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洞賓的話,醍醐灌頂,何仙姑認真思考。虛心請教:“那一份愛情裏,多少愛,多少欲,才合適呢?”


    “不知道。”呂洞賓幹脆地答。


    “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愛是付出,欲是索取。一方付出,另一方即是得到。那麽如果付出的,恰是對方想得到的。雙方都是這樣,各得其所,豈不是完美。”何仙姑突然想到。


    聽何仙姑此語,呂洞賓的眼前一亮,瀟灑一笑:“何仙姑和呂洞賓就做得很好。”


    他轉身離開,慘澹地道:“可惜都過去了。”


    何仙姑皺了皺眉頭,她不大理解呂洞賓的話。這感覺好像回到了以前。


    前世。


    她隻是崑崙山玉清池裏一朵小蓮花。有靈識後,不幸被太上老君看中,收為唯一的女弟子。更不幸的是,太上老君忙著練丹悟道,無暇顧及她。她被扔給了傳說中的大師兄,鼎鼎大名的東華上仙。


    初見東華,他果然如傳聞般那樣刻板,不苟言笑,標準仙人一枚。讓小蓮花驚訝的是,東華是她見過的人。讓小蓮花失望的是,東華太古板,還不如跟著太上老君那個有意思的老頭兒修仙呢?


    其實,那東華是玉清池的常客。小蓮花有時會望著他的清雅如竹身影,出半天的神。她在猜,那個仙人所思所想。這是她除了修煉之外,唯一一個打發時間的方法。她實在好奇,怎麽會有人像他一樣無趣,看蓮花,都可以看上一整天。


    東華這人無甚趣味,傳道授業解惑當老師,倒是挺認真。學好本事,早日成仙才是真的。小蓮花不再那麽討厭他,好好地把他當成師兄敬著,供著。那一聲“師兄”叫得也越發順口。


    山中無歲月,寒足不知年。小蓮花修煉成了蓮花小仙。東華真人告訴她,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他在她身上耗了好幾千年的心血。所以,她理應對他唯命是從,為他鞍前馬後,死而後已。


    彼時,蓮花小仙對,東華能做出這種挾恩圖報的事。已經見怪不怪了!


    知人知麵不知心,這話說得沒錯。東華真人,頂著個頂頂正義,頂頂威嚴的殼子,可是他的心極其黑,最喜歡一本正經地坑人。她一個小小的蓮花小仙都不知比他高尚了多少倍。可惜世人瞎了眼,把這樣無恥惡毒的神仙,供得高高在上。而她一心地善良,抱負遠大,的五好神仙默默無聞。


    何仙姑回神,呂洞賓已經揚長而去了。


    韓湘子踏著月色而來,見何仙姑對著蓮池出神。走近,輕聲問:“在想什麽?”


    何仙姑搖搖頭嘆道。“呂洞賓太張揚,好多人都忘了他還是東華,包括我。”


    “呂洞賓又如何?東華又如何?他都是我韓湘子的知己朋友。”韓湘子滿不在乎道。


    何仙姑笑了一下,眼底沉澱著讓人看不懂的東西。韓湘子心下一凜,這不是那個瀟灑坦蕩的何仙姑該有的。


    “過去,回不去了。”她輕吟,趁著月色離去。


    此夜月光,涼如水。韓湘子想不如歸去,會周公,大夢一場春秋。


    ……


    呂洞賓在逍遙居閉門不出七天,何仙姑每日在蓮池靜心打坐修煉。


    第八日,何仙姑敲響了逍遙居的門。門自動開了,這是準許她進去的意思。


    這還是何仙姑第一次進呂洞賓的屋子呢!一桌一椅一塌,桌上擺著一張琴,一個花瓶,花瓶裏插著一支荷花,塌放在窗邊,窗外是人間的雲海。一隻呂洞賓躺在塌上,身傍是世間的風雲變化。頗有種,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意味。


    不過屋內無論什麽都是一一之數,來了客人可就不方便了。何仙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猛然想起,這不就是那小氣巴拉的東華的布置嗎?東華從不請人到家作客。


    呂洞賓掀開眼皮,不鹹不淡地看了何仙姑一眼。這是問她,有何貴幹。


    “牡丹,辭去總領牡丹花一職,自請貶下凡做凡人,永生永世不成仙。”何仙姑在那張唯一的椅子上坐下,對塌上懶得動都不想動的人道。


    這次呂洞賓連眼皮都沒掀開。“牡丹仙子的選擇,我們尊重就是了。”


    “我還想問一下,師兄你到底做了什麽?最近,牡丹和你都好奇怪。”何仙姑再一次問呂洞賓相同的問題,因為她想不明白。是什麽,讓一對有情人徹底成為了漠不關心的兩個人呢!


    “我幫她找回了自己。”呂洞賓翻身背對何仙姑,淡淡道。


    呂洞賓的話,何仙姑不解。


    “師兄,你不是一直都希望牡丹當神仙嗎?現在,牡丹當了神仙,卻又要被貶下凡做凡人了。還是因為你,你不遺憾內疚嗎?”何仙姑奇怪地問。“現在玉帝還沒答應,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你不去勸勸她嗎?”


    “你叫不醒裝睡的人,你也拉不住不想做神仙的牡丹。東華和呂洞賓度牡丹都失敗了,就是兩個活生生的例子。小蓮子,你不是最講順其自然,怎麽反而在牡丹這事上,這麽執著。”


    何仙姑被呂洞賓問得無言以對,她隻是不想某人後悔而已。


    “牡丹的事,師兄突然這麽看得開。好奇怪?”這疑問在何仙姑的心裏存在了好幾天,實在不吐不快。


    呂洞賓坐起身來,正經道:“我隻是,勘破了命運。命運,三分天註定,七分靠自己。


    比如,我重情重義,不光重牡丹,還有小蓮子你,和湘子他們,這在我的每一個選擇裏,都起了作用。我不可能為了不辜負牡丹,眼睜睜地看著你們死。所以,最後我會捨棄牡丹,回到你們身邊。


    而牡丹,她對我癡心不改,這份執念影響她每一個選擇。她最想得到的是我的愛,最想證明的是她的愛,哪怕以死亡為代價。我成為八之一,而她為愛而死。


    命運不管好壞,自己才是起至關作用的那個人。其實,牡丹的命運,她自己要負很大的責任,怪不了別人。”


    呂洞賓這麽說牡丹,實在有點冷酷無情了。何仙姑不能完全認同,她一時也說不出反駁的話。


    “就算沒有東華,呂洞賓,牡丹遲早會為了另一個男人,走上相同的路。這就是牡丹。她的命運,如果她自己不思改變,別人怎麽幫得上忙。你叫不醒裝睡的人。”


    呂洞賓陳詞結束,何仙姑楞楞地看了他許久,忽而開懷一笑。“看來,師兄的情劫是過了。”


    呂洞賓的臉色微微一變,幽怨道:“小蓮子。你可以丟下我不管了,是吧!”


    何仙姑正是這麽想的,被呂洞賓看穿,不由得臉紅了。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與老君交換了條件,你幫我渡過情劫,老君幫你擺脫我。”呂洞賓冷哼。


    “想我把你從一朵小蓮花,帶到今天的何仙姑。歲月悠悠,萬把年。敢情,我這麽多年,養的不是白蓮花,而是隻白眼狼。竟然,一心隻想擺脫我。真是傷透了我的心。”呂洞賓故作傷心欲絕狀。


    “師兄,你誤會了。”何仙姑冒冷汗道,她可清楚地記著,這是東華要整她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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