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而且關係親密。”賢姱對一直在微笑的顏騁眨眨眼,“顏二哥母親就是楚人,姓屈,和我們鬥氏都是楚國公族,以前經常在郢都打照麵,很熟的。”


    “這麽看來還真是親密。”玉姐不露聲色地嘲笑道。


    “顏二哥,就你一人嗎?她是誰?”賢姱指著顏騁那邊的姑娘問。


    “這是我叫的歌妓,一人坐這兒有點悶。”顏騁尷尬地說。


    “我們陪你,你把她弄走。”賢姱不由分說,似乎她的霸道對誰都能使。


    顏騁無奈地笑笑,果真抬手把身邊的美姬打發走了。


    賢姱拍拍身邊的錦墊叫玉姐和林琅坐下,然後指著她們介紹道:“我邊上的是玉姐,博術高手。那邊的叫林琅,悅郎的妾。不過悅郎不喜歡她。”


    “林琅?”


    顏騁眼睛慢慢瞪起,雙眸中的驚訝越來越多。


    可是眨眼之後他收起詫異,隻微微一笑,問:“你說的悅郎,可是那個在東周做質子的公子熊悅?”


    賢姱點頭,不想再說這些事情,急切地問:“顏二哥會玩天九嗎?”顏騁點頭。賢姱立刻展露笑顏,扭頭對玉姐說:“這下人夠了。”


    “你那邊就有三人,怎不夠呢?”顏騁把頭一歪,笑著問。


    “林琅不會。”賢姱邊說邊敲台麵,對莊家說:“就玩天九,開。”


    莊家嘩啦一聲把匣子裏的天九牌倒在台麵上。趁著洗牌的工夫,顏騁轉頭去看林琅,發現她也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二人忽然對視上了,林琅猛地一抖,忙往玉姐身後躲去。顏騁想笑又不敢笑,想想提議道:“林姑娘不會,不如我們先教會她?”


    “不必了,我看你們玩就行。”林琅躲在玉姐後麵輕聲說。


    “天九很難,一時半會兒學不會。你若真想學,明天來我家射箭時我教你。”賢姱對林琅說。


    “射箭?”顏騁又是一驚,伸頭看林琅,可惜沒看著。於是上身後仰,繞到眾人背後再看——那林琅也同樣歪著身子從後麵盯著自己。


    二人又突然對視上,林琅連忙捂臉躲開。顏騁更想笑了,一邊忍一邊聽賢姱說:“林琅突然找我學射箭,問她原因也不說。”頓了頓,故意壓低道:“她心思特別深,很會收服男人。顏二哥可要當心了,她剛才偷看你來著。”


    “鬥姑娘這話說得太無禮了。”玉姐聽不過去,豎起眉頭要跟賢姱理論。


    林琅偷偷捏了玉姐一把,對大家說道:“我不介意,你們快玩吧,牌碼好了。”


    莊家已經把牌碼好多時,經林琅一提醒,另三人才往台麵上看去,然後在賢姱的招呼之下,劈裏啪啦地分起牌來。


    林琅見他們不再注意自己,總算鬆了口氣。等了會兒,又從玉姐身後探出頭,盯著顏騁看——


    好像顏沉,真的好像。眼睛,鼻子,嘴巴,臉頰,就連笑起來都那麽相像。


    林琅的心越來越鼓噪,明知道那邊的人不是顏沉,胸中還是湧出一波波激動,慢慢的,連呼吸都變得炙熱。


    剛才還覺得他的聲音比顏沉低,可現在聽他說話又覺得和顏沉的很像很像。林琅越來越熱,心越跳越快,嗵嗵聲估計連身邊的玉姐都能聽見。


    林琅一直看著顏騁,怎麽都看不夠似的。忽然,一個想法不自覺地冒出來——不知他身上的香味是不是也跟顏沉很像呢?


    “我在想什麽啊!”


    林琅小呼一聲,羞紅瞬間從脖子燒到頭頂,她連忙捧住臉蛋扭到一邊,責怪自己不該有這種不知羞的想法。


    把自己罵過幾遍後林琅又忍不住想看顏騁了,於是慢慢轉身,可猛地發現玉姐,賢姱和顏騁全都看著自己。


    “你們看我做什麽!”林琅嚇得抬手擋住臉。賢姱嗬嗬一笑,譏諷道:“你這孕婦色心不減啊。等悅郎回來,我一定告訴他。”


    玉姐知道林琅為何反常,但這是不能說的事情。顏騁雖然是少主的二哥,但好像並不知道林琅和他兄弟之間的事情。


    看著被思念之苦折磨得神神叨叨的林琅,玉姐歎息一聲,對賢姱和顏騁說:“林琅有孕在身,不能在外待太久。現在已經晚了,玩過這局我們就要告辭了。”


    “我也發現林姑娘臉色不好,等明晚我們再約吧。”顏騁也如此說道。


    賢姱不願意,可另兩人都這樣說了,隻好有些埋怨地看了林琅一眼,妥協地點點頭。


    出了神秀閣,四人叫來一輛馬車。他們先把賢姱送到家,等馬車再跑起時,顏騁對玉姐和林琅說:“再送你們吧。”


    大道上沒有燈火,皎潔月光下的顏騁越發像顏沉了。林琅晃神了好幾次,激情在胸口不停打轉,明知道不是自己思念的人,但眼睛就是離不開他的臉。


    “林姑娘為何總盯著我?”顏騁終於問道。


    林琅心頭一慌,忙扯了玉姐幾下,玉姐立刻解釋說:“顏大人跟我們認識的一人很像。”


    “顏沉嗎?”顏騁嘴角劃過一絲笑。


    林琅和玉姐震驚了,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作答,最後玉姐謹慎地問:“大人不會都知道了吧?”


    顏騁點頭,看著林琅說:“你在新城離開顏沉後,我和他在伊闕見過一麵,他把什麽都告訴我了。”


    “……什麽都告訴你了……”林琅喃喃低語,突然之間不敢看他。


    “少主怎麽跟大人說的?”玉姐又驚又喜,覺得今晚的一切都太神奇,對以後來說簡直是個好兆頭。


    “顏沉說林姑娘是他最重要的人,以後要娶林姑娘做夫人,所以他一定會來找你的。”顏騁淡淡說道。


    玉姐一愣,笑得猛地拍起手來,抓住林琅的肩膀搖了搖,“聽聽,少主要娶你做夫人!少主肯定會來找你的!”


    馬車這時停了下來,熊悅的宅子已經到了。玉姐陡然有些不舍,誰料顏騁先開口說道:“玉姐,不如讓我和林姑娘單獨聊聊?”


    玉姐求之不得,立刻留下他二人先進了宅子。然後顏騁給了車夫一些錢,讓他去別處轉轉,兩刻鍾後再回來。


    林琅和顏騁都有話要問對方,但因彼此不熟悉,關係又有些複雜,所以都很矜持。


    “顏大人怎麽會來宛城的?”沉默了一會兒後,林琅先開口問道。


    顏騁頓時不促狹了,大方說道:“我本來要去洛陽,但聽聞華山近來有鳳凰降臨,就想去那裏討幾壇鳳樓。離開華山後,想起顏沉說你和熊悅去了楚國,就想去郢都玩玩,途徑過這裏,誰知居然遇上你了。”


    “看來顏大人是個灑脫的人呢。”


    顏騁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比不過顏沉灑脫,離家一年就找到了夫人,還有了孩子。”


    林琅麵色一紅,幽幽說道:“大人笑話我呢?”


    “沒有,我是羨慕你們。”顏騁看著從剛才開始就低著頭的林琅,玩笑道:“現在就我們兩人,你卻不敢看我了。”


    “顏大人果真在笑話我。”


    顏騁笑出聲,說:“你不問我顏沉的事嗎?”


    林琅肩頭一顫,終於仰頭看向他,張嘴剛想說話,卻搖了搖頭,“我不想知道他的事情。”


    “為何?”


    “知道又有何用?我不想他來找我。”


    “這又是為何?”


    林琅頓了頓,小聲說:“以後的路我已經決定了。他若是來了,我肯定又要走偏了。”


    “你居然把顏沉說成這樣,哈哈。”顏騁掩嘴笑起來,“我覺得你跟他好聲談談,他一定不會強人所難的。”


    “他才沒耐性聽我好聲說。他就喜歡強人所難,不然……不然我也不會懷上孩子。”林琅生氣地把肚子拍了拍。


    顏騁驚訝地問:“你不想要孩子?”


    琳琅猶豫了,半晌才說道:“我想等事情做完之後,再考慮其他的事情。”


    顏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對,有孕在身確實很難報仇。”


    二人周圍的某種東西陡然崩塌了,本來安靜流淌的空氣突然像洪水一般奔騰起來,但依舊靜悄悄的,比剛才還要安靜。


    “你說什麽?”林琅往邊上靠去,抓住扶手,緊張地瞪著顏騁。


    顏騁沒想過會嚇到林琅,立刻解釋道:“你就是翠姬對吧?我在魏宮中見過你,不會記錯的。姬遲篡位做的那些暴戾之事,你身為先王遺孤肯定懷恨在心,想報仇是自然的。”


    林琅已經不相信眼前的男人了,她偷偷摸到藏在腰間的小匕首——這是她讓玉姐弄來的,隨身攜帶就為防身。


    “你不要緊張,我跟魏宮沒有一點關係。”顏騁繼續安撫道。


    “你們的父親顏芮是我父王的相國,怎可能跟魏宮沒有一點關係!”


    “自從姬遲登基後,我們顏家就跟魏宮沒有關係了。顏沉應該跟你說過。”


    林琅相信顏沉,但不表示他的家人也要去相信!


    “那你為何要來找我!”林琅氣喘籲籲地說,突然覺得很累,好希望那個溫暖又寬大的胸膛突然出現,讓她靠一靠,再香甜地睡上一覺。


    顏騁輕歎一聲,緩聲說道:“我不是來找你的。我剛說了我要去郢都,隻是途徑宛城,停留兩天罷了。”


    林琅還是防備著,顏騁理解她的行為,於是說:“我明天還能再留一天,你若不怕我了,可以找我聊聊顏沉的事。”


    “我不想聊他。”林琅摸到門閂,打開車門跳下去,三步一回頭地跑向宅子大門。


    顏騁不放棄,思索片刻,對林琅背影說:“顏沉喜歡過一個姑娘。非常喜歡。他離家出走沃城就是因為那個姑娘。”


    林琅猛然站住,隨後繼續走起,推開大門跨了進去。


    顏騁知道計謀得逞,在林琅關門的最後一刻,說道:“明日辰時我會去鬥府,你也會來的吧。”


    第70章 非夢


    熊悅見到楚王, 當即忘了他也是自己的父親。兩晝夜的相處,也沒讓熊悅覺得親近。


    楚王熊良倒是十分清楚這個兒子,諒他在東周為質十數載, 回楚不過數月, 生疏是自然的。所以並不忙著對他好言好語,隻從旁仔細觀察, 等摸清熊悅的脾性再來計較。


    昭念似乎是熊悅這邊人,在熊良到來前的最後一夜, 偷偷找他談話, 可說的話熊悅半點不明白——


    “長平和陳城對戰?”熊悅重複一聲, 雖然困惑,但端得緊,沒讓昭念起疑。


    昭念點頭, 稱:“陳城在北邊境上,與魏國長平城隔界而望,從來沒有個太平。這段日子兩城對壘,爭鬥得更加厲害, 大人是知道的吧?”


    熊悅表情凝重地點點頭,心中一無所知,生怕昭念問他詳情。


    還好昭念繼續說道:“長平是魏國邊境重要的方城之一, 但我陳城從來不受重視,所以爭鬥中總占不了上風。可是悅大人回來之後,心係楚境戰事,主動去信陳城, 告知守城軍長長平之弊處,進攻之險處。軍長起初還對大人的信抱持懷疑,擱置不提。可在一次遇險困境中,按照書信上提到小路逃出了生天!從此那軍長便與大人你經常往來書信,久而久之陳城軍民就把悅大人的信稱為‘錦帛妙計’哩。”


    昭念還能說下去,可是突然發現熊悅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於是住了嘴。熊悅等了會兒見沒聲了,扭頭問:“怎不說了?”


    “是我多嘴了,這些事悅大人明明比我清楚,我還嘮叨不嫌煩。”昭念憨笑道。


    熊悅笑起來,謙虛地說:“這事我本想默默做的,誰知還是被你們知曉了,不知要怎的說我?”


    昭念立刻拱手,“好事為何要默默地做?大人有沒有想過,大王這次召見你,就是因為這件好事傳到了大王耳裏?大人在東周十數年,因姬班的要求去過中原各個都城,肯定識熟了中原的道路,這一點正是大王需要的啊。”


    昭念這席話,讓熊悅對明日的麵晤父王多了幾分自信。不過識熟中原道路並不是甚麽了不起的優勢,楚王隨便聘個東西二周的謀士,說不定就比他懂。


    “大人休怪我說話直白。”昭念又說道,“大王這次隻是召大人見一麵,對這個忘了長相的兒子留個印象,除此以外並無其他想法。”


    “這我自然是知道的。”熊悅皺了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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