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素沉默地邁動著步伐,在大家此起彼伏的呼吸聲中,氣氛顯得有些沉重和僵硬,但是誰也不敢隨便開口,就怕一個不注意又驚動了什麽東西。


    他們離隧道盡頭的那隻冷煙火越來越近,最終,完全立定在了它前麵。


    危素輕輕舒了一口氣,她真怕這條路是走不到盡頭的,也怕他們到時向後走的時候走不回入口那裏,最後被活生生困死在其中。


    謝憑彎腰將冷煙火拾起來,一路往上緩緩移動。在他背後,葉雉和吳偉江拿著手電筒在盡頭處亂晃亂照,試圖窺清全貌。


    “這是一扇門。”當光線照到一處粗糙的門把的時候,謝憑回頭說道,“你們看,上麵還刻了字……是蒙古文,我讀不懂。”


    “吳哥,你來看看?”危素側身叫吳偉江上前。


    他“唔”了一聲,依言上前,摸著下巴仔細看了一遍,給他們翻譯道,“使我安息者,上天保佑;移我屍骨者……永受詛咒。”


    危素聞言,很慫地緩緩向後退了一步。


    吳偉江瞥了她一眼,“用不著這樣吧,在陵墓顯眼位置刻一些類似的詛咒話語不是一個由古至今全世界通用慣例麽?”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以為意,“埃及法老圖坦卡蒙墓前不也刻了一句……嘖,是什麽來著……”


    葉雉接著他的話說,“誰擾亂了法老的安寧,死神將展翅降臨。”頓了頓,他補充道,“後來這句話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應驗。”


    吳偉江:“……”


    他暗想,被當場打臉的滋味真不好受。


    “我覺得大家不太用擔心,”謝憑清了清嗓子,說道,“門上寫的是‘移我屍骨者永受詛咒’,咱們又不是要動墓主人的屍骨,隻是借道而過罷了。”


    聽了這話,危素忍不住心頭一喜,她上一次覺得謝憑這麽聰明,還是在他高二期末考試,啥也沒複習結果考了年級第三的時候。


    吳偉江連連點頭,“有道理。”


    她強忍住表揚謝憑的衝動,側了側頭,問道,“那咱們要怎麽進去呢?”


    葉雉表情淡然地伸手握住門把,用力一推。


    頓時門軸的鉸鏈哢嚓哢嚓地轉動了起來,上方猛地震落下一陣嗆鼻的灰塵,厚重的石門就這樣被輕而易舉地推開了。


    葉雉朝裏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就這樣,抬起腳,走進去。”


    危素:“……”


    她有點懷疑自己在做夢,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那啥,蒙古人建造陵墓的技術比較落後,就是你看到的這個樣子,不用太吃驚的,我們圈裏的人也都覺得這邊的亂點子啊,沒有多大的挑戰性。”吳偉江在旁邊好心地給她解釋了一通,完了又提醒道,“危大妹子你先把嘴巴合上吧,灰塵大。”


    葉雉輕笑,問她,“有什麽感覺?”


    “蒙古人果然直白爽利。”危素麵無表情地說。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趕在零點前更新了,今天跟姬友撿到一隻流浪貓,為小奶喵奔走了大半天,晚上才回來碼的字,依舊短小,見諒見諒~


    話說,有貓擼的感覺真好啊,如果沒有跳蚤就更好了……【西湖的水我的淚.jpg


    繼續雲養貓的日子了,科科。


    還有,門上那個詛咒我是借用的莎士比亞的墓誌銘,全文是“看在耶穌的份上,好朋友,切莫移動底下的這抔黃土!讓我安息者上天保佑,移我屍骨者永受詛咒”。


    大家晚安~


    ☆、長驅火(13)


    踏入門內之前, 眾人均拿了濕巾蒙住口鼻,同時又死死地屏住了呼吸。


    裏麵的空氣也不知道多少年沒有流通了, 吸進去肯定是對人體有害的, 輕則頭昏腦脹,重則倒地不起。


    本來他們準備好了防毒麵具, 但在不幸遭遇了草原狼和碎蛇、又毫無預警地滑落到地下之後, 很多裝備都弄丟了,更別提防毒麵具, 八成已經被馬蹄子踏碎了。現下采取這種簡陋的隔絕空氣的措施,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吳偉江把石門大敞開來, 好加速空氣流通。


    進去之後, 危素發現裏麵依舊是空蕩蕩的, 跟剛進來時的那個石室沒什麽區別,就是空間更大了一些,她所想象的金銀珠寶、玉器首飾或者是弓箭刀槍之類的殉葬品, 一點都沒有。


    就在她快要憋不住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一陣吱吱亂叫, 她循著聲音看過去,發現吳偉江正低頭拿手電筒照在地上。


    光線的正中央,一隻皮毛灰黑的老鼠被他踩住了尾巴。


    吳偉江一下子把臉上的濕巾扯了下來, 鬆了一口氣,說道,“既然這裏有活物,說明空氣質量還過得去, 大家不用擔心了,可以放心呼吸。”


    語畢,他鬆開了自己的大腳丫子,小老鼠一溜煙地跑沒了影。


    “奇怪,這裏哪來的通風口?”危素問道。


    她有些想不通,難道是先前他們掉下來的那個斜坡會定時開啟合攏,從而讓新鮮空氣湧進來?但如果這是一座陵墓,裏麵躺的都是死人,那設計這樣一個機關又有什麽意義呢,莫非……這裏還有什麽東西需要呼吸?


    “就我們摔下來的那個斜坡唄。”吳偉江跟她想到了一塊去,“那道刻有詛咒的石門,一定也是設計好了定時開關的,否則,即便外頭的空氣湧進來也會被阻隔。”


    “但是那門,明顯已經很久沒有打開過了。”想起門被葉雉推開時那撲簌簌墜落的灰塵,危素說道。


    “說不定那斜坡、那門,都是幾十年才開合一次,正巧被我們撞上了。”謝憑推測道,他的內心也有所疑惑,“問題在於,什麽東西是這麽久才需要換氣呼吸一次的呢?”


    危素戳了戳葉雉,“鳥哥,你知道嗎?”


    在她心目中,葉雉就相當於一本行走的靈異玄怪百科全書。


    葉雉輕輕搖了搖頭,“我現在也不太確定,可能是……行屍。”


    老鬼忽然開口,壓低了聲音對危素說道,“他這人下結論也太謹慎了,什麽可能,按照你們討論出來的特征,就是行屍沒跑了。”


    危素知道行屍這種生物,它們不人不鬼,不陰不陽,沒有思想,沒有意識,隻是機械地活著,或者說,以為自己活著。


    行屍的特性不大容易描述,跟僵屍有許多相似之處,比如說保持一個姿勢不動,直到受外界條件觸發,但它們不需要吸食人血來維持。


    行屍跟外國電影裏那些喜歡追著活人跑的喪屍也有點像,可是它們一般比較安靜,不會嗚啦哇啦地亂叫亂咬。


    “所以,墓主人並沒有完全死絕,而是一具行屍?”危素打了個寒顫。


    待會要是麵對麵撞上,那場麵可就相當尷尬了。


    “不是沒這個可能。”謝憑說。


    危素皺眉:“也不曉得這墓主人究竟是誰。”


    走了這麽久,既沒有看到陪葬品,也沒有看到棺槨,連童屍也沒見到,看起來未免也太簡陋了,可越是這樣,她心裏就越沒底。


    ——“克什克騰是元朝皇家禁衛軍中的一支部隊的稱號。”


    ——“元朝末年,這支部隊追隨元順帝退到了這裏。”


    危素想起葉雉說過的這兩句話,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


    她問:“你們還記得,元順帝和那支叫‘克什克騰’的禁軍部隊具體退到了哪個地方嗎?該不會是……百岔溝吧?”


    謝憑:“你的意思是,你懷疑這裏是元順帝的陵墓?”


    “不可能不可能,”一聽這話,吳偉江連連搖頭,“蒙古流行薄葬,即使是皇帝下葬,也隻需要一個棺木,埋在草原上之後,以萬馬踏平墳土,等新草長了出來,守墓人員就全部撤離,建一個地宮這種事情是很難想象的。”


    頓了頓,他又說,“蒙古族的另一個葬俗是‘不封不樹’,也就是不起封土堆,不立石碑。元朝皇陵相當難找,要是找出來了裏麵的機關肯定簡單,但就是找不著,一切都白搭。”聲音裏充滿了遺憾。


    “你說蒙古流行薄葬,可史書上明明記載著,成吉思汗和忽必烈都有大量的陪葬品。”謝憑提出質疑。


    “呃……這隻能說,凡事都有例外。”吳偉江也解釋不通。


    “說不定,元順帝也是一個例外。”葉雉插口說道。


    吳偉江思索了一番,道,“按你們這麽說也是不可能,順帝是元朝最後一個皇帝,明軍進攻大都,他逃出中原來到這裏,死在百岔溝,在物資匱乏的情況下,沒有陪葬品也正常。”


    話音剛落,身邊隱隱約約傳來一陣細微的跑動聲,繞著四個人轉了一圈,聽得出沒穿鞋子,腳底軟軟的肉撞擊著地麵,發出咚咚咚的沉悶的聲音。漸漸的,又飄往遠處去了。


    “聽見了嗎?”危素警覺地豎起了耳朵。


    葉雉:“是那小鬼在催我們。”


    她捏了捏酸痛的肩膀,無奈道:“那就繼續往前吧。”


    四個人根據小鬼若有似無的提示向前行去,又來到一個方形隧道口前,不,不能說是隧道,在用電筒照過一遍之後,他們發現那甚至連通道都算不上,隻是在整麵牆上有一個規則的方形凹陷而已。


    裏麵一堵跟牆沒多大區別的石門,沒有把手,看起來封得死死的。


    之所以能看出這是門,是因為上麵刻了和第一道門同樣的詛咒。


    吳偉江自告奮勇地站出來,讓其餘人後退一步,而他則趴在門上,耳朵緊貼在上麵,時不時用手電筒的頂端敲敲打打,發出“篤篤”的聲音。


    他很有耐心地幾乎敲打完了每一塊磚頭,直到右下角有一塊磚發出的聲音不是“篤篤”,而是“空空”,他才滿意地停住了手。


    “看來我的手藝還沒生疏啊。”吳偉江感歎了一句,然後用力按下那塊石磚,石磚陷了下去,整扇門開始緩緩往下沉。


    危素心裏默默翻了個小白眼,也不知道是誰之前紅口白牙地說蒙古族的陵墓沒有多少挑戰性來著,怎麽開個門還蠻有成就感的呢。


    隨著門的下移,門內的景象也一點一點展示在眾人麵前,一抹淡淡的幽光照了出來,危素吃了一驚:“裏麵有光?!”


    吳偉江朝門內探出上半身,往裏麵看,腳下差點沒打個趔趄。


    光源是一顆碩大飽滿的夜明珠,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中,它散發出的光足以淡淡地照亮整個空間。乖乖,他可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夜明珠,足有一個籃球的大小,放在古代大概是價值連城了。


    夜明珠的正下方是一個與地麵相連的圓形石台,上麵擺放著什麽東西,但是看不太清,因為……圓台周圍站著整整齊齊的一支軍隊。


    他們一動不動,身穿獸皮鐵製混合鎧甲,左手握著身側彎刀的刀柄,右手執戟,戟尖朝天,看得出已經微微生鏽了。


    從他們的戎裝樣式可以推斷出來,這是元朝的軍隊。


    吳偉江轉過頭勾了勾手指,示意其餘三人往裏看。


    危素伸長了脖子,看清之後,頓時捂住了嘴巴,不然她怕自己會不小心叫出來,裏麵的士兵大概有百餘個,直立站定在地麵上,排列得就跟兵馬俑一樣。


    “這不會是‘克什克騰’吧……”她低聲問。


    “看樣子沒錯了。”葉雉回答。


    原來如此,與其說這裏是元順帝的陵墓,倒不如說是“克什克騰”禁衛軍的陵墓來得更貼切一些。


    “這支軍隊,還有這個夜明珠之上,多半就是元順帝的埋骨之地。”吳偉江豎起指頭,指了指上方,“我猜,順帝死後,‘克什克騰’無處可去,便留在這裏,千秋萬代地守住皇陵。”


    謝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自願的嗎?”


    “那我們就不得而知了。”吳偉江聳了聳肩膀。


    “等等!”危素忽然意識到什麽,頓時瞪大了眼睛,“既然元順帝已經入土為安,他不會是行屍,那這陵墓中存在的行屍豈不就是……”


    眼前的這支軍隊?!


    天啊,一百多具行屍!光是一具行屍都不大好對付,他們要是有一步行差踏錯,喚醒了整個“克什克騰”,那後果……


    危素感覺自己要昏過去了。


    “夜明珠下麵那個圓台,擺的是什麽?”葉雉突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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