侑詩一路昏睡著直到下飛機才清醒,回到家宅又被爺爺叫去書房待了很久,沒人知道爺孫倆說了些什麽。


    抵在窗邊的頭動了動,黯淡的眸子亮起一層稀薄的光,很快又熄滅下去,她點了點下巴,惠裏奈便下車打開她那一側的車門,小心地扶著她站起來,消瘦的身形在夜風中仿佛隨時能被吹倒一般,惠裏奈輕柔地牽著她的手一步一步朝門口崗亭走去。


    榊不光是冰帝網球部的教練,也是惠裏奈讀書時的音樂老師,因此她的手機通訊錄還存著榊的號碼,便當著門衛的麵撥通了榊的電話,毫無疑問很快就放行了。


    而與此同時,接近尾聲的歡迎會活動,榊結束了和惠裏奈的電話,朝坐在人堆裏的侑士說道:“忍足君,有客人,去吧。”


    客人?


    肅穆的視線示意了窗戶外麵,榊不再說話。


    侑士疑惑地起身走到窗邊望了下去,深藍的眼眸瞬間怔住,夜色中緩緩走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讓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緊接著,匆匆的腳步二話不說朝樓梯走去。


    “侑士?”向日有點疑惑是什麽人來見侑士,在他走後湊到窗邊看了一眼,視線也同先前的侑士一樣怔住,他揉了揉眼,有點不敢置信地吐出一個名字,“忍足侑詩?”


    寂靜自向日身邊蔓延開來,聽到他嘀咕的人身體皆是一震,連帶著其他不明所以的人跟著一同安靜下來。


    三三兩兩的人從座位上離開湧到窗邊,似乎要親眼看見才能確認。


    扶著窗欄的手指有些輕顫,湛藍的目光隔著玻璃遠遠地凝望著在已經下樓的侑士麵前站定的女孩兒。


    夜風拂動她絳紫色的髮絲,曾經漫過腰腹的紫發如今隻有齊肩的長度,月光的瑩白環繞著纖細的脖頸,瘦弱的身體半倚靠在她身邊的女子身上。


    不二的掌心微微收緊,在同伴的拉扯下腳步同樣匆匆地下了樓。


    侑士快步走到自己的姐姐和妹妹麵前,又驚又喜地看向那個相比之下矮了一截的女孩,“侑詩?”


    身體往前傾了一點,低柔的嗓音輕聲道了一句話,“抱歉,讓你擔心了。”


    “慢點慢點。”惠裏奈小心地扶著侑詩站直了身體,沒好氣地瞪了弟弟一眼,“我真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侑詩這性子肯定是跟你學的,身體沒好就想從醫院跑出來回日本找你攔都攔不住!”


    雖然休息了很多天,但是侑詩的臉色依舊很蒼白,侑士看在眼裏心中微疼,忍不住輕斥了一句:“身體好點再回來啊。”


    侑詩的唇抿成一條直線,半晌才慢慢吐出一句話來,“不想再讓你們擔心下去了。”


    身後一窩蜂的人呼啦啦地湧了出來,“忍足!”“忍足妹!”


    幽黯的眸子抬起,視野中一張張熟悉的麵孔恍如隔世,視線微怔,繼而淡淡笑了一下,和著如水的月光輕道一句:“好久不見。”


    “身體還好嗎?”大石關心地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侑詩那搖搖欲墜的身影有些虛弱,“去裏麵坐著吧,剛好我們在開手塚的歡迎會,你回來了歡迎的對象又可以多一個了。”


    眸色微動,心中拒絕的措辭剛剛想好,就看見人群中注視著她的那雙湛藍眼眸,闊別了將近兩個月的人此刻再次相見,心境卻大不如前了。


    不二的目光滿是心疼,她不敢抬頭再看,她揚起了眼認真地看著侑士,“哥,單獨聊聊,可以嗎?”


    侑士有些怔愣,一是為了侑詩那鮮少叫出口的稱呼,二是,此刻他看到侑詩眼底分明的決意和冷情,表情微變,他頷了頷首,“好。”


    集訓的宿舍裏,侑士把侑詩扶進了自己的房間,惠裏奈在歡迎會那邊和認識的人敘舊。關上房門,他走到侑詩麵前坐下,“怎麽了?”


    “等身體好了,我打算回本家。”侑詩低垂著眼,語氣也極為低沉,“今天來,其實是向你告別的。”


    “你要回本家?”臉色驟然一沉,侑詩的話意味著什麽他太清楚了,奉承家族的傳統去接伊士的班,但以往這都是在成人禮之後才決定的事情,“爺爺同意了?”


    這麽大的事情,必須要經過爺爺許可才行。


    “來之前跟他提了,他說會考慮。”


    “為什麽?”侑士凝視著表情平靜的侑詩,掌心暗握成拳,“為什麽突然做這樣的決定?”


    “遲早都要去的,現在的情況,還不如早點去。”


    他愈發覺得侑詩現在的表情很是怪異,麻木、漠然、如同死水,缺少鮮活的神色,和他記憶中的那個忍足侑詩判若兩人,“侑詩?”


    他聽齋藤說過,侑詩的身體裏有著另外一個強大又無情的意識,從他今天看到侑詩以來,種種表現都讓他覺得很陌生,甚至還引發了他心中的恐慌。


    “你是侑詩吧?”


    幽黯的眸子揚了揚,她輕輕一點頭,“嗯。”


    像是猜到侑士在想什麽,她又慢慢地補充了一句。


    “那個【人】已經不在了。”垂眸蓋住即將湧出的悲傷,“它死了,替我,替忍足侑詩,消失了。”


    “我太自負了,以為什麽事情都可以處理得很好,但最後關頭才發現自己什麽都做不到,救不了你們也救不了我自己,這樣的我,隻能給你們帶來麻煩而已。”


    黑鷹的事就是一個教訓,她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會有多少人知道她的能力蜂擁而來,但卻知道那些注意到她的人各個來者不善,這樣的她繼續留在他們身邊,隻會一次又一次地把他們拖入險境罷了。


    離開,仿佛成了最好的安排,遠離自己重要的人,讓時間和空間來淡化自己的情感,到最後隻剩下所要承擔的責任,就像伊士那樣。


    “那你的學業呢?”


    “那種東西,怎樣都無所謂,不重要。”侑詩淡淡地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一些輕微的細響忽然傳入耳中,緊接著她就聽到了侑士的下一個問題。


    “那,你和不二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我要被打了,嚶嚶嚶


    第90章 支離破碎


    不二周助,那個特殊的名字所帶來的特殊情感在心底深處掀起了一陣悸動,侑詩張了張嘴,半晌又抿了回去,久久地沒有說話。


    侑士死死地盯著低頭不語的她,等著她的回答。


    心頭蜿蜒出一道不斷擴張的裂縫,坐在床上的侑詩不自覺地將手邊的床單擰成皺皺的一團,收緊的關節是斑白的色彩,將那個名字反反覆覆念了好幾遍,可她卻再也叫不出聲了。


    她的選擇,一開始就是錯的,除了把不該牽扯的人牽扯進她所處的漩渦外沒有任何用處。


    對她溫柔以待的少年,那樣細心體貼的他,她怎麽能讓他一次一次陷入生命危急遍布死亡的境地。她本就是個極度危險的人,隻要她和他繼續走下去,潛在的危險就像個不□□一樣隨時會爆發,除了離開讓一切趁早結束,她想不到別的辦法去挽回自己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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