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翻了翻書頁,挑了基本話本,詢問了掌櫃的,讓對方拿出來不公開展示的小黃書,這才交錢結帳。反正他挑完之後,掌櫃的都像在看“老不羞”一樣看他,充滿了鄙視。


    出了書局大門,走到無人處之後,周文才把那一摞書扔到了便宜孫子賈瑞的懷裏。


    “祖父,這……”賈瑞抱著書,遲疑地問。


    “都是給你買的,既然你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要是不夠再告訴我,我這裏還有些私房錢。”


    賈瑞趕緊道:“夠了,夠了。”賈瑞驚惶不定地偷看走在身邊的周文,生怕這是什麽新的考驗或者懲罰。又見祖父一番往日懶散的精神模樣,更覺得他肯定是中了邪了。要不然祖父怎麽會沒有體罰他,還鼓勵他看那些有辱斯文的書呢?


    回到家中之後原本很感興趣的小黃書對於賈瑞來說已經失去了吸引力,他在屋子裏轉來轉去,最後還是趁著祖父母不注意,偷溜出去了。他要去找馬道婆問問清楚,若是祖父真的中了邪,讓馬道婆給治一下,也省的自己心驚膽戰。


    賈家賈老太君最疼愛的就是孫子賈寶玉,所以賈氏一族或多或少地都關注著這位小爺。賈瑞知道馬道婆,也還是因為馬道婆是賈寶玉的寄名幹娘,聽說最善驅神弄鬼的了。


    賈瑞邊走邊問,找到了馬道婆的家,對方在這四裏八街的也都很有名。


    幸好馬道婆今日並未出門,賈瑞才沒撲了空。馬道婆家裏擺著祭壇、符紙等等,明明是大白天,卻窗戶緊掩,光靠屋內點著火盆的光來照明,營造一種神秘的氣氛。


    馬道婆盤腿坐在蒲團上,神神叨叨了半晌,才睜開眼睛看著賈瑞:“你來找我驅邪。”


    這是一句廢話,沒事人誰來找她啊。可是賈瑞原本就心虛,聽到這話更加認定了馬道婆通靈,能解決中了邪的祖父。嚴苛的祖父突然溫柔起來,簡直嚇死人啊。


    “馬道婆,你能不能先去我家看看,是好是歹我也說不清楚。”賈瑞拱手請道。


    馬道婆端著架子說道:“這個嘛,我今天下午還要去賈府拜訪老太君呢,時辰上……”


    “我明白我明白,香油錢少不了你的,耽誤不了什麽功夫,你就先看看。”賈瑞咬咬牙,將自己平日裏積攢的銀錢都拿了出來,肉疼不已。


    馬道婆拿到手中點了點重量,滿意地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胡亥那個世界不是留懸念,也不用番外,因為真的已經完了。胡亥擁有一個充滿希望的人生,也許他會獨自一人繪製出歷史上第一幅全國地圖。悟空寫番外是因為他是cp啊,之後他還有戲份,番外是交代他後麵為什麽會出現,總不能毫無緣由地突然冒出來吧,是為了主線才寫噠。


    第61章 紅樓夢(二)


    “這邊走, 我家就在前麵。”賈瑞在前麵引路,特意囑咐道, “馬道婆,等見了我祖父的時候, 千萬不要說我找你是為了給他驅邪。他老人家最討厭這種怪力亂神的東西……”


    馬道婆斜著眼,撇著嘴, 不滿地嘟囔:“我知道, 不就那什麽子不語怪力亂神嘛。那些個子啊的, 都是沒見過我馬道婆的本事,才淨說些胡言亂語的話。”


    “馬道婆, 慎言!”賈瑞立刻變了臉色,十分嚴肅地嗬斥馬道婆, 然後左瞧右瞅的, 生怕對方的話被別人聽到了。


    馬道婆先是被賈瑞唬了一跳, 然後嫌棄地甩了甩手帕:“哎呦, 瞧你膽小的, 這裏除了神仙鬼怪, 沒活人在的。”


    “你這話隻是我聽到便罷了,要是被我祖父知道了, 非打死你我不可。”賈瑞摸了摸發涼的脖子, 他對於傳說中的孔孟沒什麽感覺,可是對活閻王祖父, 他是怕得要命。


    馬道婆見賈瑞如此,機靈地不再說話。


    二人偷偷摸摸地來到了院牆外, 馬道婆要求要先暗中觀察一番。他們賈家雖然沒有榮國府那麽氣派,卻也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爬到牆頭上的。


    “小子,你沒吃飽飯啊,再使點兒力!”馬道婆蹬了蹬腿,而她腳下踩著的正是賈瑞的肩膀。


    賈瑞小聲哎呦,實際上辛苦極了,恨不得直接尥蹶子,把馬道婆給掀下來。這馬道婆看著沒幾兩肉,卻死沉死沉的。想他賈瑞向來是被祖父逼著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平日裏油瓶倒了都不用扶一下的。典型的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如今卻要出大力氣,自然承受不來。


    馬道婆不僅不體諒,還來回亂晃,弄得賈瑞眼冒金星,隻能咬牙堅持。賈瑞這個人雖然窩囊了點兒,但還有唯一可取的優點,就是單蠢與堅持。馬道婆在上麵罵罵咧咧,嘟嘟囔囔,賈瑞在下麵兩眼發昏,連反駁兩句的精力都沒有。


    偶爾也有一個念頭閃過,既然中了邪的祖父對他這麽好,他幹嘛還要累死累活地窮折騰。不過這個想法一興起,就立刻被他祖父溫和的菊花臉給嚇跑了。


    “你看到我祖父了嗎?”賈瑞因為用力,臉漲得通紅,脖子和額頭都青筋鼓脹,硬是從牙縫裏把話給擠出來。


    “別急,我得好好看清楚,不然出了什麽問題可不是砸了我馬道婆的牌子。”馬道婆踮著腳尖,探著腦袋,瞪大眼睛看著院內的場景,她先是往書房的位置看,裏麵並沒有任何人,“瑞小子,你不是說你祖父往日裏這個時候都在書房裏看書嗎?根本就沒人。”


    “你找對窗戶了嗎?”賈瑞繼續往外擠字。


    “竹子前麵的那個,你不是說過什麽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馬道婆漫無目的地掃視著院內的情況,嘴裏還嫌棄道,“讀書讀得腦袋都糊塗了,有肉還不吃,要什麽破竹子。怪不得連個舉人老爺都考不上。”


    賈瑞的臉更紅了,被馬道婆氣得,再加上尷尬和窘迫。賈瑞假裝自己什麽都沒聽到,然後把馬道婆摔下來,給她一個教訓。正在這時,馬道婆突然驚喜地小聲喊道:“找到了,那位先生就是你祖父吧?”


    賈瑞心中暗暗納罕,這大大咧咧的虎姑婆怎麽嗓子都捏細了說話?和發春的母貓似的。殊不知馬道婆已經兩手托腮,眼泛桃花,癡癡地望著正在打拳的周文。


    皮子還是賈代儒那張老橘皮,但是裏麵的芯子變了,他整個人的氣質也隨之變化。賈代儒原本那種多年屢試不第的戾氣,中年喪子的頹唐與讀書讀傻了的迂腐都消失了,隻留下令人如沐春風的溫和。


    因為這具身體太過老邁,周文並沒有窩在房中,而是趁著天氣晴好,在院子不引人注意的一角,鬆了鬆筋骨。賈代儒平日裏也沒什麽活動的機會,年紀也大,周文動了兩下,就覺得氣喘籲籲,隻能慢悠悠的打起拳來。


    不得不說賈家的基因還是很不錯的,有周文的氣質加成,酸腐老儒生瞬間變成了儒雅老帥哥,直接鎮住了震住了前來偷看的馬道婆。


    要知道馬道婆一輩子不曾嫁人,也沒有孩子,最愛的就是挑撥是非,玩弄人心,以及收斂錢財。然而這一次,馬道婆冷硬的老心肝都被重重撞擊了一下,就跟老房子著了火一般,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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