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聽她這話,立馬露出一臉不耐煩的表情,衝著她大聲吼道:“現在說啥也沒用了,這一飛估計是兩千裏地出去了。依你的意思,等那妖怪把俺師傅剁成一塊一塊分了吃了再回去嗎?!□□你都趕不上熱乎的!”


    錦寧叫他噴了一臉唾沫星子,嚇得哭也不敢哭了,話也不敢說了,努力憋著喉嚨裏的聲音,一抽一抽地抹眼淚兒。


    孫悟空重重喘了口粗氣,一揮手,道:“得了得了,趕緊扶俺起來,看看附近有沒有郎中。”


    “哦哦!”錦寧一把抹去臉上的眼淚兒,也不顧風吹得臉上疼,架著他的胳膊就給攙了起來。


    起先錦寧感覺孫猴子並不把分量往她身上壓,隻靠自己兩條腿走。可後來想必是眼睛太疼了,他抬手去揉眼,就失了重心,整個人壓在了她肩膀上。


    她好歹也是個把女漢子,法力不行,扛個猴子還能勉強做到,於是強自扶著他往前走。


    往山林裏走了幾步,就聽見孫悟空在她頭頂道:“別哭了,俺也不是有意凶你。你看你,人挺幹巴的,倒挺有勁兒。”


    這是誇她呢麽?錦寧想了想,怕再說錯話,沒搭茬。


    半晌,孫悟空又道:“你說那妖精是個黃鼠狼?俺看是個耗子啊。你認識他?”


    錦寧抓著他的手腕連忙搖頭:“他確實是個耗子,在靈山腳下得道的。他祖上姓黃,家裏給起了個名字叫黃書郎,鞭撻他好好讀書。後來他偷了佛祖的燈油逃下界,不知道怎麽的跟四奶奶又扯上關係了。這圈太亂!”


    孫悟空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沒說話。


    就這時,隻聽前頭有“噠噠”的聲音,像是兩塊竹板碰在一起發出的清脆之音。那聲音由遠及近,還伴著一個老者的人聲:“賣——跌打損傷膏,十全大補丸!”


    額,這江湖郎中也算是郎中吧?


    錦寧把孫悟空撂在地上讓他靠在樹上歇著,自己趕緊跑過去問那老頭兒:“老大夫,您有治眼病的藥嗎?”


    老頭兒抬起頭一瞧她,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孫猴子,樂了,道:“小姑娘,我這賣的跌打損傷膏,外治手破、腿瘸、半身不遂,內醫耳聾、沙眼、口腔潰瘍。這十全大補丸更神,一顆下去,不怕風吹雨打,不怕雷打電擊。”


    言罷,老頭從自己的簍子裏去了兩個瓷瓶遞到她手裏。


    吹,接著吹!有這麽神嗎?


    錦寧將信將疑地接過瓶子一看,立馬懂了。瓶底赫然寫著四個字:李長庚製。李長庚什麽李長庚,不就太白金星兒麽!


    她立刻把藥揣懷裏,恭恭敬敬給行了個禮:“公公走好!”


    太白敲著竹板兒一路就回山裏不見人影。


    錦寧拿著藥一溜小跑回了孫悟空身邊兒,把兩腿放平坐好,一下就把他腦袋按在了自己腿上:“大聖躺好,你有救了!”


    她剛打開裝著“跌打損傷膏”的小罐子,還沒往外倒。孫悟空就架著她的胳膊,架起來老高。他的上身也緊緊僵住,繃了起來:“誒你這丫頭——啥亂七八糟的別往俺身上抹!一雙火眼金睛都抹瞎了!”


    “不會的大聖。”錦寧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寬心:“剛才那老頭兒知道嗎,深山野嶺的哪有什麽郎中,那是太白金星變的,特意前來幫你的。當初你在天上,人緣真好。”


    說著,她就把猴子的手按回他自己身上,倒了些膏體出來,輕手輕腳地扒開他紅腫的左眼,把那藥膏抹了進去。


    孫猴子立馬倒抽了一口冷氣,可片刻,她隻覺得他僵直的上身漸漸緩和了下來,終於是垂著手老實躺在她腿上。


    她見他這副反應,倒嚇了一跳,以為自己把他藥死了,於是伸手去探他鼻息。結果小手剛伸出去,就叫那猴子抓住了。


    猴子的手心熱熱的,糙糙的,錦寧臉上一燙,剛想把手抽出來,就聽猴子在那說:“涼絲絲的,挺舒服。右邊也塗上吧。”


    她鬆了口氣,把手抽出來去給他敷右眼,可說什麽都穩不住,胳膊抖得厲害。


    這心裏就好像被什麽輕輕戳了一下,不疼不癢,卻又疼又癢,帶著些惱人的慌亂。


    咬著牙給他右眼弄好了,她終於咽了口唾沫,給瓶子蓋好了,又去拿那個十全大補丸。她聞了聞味道,跟閉著眼的猴子說道:“方才太白公公說,他這大補丸吃了以後不怕風吹雨打,電閃雷鳴,我估計可能是他的那個叫定風丹的寶貝。我去給你取點水來,你把它吃了,回去看不把那黃書郎打個屁滾尿流。”


    孫悟空從地上一下坐了起來,道:“取啥水,想俺老孫在五指山下時鐵丸子都嚼了,嘎嘣嘎嘣的。一個藥丸子奈我何?”


    他從錦寧手裏摸索著把丸子搶過來,一下丟進嘴裏,果真麵不改色給嚼了。片刻,他睜開眼睛,眼睛裏的血絲居然神奇地不見了,氣色也好了很多:“嗯,果然是好東西!”


    他站起身拍了拍仍坐在地上的錦寧的劉海,道:“謝了,二錦。”


    錦寧一怔:“你咋知道我的外號?!”


    孫悟空也愣了:“你不是排行老二麽?”他接著撓了撓後腦勺,把錦寧從地上提了起來,道:“走吧,回去救俺師傅。”


    嗬嗬噠,還以為他要說回去趕著吃熱乎的屎。╮(╯▽╰)╭


    孫悟空飛速喚來筋鬥雲,拉著她就跳了上去:“這回可飛快了,你抓著點俺別掉下去。”


    錦寧抓著他的背後連連點頭:“別再忘了問四奶奶的事兒!”


    孫悟空回頭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你給俺——鬆手!”


    錦寧嚇了一跳,趕緊把手鬆開了:讓抓也是你,不讓抓也是你,翻臉比翻書還快啊!然而——猴子本事大,她敢怒不敢言。


    結果猴子幽幽道:“抓衣服下頭。你剛才扯著毛兒了……”


    原來如此——咳咳。


    不出所料,倆人嗖的一聲就回了黃風洞。這時候黃書郎正差幾個老鼠精補自己的洞門呢,看到孫悟空也愣了,揉眼揉了半天沒緩過勁兒來。


    而玄奘小僧跟豬悟能倆人兒被綁在一根石柱子上,耷拉著腦袋像是暈過去了。


    孫悟空掏出金箍棒往肩上一扛:“妖怪,出去再跟你孫爺爺打過嗎?”


    錦寧躲在孫猴子身後,就在想,這孫悟空明顯比黃書郎武力高出一大截。現在不怕他的風了,還不幾棍子就給他打死了?這樣又少了一個線索了。


    於是她很英勇地跑出來擋在孫悟空麵前,憑著自己一張厚過城牆的臉跟黃書郎套近乎道:“老黃,你就告訴我誰是四奶奶,為何欺負你,我沒準能求得哪個尊者罩你一陣子呢。不就是偷吃香油嗎?佛祖慈悲為懷,不會把你怎樣的。”


    她不停地用餘光觀察身後孫猴子的動作。還好,他沒第一時間出來拆她的台。但看得出來,他也是極其不耐煩地,右手在耳朵裏漫不經心地掏著,好似隨時就把金箍棒拎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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