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劍拔弩張的氣氛凝滯了,取而代之的是危素、喬煒和秦留歌三張懵怔的臉,沉浸在死人無故複活帶來的驚嚇裏。


    口罩男斂住笑聲,一把扯下口罩,衝三人挑了挑眉毛。


    看清他的臉之後,危素張大了嘴巴,兩隻眼睛瞪得溜圓——


    “臥槽,姓葉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危同誌今天嘴炮技能點滿了!


    麵對喬渣,要愉快地做一個粗鄙之人。


    ☆、返魂香(14)


    看著眼前的葉雉,危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像是青天白日的見到了亡靈一樣,雙眼圓睜,倒抽了一口冷氣。


    “真巧,”葉雉衝著她咧嘴笑,露出八顆大白牙,“別來無恙啊。”


    “你不是被一槍崩了嗎……?”危素直愣愣地盯著他的腦袋。


    喬煒反應還算快,立刻調轉槍口對準了他:“你是誰?!”


    “縮骨加上障眼法罷了,正主還在家裏睡覺。”葉雉先回答了危素的問題,然後側著腦袋想了想,對喬煒說:“按輩分,你得管我叫一聲表哥。”


    危素第一次感覺到世界原來那麽小。


    “葉家的?”喬煒臉上完全沒有見到自家親戚的喜悅,反而怒氣值肉眼可見地一路飆高,簡直連頭發都要豎起來了,“你來做什麽?”


    感到自己的計劃似乎正在不停地出岔子,他有些亂了陣腳。


    根據兩人目前的表現,危素斷定葉雉跟喬煒平時必然沒什麽來往。


    “怎麽跟我這麽生分,姑姑她老人家要是知道了多傷心啊。”葉雉擰著眉頭,頗為難過似的歎了口氣,“表哥這次來,是為了阻止你做傻事。”


    他指了指冰櫃裏鄭敏的屍體:“收手吧。”


    “少來多管閑事!”喬煒氣得雙眼赤紅,直接對著他扣動了扳機,“我不信這次還打不死你!”


    葉雉扭身閃到一邊躲開了子彈,動作快得隻能看見個影子。


    他靠近喬煒,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聽表哥的話,不要逆天行事。”


    看著葉雉倚老賣老的模樣,危素有些想笑。


    她回想起雪地桃林的經曆,突然就像吃了一顆定心丸——在葉雉麵前,喬煒的戰鬥力大概是……零吧。


    “把鎮魂符撕下來,讓那女人走,你的罪孽還能少一樁。”葉雉兩手擰住喬煒握槍的那隻手,地下室裏頓時響起一聲骨頭錯位的悶響,還伴隨著喬煒的驚聲痛呼。


    槍啪嗒一下掉落在了地上,葉雉一腳把槍踢得老遠,才鬆開了手。


    “有句老話怎麽說來著……哦,”葉雉清了清嗓子,聲情並茂的就像在進行詩朗誦,“放愛一條生路。”


    危素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這人是不是心靈雞湯看多了。


    喬煒握住受傷的手,嘴裏嘶嘶地吸氣呼氣,他看向葉雉的眼神就像恨不得能把他撕成兩半一樣,幾個字從他齒縫裏迸出來:“你憑什麽……”


    在喬煒的潛意識裏,已經預感到鄭敏複活的事情是成不了了,所以表情看上去有一種徹骨的絕望。


    他直起腰,提起另一隻完好無損的手,緊緊握成拳,往葉雉的臉上用力揮去,嘶吼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來執行家法。”葉雉單手接住他的拳頭,臉色微變,語氣也肅殺起來:“你做的錯事已經夠多,就算是葉家旁支,也要家法處置。”


    “我不是葉家的人!你有什麽權利處置我!”


    “流著葉家的血,就是葉家的人。”葉雉說著,哢嚓一聲卸下了他的胳膊,“這一點,姑姑難道沒有提醒過你?”


    “……”喬煒說不出話。


    他兩隻手都不能用了,軟軟地垂在身子側邊。他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整副身體宛若風中的殘枝枯葉,不停地發出微微的顫抖。


    惡人還得惡人治,危素見狀,痛快地長舒了一口氣。


    秦留歌被突如其來的轉折驚呆了,一直張著嘴巴,竭力把自己的呼吸聲壓到最低。


    現在她才反應過來了似的,先是緩緩扭頭看了危素一眼,然後目光又滑過葉雉,最後定格在了喬煒充斥著因無能為力而痛苦憤怒的臉上。


    喬煒直愣愣地盯著鄭敏的屍體,不知道在想什麽,無力而緩慢地跪在了地上,膝蓋接觸地麵的時候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


    秦留歌喉嚨裏怪異地咕嚕了一下,眼淚一瞬間湧了出來,嘴裏卻冒出刺耳的笑聲。


    她又哭又笑,仿佛要把這麽久以來累積的所有委屈,受過的所有罪都發泄出來一般,嗓音尖利:“喬煒,你也有今天!”


    喬煒置若罔聞,太陽穴部位的血管明顯在鼓脹。


    危素掃了他一眼,老鬼低聲道:“別忘了你的詛咒,想活,要麽鄭敏魂消魄散,要麽按約定讓喬煒死。”


    她抬起頭喊道:“葉雉,麻煩過來幫我解下繩子。”


    “咦,誰在叫我?” 葉雉一副找不到聲音發源地的樣子,左顧右盼。


    危素咬了咬牙,配合他:“……我在叫你。”


    她側身展示了一下背後打得死緊的繩結,“你綁這麽緊做什麽?我扯老半天扯不開。”


    葉雉慢吞吞地走了過來,蹲在她身前,摸著下巴笑道:“叫聲哥哥來聽聽。”比如“葉大哥”之類的,他暗想。


    危素露出了一個無比實誠的笑容:“哎,鳥哥。”


    葉雉:“……”他不輕不重地拍了她腦袋一下,“你瞎叫的什麽玩意兒。”他轉到她背後,動手解起了繩結。


    她挺起脊背方便他動手,順便耐心地解釋道:“你想嘛,雉字有‘鳥’和‘野雞’的意思,我覺得鳥哥好聽些——啊,難道你比較喜歡雞哥……”


    話還沒說完,危素發出了一聲淒慘無比的叫聲。


    繩子倒是解開了,散在一地,她卻沒站起來,反而倒在地上,渾身微微抽搐著。


    她隻覺得渾身上下同時被幾千枚刀片拉過去一樣,痛得眼前發黑,腦子裏什麽東西都想不了,嘴裏什麽話都說不出,嗬嗬地吸氣。


    秦留歌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被她嚇得猛然頓住,像是被誰摁了暫停鍵。


    “喂,你怎麽了?”葉雉趕緊把她半扶起來,放在自己懷裏,“危素,怎麽回事?告訴我。”


    危素蜷著腿,用力揪住他的衣領,好像恨不得把他衣服撕開個大口子似的。


    緩過勁來之後,她低聲說道:“……你碰到我右肩膀了。”


    “什麽?”她這句話沒頭沒腦的,他一時沒明白,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伸手把她領口往右邊扯開,一眼就看到了右肩峰上黑如濃墨的圓斑。


    危素不滿而無力地“喂”了一聲。


    “咒……”他替她攏好衣服,“誰弄的?”


    “櫃子裏的那位。”她用下巴指了指鄭敏。


    疼痛雖然難以忍受,但也隻是一瞬間的事,她神色不太自然地推了推葉雉:“謝謝你,我要起來了。”


    危素雙腿正使力想站起來,葉雉一下子扼住她手腕,她不幸砰地砸回在他身上,她仰起頭看他:“幹什麽?”


    “你答應了她什麽?”葉雉盯著她的眼睛,沉聲問道。


    危素心裏猛驚了一下:靠,丫要不要這麽機智,看這舉一反三的能力,上學那陣子多半是個令人糟心的死學霸。


    她若無其事地收回手,語焉不詳地說:“沒答應什麽啊……”


    她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對鄭敏下不了手,那就隻能是喬煒了。


    可葉雉也說了,喬煒身體裏流著葉家的血。


    所謂“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她要是真的想殺喬煒保命,一旦動起手來,他葉雉會沒道理反過來幫她,肯定還是幫自家人對付她。


    危素一邊思量著一邊站起身,順手拍了拍身上蹭的灰,試探著問:“對了,你們那什麽家法,要怎麽處置喬煒啊?”


    說實話,她特別希望是直接處死,這樣省得她去琢磨如何動手了。


    “你是外人,我不能告訴你。”葉雉正氣凜然地說完前半句話,然後湊過來靠在她耳邊,語調曖昧,“除非是進了葉家的門……”


    危素被他吹出來的氣息激得渾身一抖。


    她定了定心神,轉過身,盡量讓自己的態度看起來誠懇一點:“認真的,他會被處死嗎?”


    葉雉看起來也很誠懇:“認真的,你很想進葉家的門?”


    危素:“……”


    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兩圈,目光落在秦留歌身上。


    “留歌,”她第一次這麽親熱地稱呼這位老同學,“你替我問問?”


    她對葉雉挑了挑眉毛,解釋道,“她現在還是喬煒的法定配偶,既然你說喬煒是葉家的人,那她已經進了葉家的門啊。”


    秦留歌比危素更想知道葉家要如何處置喬煒,於是她非常配合地看向葉雉,抽抽噎噎嗓音嘶啞,問:“你們要怎麽處置他?”


    葉雉真是服了這兩個女人,他想了想,對危素說:“這樣,你去把冰櫃上的鎮魂符都撕下來,放那女人走了,我就告訴你們。”


    “好。”危素嘴上應著,翻了個白眼,她覺著姓葉的就是想折騰她。


    一直安靜如死屍的喬煒聽到他們的對話,慌亂地想要站起來,“不行!”他眼睛裏閃爍著瘋狂的光,“你讓她走,我和她就徹底完了……不行!”


    危素在夢境裏受盡這個變態的折磨,早就忍他很久了,此刻見他渾身失力,腦子又不太好使,頓時惡向膽邊生,上去對著喬煒就是一腳:“你第一次動手打她的時候,就已經和她玩完了!”


    喬煒狼狽地摔倒在地上,秦留歌見狀,心頭無比快意。


    危素頭發一甩,快步走到冰櫃旁邊。


    她首先看見的是鄭敏胸前的返魂香,眼神一暗,心想:這東西也不知道會被誰拿走,葉雉,還是秦留歌?


    不管如何,她必須要得到它。


    老鬼像是曉得她心思似的,說:“看樣子把返魂香拿下不會太難,你靜觀其變。”


    危素嘀咕道:“站著說話不腰疼。”


    她伸手撕下冰櫃頂部的鎮魂符,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感到那一瞬間整個冰櫃微振了一下,她停下動作,冰櫃卻又沒半點動靜了。


    於是她繼續,將底部的鎮魂符也撕了下來。


    當她將鎮魂符揉巴揉巴丟在地上之後,手腕上紅繩古銅鈴頓時鈴聲大作。


    她心頭一顫,還沒做出什麽反應,突然就感到自己天靈蓋上一陣撕裂的劇痛,好像有什麽東西要扯開她的腦袋鑽進去一樣。


    危素知道這是鬼上身,她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魂魄在不斷地被擠壓、拉扯,左眼的咒紋火燒一般灼痛,老鬼試圖跟她說什麽,但她一個字也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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