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殺我啊!——我錯了我不該貪這頂烏紗帽啊——我,我不該跟月紇作對啊我不該啊啊——”


    他跪趴在泥水裏的身子突然直挺挺地彈起來,在因烏雲漸散而稍微能夠穿透雲層照進屋內的光線下,清晰可見他沾滿泥水的臉上兩隻瞪圓了的駭人紅眼。他指著小穀,哆嗦地叫喊:“是他!就是他挑唆我跟月紇之間的關係的!不怪我啊都是他啊——”


    話沒說完,他又猛然彎下腰去,極為害怕地抱緊頭髮淩亂的腦袋,嘟嘟囔囔著最後一句話。


    雲丹當時隻能聽清這麽些東西,一來自己受傷,即便元炁有幫助減緩血液流失,但傷勢依舊嚴重,加上體力透支,早已沒什麽多餘的氣力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她閉了眼睛,凝神運炁。


    故事都是後來文琦和睦端跟她說的。


    “沒想到那位信使大人也早看知府大人不順眼了。”被稱讚為心理承受能力極強的少年彼時還沒有被誇,三人坐在原先租下的客棧房間裏,坐在窗前方桌邊閑談。“他知道文知府在月紇攻城時臨陣脫逃擅離職守,但是他上邊的高官卻想保住這個傢夥。”


    文琦大概還是對自家老哥有點同情,聞言不發一語,一直看著窗外。


    “……對不起,文琦。”睦端小心翼翼地道了歉。


    “嗯?沒事。”文琦表情不變,眼神亦然,“他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我一直都知道。”


    雲丹左肩綁了繃帶,現在右手搭在桌上撐著下巴,笑眯眯地看這兩個人。


    文琦別扭地睨了她一眼,窗外明亮的光線在她的瞳孔裏折射出奇妙的角度,使得往日難以看見細密的紋路如今看來一清二楚。“你就不想知道我們為什麽會在這裏嗎?”


    雲丹便將視線集中,欣賞起對方的瞳孔紋理,麵上仍是笑意不減:“等著你們說呢。”


    “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睦端左手支著自己的腮幫子,被壓縮的口腔導致他說話的聲音也變了幾分,“小穀將自己的悲慘經歷全盤托出,程大哥將月紇前後處境細細講述,幾人坐下來好好地談了一番,最後信使大人愉快地倒戈了。”


    文琦送給他一個贊(bi)賞(shi)的眼神,“照您這種說法,的確沒什麽好講的。”


    少年幽幽地望向窗外,“就是苦了那些後來被信使打傷的弟兄們,不過好在程大哥的母親有在現場,沒太耽誤治療。”


    紫發姑娘意味深長地盯著他,“那個想殺了你的傢夥呢?”


    “大概生我氣了吧。”睦端很快速的回答道。


    雲丹有點沒聽懂這兩人後麵這話的意思,她沒有開探知,現下也沒好奇到探入他人心境的地步,於是也不怎麽在意其中細節地說道:“嗯,是沒什麽好講的。一群命運悲慘的人,和一個貪心而自私的人而已。”她又左右看了一下麵前兩個人,補充道:“還有管閑事的人。”


    文琦將眼珠子轉回來盯著她:“那你呢,你又是什麽人?”


    碧衣女子陷入沉思,陽光大方地鋪灑在桌上,亮堂堂的,像極了許久前的某一次,和某個人的會麵。隻不過,那時眼前是清茶木盞,伴水汽蒸騰,現在是小菜幾碟,無煮水聲震耳。


    她想起那時候對麵人笑盈盈地對自己說的話:“你不是一直都有些事情弄不明白嗎?”


    說的好像現在就明白了一樣……不過,反正是清楚了一些事情。雲丹想著。


    她向後躺在椅背上,看向兩個等著她回答的人,嘴唇輕動:“看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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