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們說薛紹之死,和再嫁武攸暨,對太平公主的一生,可是產生了相當重要的影響,什麽影響呢?它讓太平公主明白了三個道理,哪三個道理呢?第一,作為身處政治核心的公主,她想要脫離政治,做一個賢妻良母,那是不可能的。第二個道理在哪兒呢?第二個道理是,如果說她的第一次婚姻,是體現了父親的政治利益的話,那麽她第二次婚姻,體現的就是母親的政治利益,此後母親成為她生命當中最重要的人,那第三個道理是什麽呢?第三個道理是,在政治利益麵前,感情是相當相當脆弱的,無論是母子親情,還是夫妻恩情,麵對政治利益,那都是不堪一擊,明白了這麽三個道理,太平公主可就發生了一種本質性的轉化了,她從一個享受著幸福婚姻的少婦,就一下子變成了一個心計深沉的政治動物,可以說,母親遺傳給她的政治家潛能,就通過這次事情,給激發出來了。


    畫外音:


    太平公主經歷了失去第一任丈夫的悲劇之後,她逐漸明白了,作為公主她是逃脫不了政治的,從選擇第二個丈夫開始,太平公主就積極投身到政治運動中來,積極投身於母親武則天的麾下,根據史書記載,太平公主很快就從幫助武則天的過程當中,顯示出了多權謀的特點,那麽太平公主究竟是如何展露出她的政治才華的呢?


    蒙曼:


    根據史料的記載,太平公主在這個階段,一共幹了三件大事,哪三件大事呢?第一,就是殺死馮小寶。這個咱們在《武則天》係列裏講過,馮小寶是武則天的第一任男寵,跟武則天關係,原來是挺好的,武則天為了提高馮小寶的身份,還讓太平公主的第一任駙馬薛紹,管馮小寶叫叔叔,馮小寶這不就改姓薛了嘛,可是馮小寶在武則天身邊長了之後,慢慢就恃寵而嬌了,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以為自己什麽都說了算呢。後來他因為吃武則天的醋,居然就放火燒了武則天心目中,她得天命的那個標誌性建築明堂,而且還糾集了一些不法之徒,很可能威脅到武則天的安全,那在這種情況下,武則天隻能是感情讓位於政治了,得把馮小寶幹掉,那怎麽幹掉他呢?直接昭告天下,宣告他的有關罪行?這不行,這個對自己影響不好,所以想來想去,武則天決定把他給暗殺了,那暗殺就得有一個可靠的殺手啊,派誰去殺呢?咱們說太平公主,她多權略啊,她很機靈,很聰明,很有智慧,又是武則天的心腹,那就派她去殺吧,交待給她這麽一件政治任務,那麽太平公主接到這個政治任務之後,也就進行了一番,非常周密的謀劃,有一天呢,她就假傳聖旨,把馮小寶給約出來了,約到瑤光殿之前,她約馮小寶的同時呢,自己又讓自己的心腹奶媽張夫人,帶領一批壯士在瑤光殿前頭埋伏好,等馮小寶大搖大擺,得意洋洋往這兒一走,張夫人率領著這幫壯士,一擁而上,亂棍就把馮小寶給打死了,打死之後,又把他的屍體送回他原來修行那個地方,白馬寺,在那兒給他舉行了火化儀式,燒成灰了,燒成灰還不夠,還造進了塔裏,幾個小時以後,一個大活人,就這麽灰飛煙滅,連做dna檢測的材料,都沒留下來,這事兒辦得幹淨利落,所以武則天覺得,愛女確實是有兩下子,不辱使命,對她很滿意,這是做的第一件事。


    太平公主做的第二件事是什麽呢?第二件事就是向母親,推薦了男寵張昌宗,太平公主自從第二次結婚之後,其實對感情就看淡了,什麽感情啊,都是政治利益的產物,所以也就開始包養男寵,那現在她自己這兒,有了好多男寵,一看母親既沒有丈夫,也沒有一個男寵,那多寂寞啊,她就非常體貼地把自己的一個男寵讓給母親了,這男寵是誰呢?就是那個後來盛傳的蓮花六郎張昌宗,這原來是太平公主的,太平公主把他孝敬給武則天了,小夥子表現很到位,不僅是長得漂亮,而且吹拉彈唱樣樣都行,很快就把武則天哄得團團轉,成了武則天晚年,須臾不能離開的,這麽一個角色。那麽得到這件禮物呢,武則天對太平公主也是相當滿意,你看,還是女兒比較貼心吧,大臣再也不合適幹這樣的事情吧,對太平公主的滿意度又提高了一度,這是辦的第二件事。


    那麽太平公主辦的第三件事是什麽啊?第三件事是參與扳倒了來俊臣,這個來俊臣咱們也講過,那是武則天親手提拔起來的酷吏,讓他去打擊反對派,從來沒有失手過,也算是一個得力幹將,武則天挺喜歡來俊臣的,可是來俊臣雖然得寵,但是他有危機意識,他看現在經過他這麽一年一年地打擊,武則天的統治是一年比一年穩定,這反對派越來越少了,這怎麽辦呢?要是有一天沒有謀反的人,他這個酷吏,不就要失業下崗了嗎?這讓他覺得挺難受的,怎麽辦呢?沒有謀反者,那就製造謀反者吧,來俊臣腦子一發熱,就把武則天身邊的子女,全都告了,說你的女兒太平公主,你的兒子李旦,還有你的侄子武承嗣,等等這些人一個也不可靠,他們全都想謀反,那麽他告了這麽一狀以後,武則天其實心裏明鏡一般,對他的想法是洞若觀火,沒把這事兒真當一回事,可是這些被告心裏不踏實了,萬一老太太哪天當一回事了怎麽辦?這武承嗣首先就架不住了,他想,還不如先下手為強,我反告來俊臣呢,所以他就反告來俊臣謀反,可是武承嗣自己也明白,他的分量不夠啊,在武則天心目中,他沒那麽大力量,怎麽辦呢?他覺得太平公主有力量,太平公主,是他們武家的媳婦,他很方便去跟她去溝通,同時太平公主又是武則天的愛女,最近幫武則天殺死了馮小寶,推薦了張昌宗,正在得寵啊,讓她跟武則天吹吹風,這個事情不就好辦了嗎,所以武承嗣就讓太平公主,也跟他一起聯名上疏,說來俊臣謀反,那麽這事兒,事關太平公主的切身利益,她也就欣然允諾了,簽了這麽一個字,這件事其實在客觀上,也就加速了來俊臣的倒台,同時也就加速了酷吏政治的終結。


    那咱們說,太平公主在這個時期,辦了這麽三件大事,咱們應該怎麽樣評價她此時的政治活動呢?我想啊,首先咱們得承認,此刻的太平公主,確實已經表現出相當高水平的政治權謀了,什麽事情她該做,什麽事情她不該做,該做是去怎麽做,做到什麽程度,做完了之後又怎麽處理,她心裏非常清楚,拿捏得非常到位。咱們看史書中記載,說太平公主,對這一個時期的陰謀,是“每預謀議”,也就是說,每每地、經常地去參與,可是咱們在史料當中能夠看到的,不過是這麽小小的三件事,這說明什麽啊?說明大部分她參與的那些陰謀也好,權謀也好,都被她小心翼翼地掩蓋起來了,咱們不知道,其實這是陪伴君主的長久之計啊。可以看出呢,太平公主在這個時候,已經掌握了這樣一些政治技巧,這是第一點。但是另外,咱們也應該承認,太平公主此刻的參政程度,還是相當相當淺的,你看她參與這三件事,無論是殺死馮小寶,還是推薦張昌宗,這都屬於武則天的私生活範疇,這是一些私事,不是國家大事,就算是扳倒來俊臣,那也是僅僅出於自保,而且她在扳倒來俊臣的這個過程中,起的作用也並不關鍵,隻是一個輔助者。所以她此時雖然說參政,程度還是比較淺的,為什麽太平公主有權謀,但是參政程度又如此淺呢?我想最重要的原因,那你武則天當時還牢牢控製著政治權力,她的權力,還不容許任何人染指,哪怕是太平公主也不行,武則天每次跟太平公主商量什麽事之後,都告誡她,這是大內密事,你要是說出去,我可饒不了你,武則天在限製她的活動能量,另外一方麵,我們也應該認識到,這時候的太平公主,對武則天那還是怕到骨子裏去,她從薛紹之死已經體會到,母親的權威是不容許任何人挑戰的,她隻能幫忙,隻能服從,所以這時候太平公主,按照史書的記載,那叫做“畏懼自檢”,就是小心翼翼,不敢流露出半點鋒芒,應該說,這個時候她還既沒有走上政治前台的機會,也沒有走上政治前台的打算,可是無論如何,在武則天掌控之下的這段參政,還是給了太平公主相當多的政治經驗,而武則天也正在慢慢衰老之中,那這樣一種情況對於太平公主又意味著什麽呢?請看下集,威風八麵。


    第3章 威風八麵


    畫外音:


    上一集講到,薛紹之死與再嫁武攸暨,對太平公主的一生產生了重要影響,她認識到母親武則天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於是太平公主積極投身母親的麾下,漸漸參與到武則天的決策之中,成為了武則天的心腹,但是武則天慢慢老了,這棵大樹倒下之後,朝局會發生怎樣的變化呢?太平公主將會做怎樣的打算呢?


    蒙曼:


    上一集咱們講到,因為武則天的政治需要,太平公主的第一次婚姻悲慘告終,她本人也從第二次婚姻開始,就步入政壇,雖然她此刻步入了政壇,又表現出善於權謀的這一麵,但是懾於母親的yin威,她在相當長的時間內,都表現得小心翼翼,不敢露出半點鋒芒,可是呢,這樣的局麵啊,從聖歷年間開始就發生變化,為什麽發生變化呢?就是因為武則天她老了,老病纏身的武則天,對於整個朝廷的控製能力有所下降,那原來緊密團結在她周圍,看起來像是鐵板一塊的朝廷,也就出現了分化,怎麽分化的呢?分化成了三種勢力,哪三種勢力啊?第一種勢力,就是所謂的內廷勢力,這代表人物,就是張易之和張昌宗兄弟,這兩個小哥倆兒,因為武則天晚年寵愛他們,信任他們,所以呢,他們身邊也就慢慢地聚集起來了一些急於進取的官僚,在朝廷之中呢,也就慢慢有了一些影響力,這是一方勢力,我們叫內廷勢力。那麽第二種勢力呢,是李家勢力,因為當時啊,武則天經過百轉千回的思考,最終還是敲定讓自己的兒子李顯,當自己的接班人,那麽李顯當了接班人,就從流放地房陵回到了洛陽,重新當上了皇太子,那讓他當皇太子,實際上武則天也就是表現出了,回歸李唐的這樣一種傾向性,那隨著李顯當上皇太子,他的弟弟相王李旦,也就解除了十多年的軟禁狀態,重新出來活動了,而且讓他領兵,擔任將軍,李家的勢力有了顯著的提升,這是第二方力量。第三方力量就是武家勢力,因為武家在武周王朝,他那些子弟都封了王了,而且呢都擔任軍政要職,勢力有了很大的提升,那武則天到了晚年,雖然她決定還是回歸李唐,還是讓兒子接班,但是她並不想打壓娘家人,所以對娘家還是有很多的照顧,因此啊,武家的勢力在這時候,並沒有削弱,反而還在繼續提升之中。咱們看這三方勢力,他們分別是處於一種什麽樣的位置呢?二張兄弟所代表的內廷勢力,其實那是武則天,自身勢力的延伸,二張,充當的就是武則天的耳目喉舌啊,武則天是在晚年自己沒有辦法,經常出麵的情況下,靠著他們來繼續控製朝廷,所以說二張兄弟,如果我們用佛教的一個說法的話,那就叫做現世佛,代表的是現在的力量,那李家和武家呢,那可就不一樣了,他們兩家其實就決定著日後的政治走向,所以按照佛教的說法,那叫做未來佛,當時李武兩家的關係,決定著武周王朝,當然也是李唐王朝的政治前途,李武兩家以後要怎麽樣走,實際上對以後的政治產生深遠的影響,既然李武兩家,都是左右未來的政治勢力,既然兩家的關係,對以後的政治走勢至關重要,那麽太平公主的地位可就太微妙了,為什麽呢?因為她有雙重身份啊,她一方麵是李家的女兒,另外一方麵,她又是武家的媳婦,她究竟算是哪一頭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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