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親身經歷過大鬧天宮那段天庭的屈辱歷史,也沒有見過那時心高氣傲的齊天大聖,隻是聽西方的小夥伴們說過,五百年前曾有一段過往,裏麵活著這世上最威風的妖王。


    如今看來的確如此。


    就連九頭蟲的那九根可以變成舌頭的麻花辮,都像極了西方廣目天王手中的那條三頭赤蛇。


    然這碧波潭離天河差了十萬八千裏,而這些嘍囉水兵自也不如銀盔銀甲的天兵來得訓練有素。區區兩條龍帶著兩個妖更抵不上天宮那四個守門的。如今即使有大鬧天宮的架勢,卻也隻是簡陋貧民版本的。


    齊天大聖轉頭一甩鳳翎,舉起手中金箍棒,左腿蹬在牛魔王心口,右手一棒打在九頭蟲小臂之時,錦寧心中卻忽生錯覺,抑或是唏噓:好似站在浩浩蕩蕩的大軍麵前,大聖始終是一個人,雖是戰無不勝,可身影卻愈加落寞了呢。


    此時,嬌滴滴浮在空中的玉麵狐狸亦收起她的檀香小扇,雙眸發出了淡粉色的光:“你們這群人,不要蠻幹嘛,凡事要講究策略的。”


    言罷,她雙手捏訣,腳底立刻幻化出許多粉色的桃花瓣來。那花瓣飄飄乎乎地揚起,周遭暗沉的空氣中立刻浮現出異常的芳香。頃刻間,桃花瓣越來越多,眼看著就要形成一層屏障,將她自己包裹其中。


    錦寧領教過她們狐狸一族玩兒起幻術來那高端的手段,也吃過不小的虧,深知她這結界布下,定會在外麵施加不小的法力,於是往老豬身上一竄,道:“老豬,你去打那狐狸!”


    老豬立刻搖頭,倆大耳朵吧唧吧唧甩在臉上:“啊?這——這狐妖長得太俊,俺老豬下不去手。”


    錦寧在他腦袋上一拍,道:“那你覺得你長得俊嗎?”


    老豬被戳中痛處,聳肩道:“當然不了!”


    錦寧噗嗤一笑,道:“所以啊,你說你在這袖手旁觀,待會兒大聖打你會不會下不去手?”


    “唉,怕了你了!”老豬將耙子拿在手裏握好,大喝一聲,道:“俺老豬去也!”


    就在花瓣結界即將闔上缺口的一瞬,九齒釘耙鏗鋮一下砸在裂口處,結界哢嚓一聲便碎了一塊大口子。


    錦寧定睛一瞧,立刻倒吸了口涼氣。


    隻見花瓣中,方才還一顆淚痣楚楚動人的玉麵狐狸姑娘,此時已經是半人半狐的模樣。三條長長的狐狸尾巴從裙底伸出在空中搖擺著,鼻子尖尖凸了出來,臉上也長出了細細密密的白色絨毛,除了仍然直立著,並有指甲極長的雙手以外,基本都看不出人形了。


    結界忽然被破,她痛呼一聲,眼神淩厲地望向老豬,隨即就是一爪。


    老豬也不是省油的燈,耙子抵上去一劈,就將她利爪架住,死死按在地上。


    狐狸冷哼一聲,雙眸光芒更盛。她伸出長長的舌頭一舔鼻頭,口中便嬌滴滴喚道:“豬哥哥……”


    錦寧見她又使出那勾魂攝魄的本事,信道不好,趕緊把老豬兩個小眯眯眼給捂住,順勢在他鼻子上用力彈了一把:“別看她,掃她腿!”


    老豬一頷首,抄起耙子用力一揮,正砸在她的狐狸腿上。


    狐狸吃痛單膝跪地,伸手又要抓老豬的的肚皮。


    錦寧見狀,拉著老豬的兩個大耳朵用力往後一扯,老豬踉蹌一步驚險躲過。又見光明的他來了鬥誌,提起釘耙重重往玉麵後背死死這麽一砸。


    隻聽玉麵狐狸痛呼一聲,打著旋就從雲中跌落下去。


    那喊聲悽厲至極,旁邊那五位纏鬥著的也不禁一同往這邊看來。


    老豬頭一回這麽威風,直朝大聖伸他那小豬蹄兒。


    大聖挑眉一揚下巴,道:“幹得漂亮!”


    周遭的香氣瞬間不見,亦沒有了桃花瓣的蹤影。錦寧從老豬背後跳到雲中,瞧著大聖一手抓著九頭蟲的辮子,另一手狠狠敲在萬聖老龍王的龍頭上,好不威風!


    底下的蝦兵蟹將已經被收拾得差不多,大聖幻化出的金箍棒數量愈加減少,最後發著光湊到一處,形成一條巨大的光帶,回到他手中。


    大聖將那光帶與金箍棒融為一體,握著碗口粗細的棒子縱身一躍,直直劈打下去,巨大的力量攔腰打在老龍身上,老龍立刻一聲長嘯,嘔出一口老血來。


    龍血甚汙,落入碧波潭,頃刻便將那清澈的潭水染得腥氣十足。


    “父王!”萬聖公主瞧見自己老爹被收拾成如此慘狀,氣得七竅生煙。她縱身一躍,亦在空中幻化出自己的青龍真身,在雲中盤旋蜿蜒了幾圈,張口就是一個巨大的水球朝大聖打了過來。


    大聖提棒將水球打散,誰知水光散盡,裏麵竟生出一個類似漁網的金燦燦的東西來,迎麵便將大聖網在了裏麵。


    “駙馬,拖他下水!”萬聖公主大吼一聲,自己飛速俯衝過來,以龍牙扣緊金網的一角,就把金網連著大聖一起往水裏拽。


    九頭蟲聽言,與牛魔王對視一眼,一同上前幫忙,各執一角跟著萬聖公主下水。


    若在水中,修為定會折損一半甚至更多。大聖見勢立刻自金網中劇烈掙紮起來。萬聖老龍跟著亦飛身過來,以自己的身軀為繩索,死死纏在了大聖身上。


    萬聖龍王的體型巨大,大聖在裏麵越纏越緊,還未等使用縮身之術,便撲通一聲跟著掉到了水裏去。


    水麵早已被龍血攪得渾濁不堪,幾人入水後冒了兩個泡泡便再沒蹤影。


    錦寧在一旁都看傻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捶著老豬的肩膀道:“大聖掉水裏了,快去救他呀!”


    “啊?可是——”老豬嘆了口氣,俯身落在河邊,從地上撿了個石頭扔進水裏。


    誰知那水就像和了□□一般,小石頭掉進去頃刻便化為一陣煙氣,瞬間被腐蝕不見了。


    “小錦你看,這龍血連舍利至寶都能盡去法力,俺老豬要是進去了,那就是個屍骨無存啊。”老豬一臉慫樣地戳著手指,無奈道:“猴兒哥吃了那麽多仙丹,鋼筋鐵骨的也許還能活,俺老豬可——”


    錦寧看著那血色的潭水,知道他肯定沒有說假話,卻免不了急得滿頭大汗。


    上次大聖掉水裏,還是流沙河那種正常的水,還昏迷了老半天沒醒過來。


    如今掉在了這龍血中,豈不是凶多吉少?


    左右踱步想了一會兒,錦寧一拍老豬的肚子,道:“去天上搬救兵!”言罷,她一轉身撚決回了真身去。


    “小錦,搬誰啊?——”


    老豬的聲音消失在身後,錦寧隻覺得自己的元神破開了一團黑漆漆的東西,掉進了一個無窮無盡的洞中。


    她一直在下墜,感受不到周遭的環境,甚至連風吹過麵頰的感覺都沒有。


    “二錦,不許跳!”


    大聖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她遲疑了片刻,側耳去聽。


    “你元神已虛弱至極,此番若跳下去,定是灰飛煙滅,再無半點生還可能!”


    她的元神何時虛弱了?她要往哪裏跳……又為何會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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