侑詩挑挑眉,晶紫的眼眸中波光散去,清晰地倒映出藍發少年沉穩鎮靜的麵容,她張了張嘴,麵對這樣的侑士,她總覺得哪裏不對,但疑惑隻是環繞在心頭,沒有問出口,“你說話越來越像爺爺了。”


    其實更像父親,隻是她不想提而已。


    “我們遲早都會變成家族期望的那樣,”侑士眼光微沉,“我隻想在那以後還能繼續做自己。”


    做自己……嗎?侑詩望著窗外斜陽普照的世界,淡金的瞳紋在一片紫色濃霧散去後分外鮮明,“我好像挺失敗的。”


    聽著那黯淡惆悵的嘆息,他忍不住覆上她冰涼的手背,見她有感望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低淳溫柔的嗓音像是帶著某種魔力,清冽的目光漸漸化為一汪湖水,侑詩點點頭,低聲重複道:“會好起來的。”


    侑士小心地握住她纏著繃帶的手臂,眼底暗藏一絲不易察覺的痛心,“如果繼續打網球的話,就要謹慎一點,比賽能免則免,要是我在附近的話,一定要通知我。”


    乖巧地應了一聲,侑詩嘴角挽著甜甜的笑容,“我會小心噠!”


    都大會的比賽很快來臨,賽前幾天網球部的成員們還在學校上課,放學鈴響後,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拎包奔向球場,打算做緊張的賽前訓練,可惜天公不作美,在頭頂醞釀了一下午的烏雲終於吐出銀白的閃電,傾盆大雨隨即而至。


    雨一時半會兒不會停,今天下午的戶外活動社團全部要提早結束了。侑詩和往常一樣環抱著幾本作業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一扭頭果然看到幾個三年級的網球部成員在各個教室奔走相告下午訓練取消的場景,轉身往教學樓出口走去。


    這雨來勢洶洶,不一會兒教學樓外圍就打滿了各色的雨傘,侑詩站在屋簷下,看著不斷掉落雨珠的天空,奇怪,以前這個時候家裏的隨從早就打傘在這裏等了,今天他們跑哪兒去了?


    摸出手機來正要打電話問個究竟,卻看到屏幕顯示有一條簡訊,還來不及點開,背後擁擠的人群突然小小的混亂了一下,外圍的人朝後退了一步,連著雨傘直接頂向旁邊的侑詩。下意識地避讓了一步,雨珠立刻毫不留情地碎裂在發梢,就這一晃神的功夫,她原先的位置就被人占了。


    侑詩無奈,隻好低下頭拉緊了外套擋在身前,走進雨中。後麵的人群好像傳出一陣喧囂,冒雨走著的她突然抬頭,一把黑色的傘擋在自己頭頂,隻聽見雨珠滴答滴答碎裂的聲音。


    “額……嗯,謝謝。”侑詩驚訝地看著出現在身旁的人,栗發的少年手裏撐著傘,背上背著書包和長長的網球包,湛藍的視線從眯起的縫隙中泄露。


    “身上還有傷的話,淋雨不太好。”溫潤如水的聲音,在雨聲中意外地好聽。


    “幫大忙啦不二同學。”侑詩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手機卻在這時傳來震動,她看了眼來電號碼連忙按下了接聽鍵,手卻因為抱著書十分不方便,還沒說什麽手裏就一空,她懷裏的書已經被人抽走,她朝不二投去感激的眼神,鬆了口氣,舉著手機放到耳邊,“喂,侑士?”


    磁性的男音從那頭傳來,“你在哪兒?”


    “當然是在學校啊。”才剛放學,她又被雨堵在學校裏,哪兒都去不了。


    “學校哪裏?”背景音好像是一大片人聲和汽鳴,聽著仿佛有些耳熟,侑詩朝人潮擁擠的校門望去,那端傳來的聲音和手機裏的嘈雜逐漸重疊。


    “你在我們學校門口?”


    “沒看手機嗎?我說了今天下午來接你的。”侑士在那邊似乎嘆了口氣。


    “……還沒來得及看。”侑詩老實交待。


    侑士看著被各色雨傘和雨衣塞滿的校門,從他的角度,根本看不到二十米開外的教學樓門廳,“你現在在哪,我過來。”


    “我已經走出來了,你在哪兒啊?”侑詩打量了一下周圍,全都是撐著雨傘匆匆走路的學生和家長,校門口那麽吵,就算是她也聽不到侑士的聲音在哪個方向。


    “要不讓忍足君到前麵岔路口那裏等吧,這會人多,不好找。”不二語氣平和地說。


    “你邊上有人?”耳尖的侑士聽到了手機裏傳來了一個稍遠一點的男聲,聽著還有幾分耳熟。


    “嗯。”侑詩沒說是誰,隻是把地點確認了一下之後就掛了電話,她抬起頭朝身邊陪她等在雨裏的不二微笑,“不二同學,好像還要再麻煩你一會兒了。”


    不二沒說什麽,隻是示意了一下門口的方向,便打著傘帶她走了過去。侑詩重新把書抱回懷裏,雨水中時不時卷過充滿水汽的風,她下意識地拉近了外套,卻沒意料中的涼意,偏頭就看到不二已經很細心地把吹來的風擋住了,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一絲笑意,低頭眼觀鼻鼻觀心地默默走路。


    他們約的地點是離開青學校門30米左右的一條不太擁堵的岔路,侑詩老遠就看見了自家的車,而車邊打傘等候的男生也遠遠地看見了她,他快步走來,見侑詩站在不二的傘下,眼底的訝異一閃而逝,腳步沒停,徑直來到她的身邊。


    侑詩見他一來就把自己手上的書全拿走了,有點無奈地說:“我抱得動啊……”她的左手雖然現在有點廢,但是加上右手的話幾本沒什麽重量的作業本還是拿得了的。


    “不行。”


    一左一右兩個男生不約而同地吐出兩個字,三人頓時表情各異。


    一時間,周圍的雨聲滴滴答答地分外清晰。不二臉色微變繼而快速恢復正常,侑士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才去看愣在原地的侑詩,低咳了一聲才說:“你手不方便,還是照顧好自己吧,別不小心淋了雨。”說歸說,他上下打量了侑詩一眼,除了鞋子濕了,其他地方幹幹淨淨的連個水印都沒有,反倒是不二,左側肩膀全都濕了,他不著痕跡地挑了挑眉,朝他微微點頭算是致謝。


    “好吧。”無奈地拉了拉身前的外套,乖乖地扶著左臂,“那……”


    嘩啦!水桶粗的閃電把黯淡的天空劈得雪亮,雷鳴緊隨而至,狂風暴雨如影隨形,路上有不少行人的傘被掀翻,路邊的這三人也被這陣撲麵而來的水汽沖了個正著。侑詩下意識地扭過頭,肩膀卻被人一帶,微涼的臉頰貼上一個溫熱的胸膛,風聲如浪擦著她的衣擺疾疾掠過,耳畔是沉穩有力的心跳,恍如隔世。


    不二把傘一垂,繼而關切地看向懷裏突然抬頭的女孩兒,“沒事吧?”


    “唔……沒。”前額離那雙溫柔的唇咫尺之遙,她的視線微微跳躍,見他校服的衣肩上一大片水漬,心裏若有所悟,腳步退開,“謝謝。”


    那頭侑士眸中深意更濃,他看了看不二,又看了看侑詩,沒說什麽。


    “不二同學,你一個人回家嗎?”本打算道謝以後再道別的侑詩看著周圍愈下愈烈的大雨,臨時改變了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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