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悄悄帶著孩子潛回到了村子裏, 想要接父母離開, 可是車行到半路就翻車出了車禍,不多不少……七個孩子隻活了最年長的男孩跟女孩,餘下的全部當場死亡, 他們身上沒有一點傷痕,有些甚至臉上帶著笑……


    一個月後他們從醫院出院,料理完兒女的喪事,狼狽回村之後,正巧趕上父親躺進棺材……親眼目睹了父親像睡著了一樣的死去。


    從此兩夫妻再也沒有離開過村子。


    他們不是第一個打主意逃跑的,也不是最後一個,可無論逃多遠命運都會找上他們,在現代絕戶村的人四散至全球,可每到六十周歲都免不了死亡,“超額”出生的兒女也沒人能活到成年。


    他們也從抗拒到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命運一方麵薄待他們,一方麵又厚待他們,絕戶村的人智力超群,財運也是極旺的,小小的村子一共一百多戶人家,家家都有大學生,碩士多如狗,博士遍地走,每家每戶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致富,蓋上了小別墅,開上了豪車,是遠近聞名的小康村。


    可是從17年開始,命運變得無比殘酷了起來,絕戶村從過完新年到現在,竟然沒有傳出一聲嬰啼……


    懷孕的媳婦和出嫁女,不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早產、流產,就是生下的孩子活不下來,有各種各樣的先天疾病。


    在這個科技極為發達,孕產婦和初生嬰兒死亡率極低的時代,絕戶村這種情形隻能用無解來形容。


    他們找來了專家考察這裏的水質、空氣質量,連村子裏唯一的工廠也被他們強迫搬走了,可一切都沒有改變。


    他們開始把孕婦送到外地,送得越遠越好,可遠方的消息傳來,就算是在萬裏之外的米國,絕戶村的“孩子”依然生不下來,死亡……不停地死亡。


    “好消息”六十歲必死的詛咒消失了,他們把自己灌得大醉躺在棺材裏睡著了就真的是睡著了,第二天天亮了,非常精神的起身了。


    村裏人認為這也是一種異常,難道是他們的祖先跟什麽人達成了契約?用生命換後代?


    一個古老的傳說被重新提及。


    五百年前,絕戶村有個極殘酷的傳統——溺嬰!


    正常的年景家中如果第一個出生的是女孩,為了讓“嚇走來投胎的女鬼,讓男孩來”,會讓女孩“走糞桶”溺死,遇見荒年,隻要是女孩一出生就全部“走糞桶”。


    溺死的孩子被直接扔出去剁碎了喂豬。


    這一年是荒年,某戶人家生了個女孩,女孩生下來長得就極漂亮,烏黑的頭發遮住眉毛,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通身雪□□嫩,與別的初生嬰兒迥異,最奇異的是她生出來的時候並沒有哭,而是在笑。


    那戶人家當時是村裏的小康人家,按道理多養一個女孩無非是多雙筷子,可這家當家的老頭極為重男輕女,生孩子的夫妻又是長子,在女孩出生前已經被溺死了四個女孩,老頭一聽說又生了個賠錢貨,不顧勸阻從兒媳婦的懷裏把孩子搶走,高高舉起摔死在石磨上。


    從此以後,原本不叫絕戶村的村子成了絕戶村,沒有人家能生養,所有三歲以下的孩童全部夭折,村民無論逃到哪裏生養孩子都沒辦法養活。


    我之前說的那戶人家,更是所有的孩子無論大小全部因為各種原因死了,有在河裏淹死的,有從炕上玩掉下來摔死的,甚至有一個在母親懷裏吃奶睡著了,憋死了……


    所有人都沒有把這件事在荒前被溺死的女嬰聯係在一起。


    直到有天女嬰的母親再次懷孕,在生產前夜做了一個詭異的夢——她夢見之前死掉的女兒穿著花裙子帶著一串的小孩在河邊玩,女孩已經長得有五歲左右大了,可她就是知道那是自己的女兒。


    女孩發現了她,蹦蹦跳跳地走過來看她,“母親,你帶弟弟來跟我玩嗎?”


    “你已經有這麽多的玩伴了……還要弟弟幹什麽?”母親下意識地回答。


    “我本來是九天玄女下凡到人間曆劫,投生到你家也是緣份一場,本要送你家潑天的富貴,可你家的那個老畜牲心狠手辣,竟然連一天都不肯多留我,害了我的性命,我本是枉死,要在人間留到六十歲陽壽盡了才能走。”


    “這些孩子……”母親指著那一串在河邊的孩子。


    “那些都是我的玩伴啊!還有我的哥哥們呢……”女孩指著遠遠的河的另一邊玩的一群孩子,母親認出那些是家裏夭折的孩子,嚇出一身冷汗心驚肉跳,她又仔細辯認河邊的孩子,認出幾個村裏三歲以下夭折的孩子,至於那些不能辯識的,大約是出生就死了的孩子,“是你?”


    “是我啊。”


    “你……”她雖是慈母心腸,見到女孩就有天然的親近感,可一想到眼前的女孩就是全村絕戶的真凶,嚇得渾身發抖,捂著肚子擔心起將要出生的孩子,“你——你難道真要弟弟……”


    “是啊。”女孩笑眯眯地說道,“媽媽,你和弟弟一起來陪我好不好?我好寂寞啊……”


    都這個時候了,母親也顧不得所謂的孝道了,一次次懷孕,一次次生養,卻因為是女兒被摔死,自己還要受公婆妯娌白眼被生了兒子的妯娌們排擠,她明裏不敢說,暗地裏不知罵了公公多少回老不死,恨丈夫窩囊無能保護不了妻女,“冤有頭債有主,你要報仇隻管殺了我公公好了……”


    “我本是九天玄女不能殺人害命,這些孩童魂魄不全不在生死薄中,我帶來玩兒無妨,至於你家的那些孩子是因為你家的女孩到閻羅殿裏告了狀,遭了報應與我無幹,我收留他們本是為了可憐你一片慈心……你放心,我必定會帶好弟弟的……”


    “等等!要是那老頭死了呢?”


    “他陽壽八十有餘,我不能親手害他。”女孩眼裏閃過一抹光芒。


    “好孩子,你不要帶你弟弟走,再過一個月就是那老頭六十大壽,我想個法子替你報仇如何?”


    女孩眨了眨眼睛,“一個月?你若是真能送他來,我就不帶弟弟走了,隻是——”


    “隻是什麽……”


    “你們村子裏的人都犯了滔天大罪,就算是我饒過了你們,天也不會饒過你們。我能保你一家,保不了全村。”


    “要如何能保全村?”母親問道。


    “從此以後你們村子就叫絕戶村,每家每戶每對夫妻隻能生育一子一女,每個絕戶村的人隻有一甲子壽數……”


    在當年,能活到花甲已經算是高壽,母親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她從夢中醒來,越想越覺得自己夢得古怪,悄悄將自己夢見的事與丈夫說了,誰知丈夫卻不言不語許久……過了一刻鍾才說——“我也做了同樣的夢,你與女兒說話時,我就在旁邊站著,隻是不能言語。”


    “是咱們家香火後代要緊還是爹要緊,你可要想好。什麽是孝,有香火傳承才是至孝……”


    他們夫妻商量到了天亮,第二天又悄悄與妯娌、兄弟說了,妯娌兄弟正因喪子愁鬱難解,聽了這話雖都半信半疑,到底沒有告訴“老祖宗”。


    就在第二天的下午,母親產下了一個男嬰,男嬰哭得極宏亮,整個村子都聽得見。


    全村的人都悄悄的來問他家的嬰孩如何,眼睜睜的看著他家的嬰孩吃飽睡,睡飽吃,小臉紅撲撲的健康……


    女人把自己夢裏的事跟村民也悄悄的說了——


    “老祖宗”歡喜得很,這麽多年家裏總算有了添丁之喜,又正逢上自己六十大壽,便決意大辦——


    村裏的人全來了,家家都備上了厚禮,六十大壽那一日熱鬧了一整天,“老祖宗”喝多了酒躺在椅子上作著美夢……


    卻被自己的幾個兒子抬了起來……他睜開眼……竟看見兒子們不知何時把壽宴擺成了喪禮,院子的正中間擺著他早就相看好的壽材,棺材前擺著滿滿的供果。


    “你們幹什麽?你們瘋了嗎?”老頭子怒喝。


    “爹,我們原本盼著你喝醉了什麽都不知道,現在看來是不能了,為了子孫您就忍一忍吧!”兒子們強行扒他的衣裳,替他換壽衣,他一路大喊大叫,盼著鄉親們能來救他。


    大門被敲響,兒子去打開了門——鄉親們都披麻戴孝,冷眼看著他……


    “為了子孫,您就忍忍吧!”鄉親們都說道。


    他硬生生抬到棺材裏,兒子一人一邊將棺材釘死,“老祖宗”活生生悶死在棺材裏。


    說來也怪,自那以後,村裏又傳出了嬰啼,家家戶戶都能養活孩子,雖隻有一兒一女,好歹兒女雙全又有後代香煙。


    人人都對此深信不疑,老人到了六十歲,就算不死也會被兒女硬生生的“勸死”。


    到後來他們竟發現,老人若是自己躺進棺材,就能睡著了一般無疾而終……


    難道……有人又幹了“害命”之事,害得全村跟著賠葬?


    他們這次又要做什麽樣的事,才能平息“九天玄女”的怒火?


    他們將目光集中到了村裏年滿六十周歲,卻沒有死的老人們身上。


    他們送走了“專家”,叫回了在異鄉的青壯——


    “為了子孫,您忍一忍吧!”六十歲的老人被抬進了棺材,兒孫們釘上了棺材上的釘子!


    作者有話要說:  溺嬰的習俗直到解放後仍沒能禁絕!


    ☆、第161章 村莊


    這些動手殺死自己親爺爺、親姥爺、親奶奶、親姥姥的人, 並不是當年沒有知識沒有見識的文肓, 相反,他們中的很多在北上廣這樣的一線城市站住了腳, 學曆最低的也是本科, 有十幾個碩士,四個博士, 平時最愛逛星巴克,有著tony,tom,emily這樣洋氣的外文名字,口必稱科學,知道所有諾貝獎得主的名字……


    留在故鄉的有幾個是公務員, 國家幹部,可他們做這些事的時候沒有一絲猶豫,僅有的幾個“心軟”的, 也隻是遠遠的站在一旁不動手。


    直到其中一個人的妻子實在受不了良心的譴責, 悄悄報了警……


    我坐在車裏翻看著資料,黃書郎靠在我的肩頭打盹,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是當地特殊案件科科長李科長,名字叫什麽我忘了——


    李科長諜諜不休地介紹著案情,“我們趕到當地之後, 一共起出六個棺材,太慘了!所有老人都是窒息死亡……”他說罷從後視鏡裏看了我一眼,“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吧?活埋死的, 棺材蓋上全都是手指抓的印子,指甲的扣斷了!我們把人帶回去審,可他們沒有一個說實話的!隻推出了一個有點腦子不正常的精神病做替死鬼。”


    “精神病?”我挑了挑眉,在這種不正常的案子裏精神病搞不好是唯一的“正常人”。


    “是啊!雙相情感障礙伴有幻聽,挺可惜的一個男孩,九二年出生的,已經考上北大了,上了半年學就回家了……不是整天不出門躺床上睡,就是白天黑夜裏不睡覺滿村子晃……”


    “幻聽?他都聽見什麽了?”


    “他說他聽見有人每天叫他的名字,跟他說話,還說村子聯通著另一個空間,他每天都能看見另一個空間裏的人安居樂業。他被我們帶到局裏問話,一直說小心鬼母來了,鬼母來了……”


    我們正是因為鬼母來了這四個字來的。


    車駛進了一座村莊,絕戶村位於中原腹地,離豫省的省城隻有不到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因為文化人多的原因,村子規劃得很好,每家每戶都是格局類似的二層或三層帶大車庫的小別墅,車道和敞開的別墅裏停得都是三十萬以上的豪車,奔馳、寶馬什麽的平常普通,村路上纖塵不染,綠化做得非常好,家家戶戶前院都鋪著草坪,栽種著花木,說是大城市某個高檔別墅小區也有人信。


    我也是農村出來的,這樣的農村社區沒有讓我感覺到羨慕,讓我感覺到毛骨悚然——


    □□靜了,沒有犬吠,沒有雞鳴,沒有孩子的嬉鬧聲,沒有坐在門口閑聊天的村民。隻有窗簾後一雙雙窺探的眼睛。


    車駛進了應該是村委會之類的地方,三層的白色小樓,規規矩矩的豆腐塊,門前擺著花架子,花架子上擺著盛開的蟹爪菊。


    一個穿著年約五十軍綠薄棉服,卡其色休閑褲,頭發半禿,戴著眼鏡的男子笑眯眯地站在門前等著我們。


    還沒等車停穩熱情地走了過來,“總算把你們給盼來了!我是這個村的村長薛新亮,聽說你們是帝都過來的專案組?我們村子民風純樸,別說是殺人案,連一邊的治安案件都沒有發生過啊,可以說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這次的案子實在是……”他眉頭緊皺地一拍大腿,我能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鬱悶,卻不是因為“民風”,“治安”之類的原因。


    “您有親人是受害者之一?”我問他。


    “是啊,我的親姐姐……”他歎息道,“她遠嫁到外地多年,退休之後回來享福的,誰知道竟然遇見了這樣的事。”


    這村子的人太奇怪了,按道理人人都是想要健康長壽多活幾年的,五百年前六十歲去世可以說是長壽、喜喪,在現代六十歲去世絕對是早亡,女性五十五歲退休還好,男的根本是工作了一輩子退休金都還沒來得及領就去世了。


    可這村子裏的人不管在外麵有多大成就,六十歲之前必然要回村“等死”。


    “你姐姐的孩子呢?”我追問道。


    “我姐姐有一兒一女都是博士,一個在米國,一個在高麗國,都回來奔喪了。”


    “據我們了解,他們在你姐姐去世之前就已經入境了……”我佯裝翻看了一眼資料道。


    “呃……他們本來是回來替我姐姐慶祝六十大壽的。”他很勉強地笑道,“吳燦這孩子啊,按理來說也是可憐,他爸死得早,她媽帶著他和他姐姐回娘家這邊來住,孤兒寡母的也是可憐,考上大學之後我們都替他媽媽高興,誰想到這孩子竟然病了呢……警察同誌,他現在怎麽樣?會不會被判刑啊?”他一臉期盼地看著李科長。


    “不會,我們已經排除了他的嫌疑,他跟我們一起回村了,就在後麵的車裏……我們車開得快,不過他們應該也快到了。”李科長一邊看手表一邊說道。


    薛村長臉立刻就變了,“李科長,這事兒你做得可不對!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人不是他殺的。”李科長道,“再說了,就他那身子骨你也知道,個子跟我差不多高,體重才九十斤,別看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力氣還不見得有你大呢!他一個人能弄暈那麽多健康的老人?還能挖坑把他們活埋了?你是幹過活的,我也是幹過活的,當著明人不說假話,那些棺材我們用挖土機還挖了一天呢,他一個人能背著全村的人幹這事兒?更不用說這些老人都有兒女在身邊,兒女又不是死人……”李科長就差明說了,那些老人是怎麽死的你自己心裏沒點逼數嗎?挑替罪羊要不要找得這麽不走心?


    薛村長不說話了,他低下了頭——“我們村裏怕是容不下這樣的瘋子了,誰知道哪天他發了瘋拿著刀砍人……”


    “他說鬼母來了。”我懶得聽他再撒謊直接提問,“你們村裏有沒有關於鬼母的傳說?”


    “什麽鬼母?”薛村長道,“我們村隻有兩座廟一座祠堂,一座土地廟,一座九天玄女廟,一座供奉薛、楊、吳、趙四家祖先的祠堂。”


    “您能帶我到廟和祠堂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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