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這樣一來,她在這世上還有一個親人。


    但她又告訴自己最好跟他保持些距離,免得自己的七殺命格把他也給克了,到時候,她就徹底地舉目無親了。


    懷必瞧著她不自覺的略顯親昵的舉動,心裏很是愉悅,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轉身回房。


    危素舒了一口氣,轉身看向葉雉。


    葉雉盯著她臉上的表情,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有些看不透對方了,他原本以為她會迫不及待地用白鶇草將眼睛恢複為原樣,然後去過她想過的日子。


    他眼睛裏的光明明滅滅,輕輕開口問道,“危素,你在想什麽?”


    “我想起了一個人。”


    “……誰?”


    “謝小言。”


    作者有話要說:  忘了解釋下為什麽說是謝憑殺了沙克,把回複一米鹵小天使的內容搬來這裏啦~


    答:理由如下~


    1.他對沙月華的態度不太對勁;


    2.他怕沙克作妖,阻止懷金芝替危素取出大虺;


    3.沙克一直極力反對離開雪山,如果他得逞,謝家和懷金芝的交易就失效了,謝家也得不到石脈鬼燈,出於家族利益,他也會動手;


    4.寨子裏大部分人並不知道謝憑的存在,所以他動手基本沒人會懷疑。


    以上~從殺人動機的角度出發,謝憑最有可能。


    話說快完結了,老鐵們有什麽想看的番外嗎……


    我計劃寫一篇司徒善的,講講老葉過去的事兒以及她的黑曆史,再來一篇謝憑的。


    還有一篇,老葉和危素在一切結束以後的幸福小日子~


    好像也差不多了2333


    ☆、白鶇草(03)[捉小蟲]


    危素決定了, 她要把手裏的白鶇草給謝小言,謝大莊的女兒, 那個乖巧懂事的小女孩。謝大莊一定很希望自己的女兒開口說話, 哪怕他已經見不到那一幕。


    其實,剛開始危素也是心血來潮, 忽的就有了這麽個念頭而已, 到後來越想越覺得她應該這麽做,這麽做沒錯。


    葉雉聽完了她的想法, 沉吟了半晌,最後搖了搖頭。


    這反應完全在危素的預料之中。


    他抬起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這段日子她瘦了許多, 隔著布料也能感受到手掌下的硌人的肩胛骨。他認真地盯著她的雙眼, 輕聲說道,“危素,你可以自私一點的, 你並沒有欠她什麽。”


    “我是沒有欠她什麽,但我欠她爸爸一命。”危素抬起頭, 迎上他的目光,“我不是有多偉大,也不打算當聖母, 相反的,我很自私,就是因為自私,我才不想欠別人的。如果不是為了救我, 謝大莊不會死……我不想一輩子都要背著這個債,你能明白嗎,葉雉?”


    “我想……輕輕鬆鬆地活著。”說著,她伸出手撫了撫葉雉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然後向前走了半步,靠進了他的懷抱裏麵,圈住了他的腰。


    葉雉微歎一聲,摸了摸她的頭發,“我知道。”


    他知道的,她向來都是這麽一個人。當初在銀子岩,他說可以替她取出大虺,但她卻認為自己欠了謝憑一條命,必須得還清,因此拒絕了他。


    從那時候起他就曉得了,他喜歡上的這個小姑娘脾氣特別強,強得九頭牛都拽不回來。反正也改變不了危素的想法,他想倒不如站在她身邊,讓她知道,她並不是單槍匹馬一意孤行,至少有他在她身邊。


    危素把耳朵貼在葉雉的胸膛上,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試探性地問道,“那……就這麽定了?我們離開這裏,就去赤峰找謝小言,好麽?”


    “好。”葉雉垂下頭親了親她的額角。


    危素興致突發,仰起頭,“誒,對了,鳥哥,你該不會嫌棄我左眼看不見吧?”


    “不敢,媳婦兒,我不敢。”葉雉裝模作樣地連連搖頭。


    “噢,那是為什麽?”


    “怕你生氣了一拳捶死我。”


    危素:“……”


    第二天,趁著葉雉打著“懷必妹夫”的旗號出門給懷必幫忙的當口兒,危素找了謝憑,想向他打聽打聽謝小言如今住在哪兒。


    “我不大清楚,不過她多半還跟外婆住在一塊兒……”說著說著,謝憑覺得不對勁兒,奇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她不是不能說話麽,我想把白鶇草給她。”危素語氣相當隨意地拋出了這個回答,一副完全不把這等神物放心上的模樣。


    但是這個答案在謝憑聽來不啻於平地一聲驚雷,他騰地一下子站起身來,急急地說道,“什麽?小素,你是認真的麽,這未免也太胡鬧了!”


    “我認真的。”危素一字一頓地說道,讓他明白自己的態度,“我欠謝大莊一條命,隻能回報在他女兒身上。”


    “謝大莊並沒有白白死了,”謝憑無法理解這個在他看來莫名其妙的決定,“他是我們謝家的線人,出了事他的孩子謝家自然會出錢撫養長大,謝小言用不著你操心,小素,你應該先考慮你自己。”


    “但小言無論如何都是失去了爸爸,不是嗎?”危素毫不退讓,質問道,“她原本就沒有媽媽,現在爸爸也走了,跟她在成長中缺失的親情比起來,你們謝家那點破錢算什麽?!”說到這,她緩了緩語氣,“至少白鶇草能讓她開口說話,也算是一種補償了。”


    謝憑被她堵得半天說不上來話,頓了許久,他才目光複雜地輕聲問,“可是……你怎麽辦呢,小素?你的眼睛……”


    “我又不是兩隻眼睛全瞎了,不勞你操心。”危素聳了聳肩。


    謝憑思來想去,卻還是覺得不舒服,胸口像是有一口氣梗在那裏似的,不上不下,難受得緊,嘴邊有一句話呼之欲出,可他知道不該說。


    危素那廂轉過身去望著窗外,並沒有發覺他的異樣,自顧自地說道,“過幾天,我應該就會跟葉雉一起離開這裏,去找謝小言。”她停頓一下,聲音放柔了,“阿憑……”她這樣叫道。


    謝憑有一瞬間的恍惚,他不知道危素已經多久沒有這樣叫過他了,這一聲“阿憑”讓他生出幾分錯覺,好像回到了過去年少的時候。


    他不太敢開口說話,不自覺地微微屏住氣,等她接下去的話。


    危素沒有回過頭看他,用一種勸人向善、勸浪子回頭的語氣說道,“你也該想想自己的將來了,這幾年啊,我們都走岔了路,現在也是時候回到正道兒上了。”


    謝憑聞言,臉上湧起一個略微蒼白的笑容。


    正道兒?什麽叫正道,他已經不曉得了。曾經姑母告訴過他,在謝家待得越久,走的路越長,便會越分不清正與邪。但她很快又安慰他說,沒關係的,這世上本來就沒有絕對的正邪。


    救一個人,便欠了閻王爺一條命,遲早他要在另一處討回來;而殺一個人,說不定便保全了另一個人的性命。因果循環事事相扣,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所以,與其遵從所謂的“正”,倒不如……從心所欲。


    思及此,謝憑憋了許久的那句話終於說了出來,“小素,你不覺得白鶇草用在謝小言身上太浪費了麽,不如……”


    他打住了,接下去的話他自己都不太說得出口。


    “不覺得。”危素終於回頭看向他了,隻是她眼睛裏有著顯而易見的失望。


    她語氣冷了下去,眸子裏的冰寒有些懾人,“這白鶇草是老鬼給我的,我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再說你們謝家神通廣大,白鶇草又不是隻我一個人有,我早就不替謝家辦事了,你最好少打歪主意。”


    謝憑靜靜地望了她一會兒,眼中各種複雜的情緒翻湧著,如潮漲潮落。他頗為無力地坐了下來,“我知道了……對不起,小素。”


    真是該死,他不明白自己怎麽就鬼使神差般地問出了那一句話,他現在隻希望自己的道歉還能挽回一點危素的好感。


    危素見狀,眼珠子轉了轉,“你不需要跟我說對不起,我隻想知道一件事。”


    “什麽?”他抬眼。在一種說不清的羞愧之下,謝憑現在覺得,無論危素想問什麽,他都會告訴她,隻要他知道答案。


    她揚起下巴,雙手抱在胸前,“謝家搜集這些東西,究竟是為了什麽?”


    以前,危素內心雖然下意識地在好奇,可出於某種賭氣的心理,麵對謝憑的時候,嘴上封得死緊,絕口不問,但現在她想開了,跟他賭氣不值當,把自己給憋壞了,有什麽意思呢。


    謝憑怔了一下,“……我不清楚。”


    他這算是實話,但也不是實話。


    謝家的確在密謀醞釀著什麽大事,家族中身份地位稍高的人都曉得,但具體是什麽,大概隻有謝老爺子和謝正永那幾個人計劃並參與了整個過程。他曾經暗中問過自己的姑母謝銀萍,不成想連她也是霧裏看花。


    不過,雖然沒有親口被告知,但從種種端倪和線索來推敲,不難將搜集那些神物寶器的真正目的給猜出來。


    隻是……那個答案太過不可思議,甚至可以說是驚悚,或許很多人在猜想出來的第一個瞬間便已經自己把結論給推翻了。


    危素不相信,追問道,“難道你連一點猜想都沒有麽?”


    這話問到了點子上,謝憑不得不答,他想了想,問道,“倘若我告訴你,你能保守秘密,不告訴別人麽?比如說……葉雉。”


    “你這話問得真是沒有意義。”危素並不直麵他的問題,她睫毛顫動了兩下,“你這樣問我,我自然會說自己能保密,可如果我轉身告訴了旁的人,你也無可奈何不是嗎?所以說——重點不在於我能不能保密,而在於你信不信我。”


    聽了她這套歪理,謝憑又是無奈又覺得有些好笑,他正要開口說話,沒想到房門一下子被推開,葉雉邁著長腿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不用問了,我已經知道了。”


    說著,他將一本書“啪”地一聲丟在了桌子上,泛黃的古舊書頁朝上攤開,他嗓音低沉,蘊藏著顯而易見的不悅。


    危素嘴角抽了抽,她怎麽不曉得葉雉這人還有偷聽牆角的愛好。


    “這什麽?”她伸了伸脖子,好奇地去看翻開的那頁。


    這顯然是一本有了不少年頭的古書,繁體,豎排版,沒有標點符號。危素眯著眼睛勉強辨認出來一行字,“往古之時,逢十萬天劫,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再往下她就讀不動了,再讀腦仁要犯疼了。


    清了清嗓子,危素說,“鳥哥,請解釋一下。”


    “謝家想複活的,是古巫屍王。”葉雉冷冷地說道,他目光掃向謝憑,銳直地宛若一把利刃,“我說的對吧,謝憑?”


    謝憑沉默,這一刻他突然間就恢複了平靜,“我想,是的。”他說。


    “複活什麽?”危素一頭霧水,試圖重複那四個字,發現自己似乎有點捋不直舌頭,“古、古巫……屍王?”


    葉雉點頭,隨後壓低了聲音,嘴唇微動,吐出了四個模糊不清的音節,那是用古語念出來的“古巫屍王”。


    他話音剛落,危素便感到一股不祥的氣息在房間裏翻湧了一下,身體莫名有些發冷,胳膊上也迅速浮起小粒小粒的雞皮疙瘩。


    連名字都帶著禁忌,謝家想複活的,看來是個相當駭人的玩意兒,她想。


    其實在一開始,葉雉也沒想明白謝家想要的究竟是什麽,方才在東巴族的藏書閣中偶然翻到了那本被他扔在桌上的書,他逐字逐句地讀著書中每一行文字,忽然間發生的一切都串聯起來了。


    危素搓了搓手臂,“那是什麽東西?”


    “上古時期,人類的幾大部落自相殘殺,但是古神們遭逢十萬天劫,失去了神力,即將陷入沉睡,無力阻止。在逐鹿野的一場戰役中,羆族戰敗,四十萬人被坑殺……”葉雉伸出一根指頭點了點那本泛黃的古書,“古巫屍王就從這死人坑裏爬了出來,手中握著染血的陰陽錄。後來,他便率領妖魔鬼怪、魑魅魍魎,打算將所有的人殺光,把天下變成它們的樂土。”


    “陰陽錄?”


    “現在的陰陽錄並不是真實存在的,而是象征著天地陰陽之間的平衡與規律,看不見也摸不著,但是在萬年前,一切都還很原始,古神在定規矩的時候把天道刻在玉石板上,所以陰陽錄才有了實體,如今的陰陽錄就是由它演化而來。”


    危素聽得目瞪口呆,感覺就跟聽故事似的,“那……後來呢?”


    “生靈塗炭,人族基本上快死光了,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事實上,巫屍王壓根是人族一手養出來,他們再怎麽痛哭哀嚎,乞求古神的垂憐,古神也無能為力,女媧在闔眼之前留下了一句讖言……”他頓了頓,“‘人莫能屠’。”


    “意思是,沒有人能殺得了巫屍王?”危素皺眉。


    既然如此,人族豈不是早就滅亡了?


    她恍惚地感覺自己所處的世界有些不真實了,忽的冒出個荒唐的想法——會不會這個世界一切都是人類自己共同編製的一個夢,因為不甘心死去,所以全部在夢中自欺欺人地繁衍生息。


    “是這個意思。”葉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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