄了她,還高調宣布沒有她這個女兒,而此時清越坊卻願意頂著江張兩家的怒火而信守承諾收留江傾,人心都是肉長的,孰優孰劣眾人心中自有一桿秤。


    兩相對比,這江嶺工實在是太可惡了,簡直是枉為人父啊,現在卻又來威脅清越坊不要收留江傾,這不是要逼死自己女兒嗎。


    眾人的不屑與奚落,令江嶺工無顏再呆在這裏,腦袋一熱就要暈倒。


    這個時候,張沖裁急急忙忙衝進來,對著萬意大吼道,“大家不要被這個妖女矇騙了,清越坊是什麽地方,那般藏汙納垢之地,江小姐自幼飽讀詩書怎會自願去那裏,定然是這個妖女逼迫的。”


    萬意對張沖裁併不在意,因為一會兒就有他好受的了,秋後的螞蚱容他再掙紮一會兒,也算是她仁慈了吧。“哦?我逼她自己跑去揭榜,還寧願賴在清越坊也不願回家,那我本事可真大啊,這大概就是自幼飽讀詩書讀來的吧。”


    “像你這種被革了功名的品德敗壞之人真不知道誰給你撐腰,讓你混了進來。莫不是偷了誰家的請柬?”


    “革了功名”、“品德敗壞”簡直就像是一柄柄飛刀紮在張沖裁心口,沒見到已經有人離他三丈了嗎。這萬二小姐嘴巴忒毒,完全是得理不饒人。


    “萬姑娘,老夫托大叫你一聲小姑娘,你今日本就有錯在先,偏偏生就一張伶牙俐嘴,如此得理不饒人,囂張跋扈太過了吧。”


    又是哪裏冒出來的“正義”老頭。


    臉上含笑,說出來的話卻字字帶刺,不就是說她沒教養嗎。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用給他麵子了。


    “既然知道是自己托大了,那就應該有點自覺,還一口一個小姑娘的叫著,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明知故犯。說我‘得理不饒人’那前提就是你也承認,我說的在理了,既然有理為何還怕我說完。‘囂張跋扈’,我一個小姑娘在你們麵前說了幾句話就囂張跋扈了,那以後誰還敢在你麵前說話?”


    武裎冉就差拍手稱快,大喝一聲,“說的好。”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些所謂的清流名士們吃癟,這麽多人說不過萬意一個……舌戰群儒有木有,萬意太了不起了。


    哎呀,一不小心好像真的惹起公憤了。


    “黃毛丫頭,怎麽跟張大人說話的。”


    “不知天高地厚。”


    “張大人一生清廉,德高望重,豈是你這個小姑娘隨意汙衊的。”


    ……


    萬意掏了掏耳朵。張大人?難道是張沖裁家的親戚?怪不得替他說話呢。阻人功名如殺人父母,怪不得張沖裁要這麽拚命的詆毀他們萬家啊。標準的柿子撿軟的捏,不敢得罪王爺,隻能拿他們萬家開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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