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都髒成泥猴子了, 回去好好洗洗, 小心別受涼了。”周文在胡亥的身上拍了拍塵土, 動作卻突然一頓, 說起猴子,他就想起來自己的最放心不下的徒弟悟空了,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被人欺負。至於其他弟子他反倒沒那麽擔心, 畢竟那些人的經歷絕不會有悟空那般坎坷跌宕。


    胡亥笑嘻嘻地躲閃著:“你也不比我好多少。”


    接下來的幾天依然是重複這樣的過程,上午的時間用來習字, 下午用來鍛鍊。還有雙休和各種節假日,胡亥每天快樂的像老鼠, 甚至很少想起來自己的父王了。


    胡亥長時間不鬧出事來,反倒是嬴政先不適應了。


    冬日,白雪皚皚,嗬氣成霜。周文和胡亥躲在屋內烤栗子吃,旁邊的桌子上擺放著亂七八糟的竹簡。除了最開始一段時間的簡易字比較容易改造,之後的字越來越難,花費的時間也越來越多,但是胡亥仿佛迷上了這個很有成就感的遊戲,並沒有叫苦喊累。


    “好香啊,應該熟了吧?”胡亥吸溜了一下鼻子,小臉蛋都凍得紅撲撲的。


    “咱們扒拉出來一個看看。”周文用樹枝從火盆中挑出來一個栗子,撥開之後嚐了嚐,甜香軟糯,特別好吃!


    “我也要吃,我也要吃。”胡亥急著喊道。


    “知道啦,你小心燙。”


    周文將剩下的半顆餵給了胡亥,對方被燙的直哈氣,卻也不願意吐出來。因為周文曾經帶他去鹹陽城內的貧民區看過,很多和他一樣的小孩瘦的跟葫蘆柴一樣,他從那之後就再也不願意浪費食物了。


    “夫子,你說我前幾天送過去的糧食是不是太少了?”經過了長時間的磨合,胡亥已經承認了周文夫子的地位。


    周文摸摸胡亥的腦袋:“你有這份心就足夠了。人呢,要量力而行。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現在你還小,力量也小,所以能幫助他們安穩渡過這個冬天就很好了,等到你自己成長了之後,夫子相信,你也能幫助更多的人。”


    胡亥依舊嘴硬道:“哼,我才不是幫他們呢,我隻是不想看著父王的臣民受罪而已。”


    周文暗道這孩子就是社會的黑暗麵見識的太少,以後可以多帶他出去走走看看。就算去不了別的地方,在鹹陽城裏轉轉也是好的。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嘛。


    周文將所有烤栗子都弄了出來,感嘆:“大冬天的就是要過這樣的生活啊。”突然,他察覺到外麵有人,咻的一下跑到了門口,打開厚重的簾子,嬴政就披著黑色的皮毛大氅,站立在那裏。


    周文躬身行了一禮,請嬴政進屋:“不知大王駕臨,有失遠迎。”胡亥看到了久久未見的父王,竟然有一種陌生的感覺,所以隻是站著不說話。


    周文瞅了半晌,都找不到適合嬴政坐的地方。他和胡亥為了烤火吃栗子,所以圍坐在火爐邊,總不能讓嬴政和他們一起吧?


    嬴政也不拘禮,直接大馬金刀的跪坐到了胡亥身邊的位置上,還順手在書桌上拿了一卷竹簡,上麵是胡亥寫的各種新型文字。


    “父王,你要吃烤栗子嗎?”胡亥跟所有被家長檢查作業的小孩子一樣,內心充滿了忐忑,恨不得把竹簡給奪過來,最後他隻能期期艾艾地遞上剝好的烤栗子,期盼父王吃栗子,忘了他的竹簡吧。


    嬴政隨意“嗯”了一聲,捏了一顆放進嘴中,眼神卻時刻不離胡亥的那些字。胡亥整理的文字從“王”開始,從最初的狗爬字,到最後已經略有小成,比較賞心悅目了。


    嬴政:“胡亥的字進步很大,趙高你教的很好。”


    周文:“都是小公子自己努力的結果。”


    “嗯,胡亥幹得不錯,以後繼續。”嬴政矜持地鼓勵了一句,就已經讓胡亥興奮地眼睛都閃爍著淚光了,這還是他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被父王誇讚呢。


    一開始,嬴政隻是粗略地看著胡亥寫得字,但是看得多了,他坐直了身體,神情有些凝重地說道:“這些字似乎和各國的文字都不一樣。”


    周文鼓勵地推了推胡亥,讓他親自解釋。


    “是的,因為我和夫子都覺得現在六國的文字紛繁複雜,不容易學習書寫,溝通不變,所以夫子就指點我,將現有的文字變形簡化。不過我進展的比較慢。”胡亥越說聲音越小,顯然底氣不足。


    “小公子可是哪裏做的不好?”周文見嬴政一臉嚴肅,悶不吭聲,就恨不得衝上去拉開他的嘴角,讓他給孩子露個笑臉,說幾句誇獎孩子,讓孩子開心的話。


    “不,以他的年紀,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錯了。”嬴政將竹簡重新捲起來,“這個東西讓李斯繼續進行下去。好了,寡人先走了。”


    胡亥看著嬴政的背影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來,神情充滿了失落。


    “你想說什麽就大膽地和你父王說清楚。”周文站在胡亥的身邊,鼓勵道,“他是你的父親,不是別人。”


    胡亥聽了進去,鼓足勇氣,直接跑出去。


    過了一會兒,他神情激動地回來了,小嘴吧嗒吧嗒說個不停:“我和父王說這些字都是我整理的,我不想自己的課業交給別人。父王非但沒有生氣,還同意了我的請求。夫子,你一定要幫我,我想盡快把事情做好給父王看。這份功勞可不能被李斯給搶走了。”


    胡亥爐火和烤栗子都顧不上了,隻想著立刻開工,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務。


    周文總不能阻攔學生上進,隻能繼續給胡亥提供各國的不同文字。他一邊翻找竹簡,一邊想著:“果然教育環節中家長方麵是不能或缺的啊,嬴政的一點點讚同鼓勵,都能讓胡亥鬥誌昂揚了。”


    就這樣花費了幾年的功夫,在周文的幫助下,胡亥完成了第一本《字集》,裏麵收錄了幾千個常用字,是經過了簡化加工的文字,被命名為小篆,更加美觀且容易書寫。胡亥在嬴政舉辦一統六國的大典時獻了上去,震驚朝廷內外,大家都不敢置信尚未成年的秦朝小公子竟然完成這樣一項浩大的工作。


    大典結束後,眾人圍住了胡亥交流。


    周文看著俊秀的玄衣少年與他人相談甚歡的場景,忍不住欣慰的笑了。這段時間內他還狠抓胡亥的實踐課,讓他不至於變成隻知道學習,卻不顧身體。他帶著她遊泳、蹴鞠、爬山等等,胡亥雖然還是個少年,體格上卻和青年差不多了。


    胡亥和別人交談了幾句,歡快地重新跑到了周文的身邊:“夫子,我一直想說一句,謝謝您這麽多年的教導。如果不是有夫子在,胡亥恐怕還和以前一樣頑劣不堪,也不會有今日的成就。”


    自己的一番苦心被學生領悟,周文鼻子有些發酸。他感慨道:“你能堅持下來,就很好。如今你小時候的目標完成了,接下來準備幹什麽?”


    胡亥十分自信地回答:“父王一統天下,所以我想親自丈量這片土地,將它畫下來。夫子,咱們一起到處走走,你想先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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