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問自己,真的愛過嫦娥嗎?


    月下,那一舞,讓他想起了他的母親。


    封神瑤池會上,她是唯一一個對他微笑的神仙。


    多少次,她幫助他,不計回報。


    是她,讓他懂得了愛與欲的區別。是她,提醒他什麽是博愛,什麽是責任。在最困難,他想放棄的時候,是她給了他堅持下去的信心。也許沒有嫦娥,就沒有今天的楊戩。


    那時,她是正義善良,心懷三界,他隻可仰望,不敢靠近的女神。


    可是,成為司法天神後,他發現,她竟在替王母辦事,為了自己的私心與利益,她可以去害人。她和天上那些道貌岸然的神仙,沒有區別。


    他永遠記得,當時的他是多麽的失望。


    她還虛偽,自命清高。她明明在替王母試探於他,還打著感情的藉口。她表麵在幫沉香,暗裏卻把沉香的消息告訴王母。她是王母的耳目,走狗。


    嫦娥騙了他,他恨嫦娥。恨嫦娥,他算計了她的月靈珠,才有那場臨終表白的戲。按嫦娥的性子,為了維持形象,她不會不拿出月靈珠救他。


    現在,他發現,嫦娥與玉帝的關係也不單純。一個小小的嫦娥仙子,怎能勞動玉帝親自降臨廣寒宮,確認她的安危。假如,嫦娥是玉帝的人,那麽……他下意識抵製去想那種可能。


    玉帝狠心殺死了他的母親,他恨他,永遠都不可能原諒他。現在,嫦娥與玉帝扯上關係。他對嫦娥的恨,更深了。


    他從來沒愛過她。現在,他對她,隻剩下恨。


    楊戩心緒難寧時,嫦娥醒了。


    “楊戩?”她迷糊地睜開了眼,不確定地問。楊戩眼神陰鷙地盯了嫦娥一眼。嫦娥立即連滾帶爬縮進裏側得床角,瑟瑟發抖。氣憤地責問他:“誰讓你進我的寢室的?”


    離開他,嫦娥身上又開始結冰了。楊戩看不下去了。威脅道:“抱著我,或是月靈珠。你自己選一個。”


    嫦娥想了一下,立刻回到了他的身邊,楊戩把她帶進懷裏,特地解釋道:“別誤會,我隻是不想欠你。”


    “我知道。但你真要這樣抱著我,一個晚上嗎?”嫦娥眼波一轉,問。


    楊戩僵硬地,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你還是躺下吧!我想好好睡個覺。”嫦娥打了個哈欠,道。


    “嫦娥!”楊戩語氣不悅道。和她抱在一起,和她睡在一起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前者,是他能接受的極限。


    “不行嗎?可是,坐著睡一點也不舒服。”嫦娥攢著他的衣袖,撲閃著靈動的大眼睛,委屈道。


    楊戩沒想到嫦娥還會撒嬌裝可憐,默默刷新對她的認識。


    “不許睡。我還有事問你。”被嫦娥這一打岔,他差點忘記他來的目的。


    “那好吧!你把香爐熄了。”嫦娥指指床頭,香菸繚繚的香爐,道。


    楊戩潑了一杯茶水過去,那香爐被凍成了一個冰棍。房間裏的香味淡了後,嫦娥勉強振作精神,終於不再感到睏倦。


    “是寸心做的?”楊戩驚疑地問。香爐裏點的香是最普通的催眠香,量又輕,對普通神仙起不了作用。故楊戩沒放在心上,但沒想到嫦娥虛弱到這個地步,那點量都足以把她放倒。這是個多事之夜,嫦娥不可能自己把自己弄得毫無招架之力,任人宰割。定是有人偷偷點上。誰呢?今日廣寒宮訪客裏,嫌疑最大的便是寸心。


    “我自己點的。”嫦娥淡淡道。


    楊戩一時無語,嫦娥明明知道那香會對她造成什麽影響,卻順其自然。也可以說,她是自己點上的。她敢如此做,定是確信自己不會出事。是啊,她有玉帝這張王牌。


    ☆、第五章:返下凡塵


    “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楊戩突然感慨了一句。


    “你無需知道。問你的問題吧!我會如實回答。”嫦娥恢復了以往的冷漠。


    “你是王母的人?”


    嫦娥看了楊戩一眼,不說話。


    楊戩不急,繼續道:“你真的出賣了瑤姬嗎?”


    嫦娥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楊戩肩上。“嬋娟是你安排在我身邊的人,消息是她帶回去的,你也不信!”


    “原來你都知道。這麽說,消息是假的,是你故意讓嬋娟傳給我的。”楊戩鬆了口氣,他終於不用那麽辛苦地去恨她了,隨即想到,她可能也在為玉帝辦事,心情更加沉重。


    “為什麽?和我撇幹淨關係嗎?”楊戩心裏堵得慌,不吐不快。


    “下一個問題。”嫦娥研究楊戩白衣上精妙得暗紋,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利用百花仙子獲罪,被貶下凡,是你事先和玉帝計劃好了的,對嗎?”


    “棄子的悲哀。”嫦娥埋頭答。


    “不完全是那樣,最近我得知,歷一世輪迴,後羿就能返回天庭。你入輪迴,是為了與他有一世姻緣,對嗎?”


    ”沒錯,果然什麽都瞞不過司法天神。”嫦娥抬頭看著楊戩的眼睛道。


    “為了他,你放棄了一切。”猜想都被證實,他的憤怒再也不能壓抑。“你的心裏終究隻有後羿一人。”


    幾顆細碎的星子閃過,懷裏的人不見了。嫦娥走了,也帶走了月光。空蕩蕩的廣寒宮,楊戩隱在黑暗中。一陣風吹開了窗戶,廣寒宮的夜風也冷得夠嗆,風一吹,所到之處結了層薄薄的霜花。楊戩坐在這樣的風裏,撤去護體的玄功,讓刺骨的寒風直接吹到他身上。寒風的冷,怎及心死的淒涼呢?


    他願意為她反下天為妖。而她卻為了另一個人,放棄神仙身份,下界做人。這意味著,他徹底的失敗。即使現在恨她更多,還是會在意,會感到心痛,畢竟曾經愛過她一千年。愛不會因恨而消散。


    嫦娥來到天河邊,看星星,一顆一顆地數。


    弱水默默陪在她身邊。弱水喜歡呆在嫦娥身邊,她的氣息,可以令她不甘寂寞的心獲得平靜。


    “為了短短幾十年的相守,放棄了你的一切,值得嗎?”楊戩終究還是來找嫦娥,問出這句話。


    嫦娥沒回答,她也沒有答案。不過,無論未來發生什麽,她都不會後悔。因為,這是姐姐唯一的願望,做妹妹的,理應為她實現。


    她的姐姐是姮娥,是後羿的妻子,也是她身邊的那隻玉兔。而她,隻是奔月的嫦娥,她是月精,自然屬於月亮。


    替後羿吞下□□的是姮娥。嫦娥變成姮娥的樣子飛向月宮,是姮娥的請求。


    誤會不解釋,用這種方式,讓三界記住姮娥有什麽不好呢?


    楊戩與嫦娥在銀河邊分手的那一刻,決定徹底忘記嫦娥。


    靈霄殿,嫦娥抱著她的玉兔,從天上跳下,即將進入輪迴的那一刻,她能想起來的人,是楊戩。她最擔心的人,還是楊戩。苦笑,一千多年了,足以養成習慣。


    嫦娥離開那天,一向勤勉的楊戩,破天荒的沒有上朝,也沒有告假。他去東海找了龍四。在去東海之前,他喝了自己配製的忘情水,原料由月老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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