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不能沒有你。”


    “那就選擇盡快讓皇位易主。”


    “茵茵……”


    “否則,就好聚好散。”


    景茂庭猛得直視著她,眼中浮現怒火,道:“你能不能不要那麽固執,能不能站在我的立場考慮,能不能體諒我的處境。你有你做事的方式,我也是。你有你看待事情的角度,我也是。你不能強迫我按照你的方式去做,世事瞬息萬變,我沒有資格魯莽冒險!”


    舒知茵一怔。


    “我必須要步步計劃,一步也不能走錯,沒把握的事不能做,我需要時間,需要時機。”景茂庭緊握著她的肩,用力的握著,語聲強硬:“你要做的是相信我,不要再胡思亂想,不要再逼我,讓我全力以赴的去處理。”


    舒知茵怔怔的看著他。


    景茂庭越說越強勢,低低吼道:“我是你的夫君,我保護你,愛你,我是你此後唯一可依賴的人,請大大方方的做個賢妻良母,踏踏實實的在我身邊,別讓你的敏感和猜忌毀了我們的感情!”


    賢妻良母?


    舒知茵心中一痛,她何嚐不想踏實的做個賢妻良母,安安穩穩的活著。她是曾下定決心做‘景夫人’,而父皇和母妃離奇的發生了意外,天翻地覆,景茂庭又高深莫測,不知他的運籌帷幄之中到底是什麽。形勢不明,她如何自處?


    發現她的臉色很不好,她的手在下意識的推他,景茂庭心中一軟,眸色亦隨及一軟,趕忙把她懷裏摟著,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對不起,我的情緒不太好。這幾天,我沒日沒夜的繁忙,心情緊繃,心力交瘁,每日隻睡一個時辰,我太疲累,精神有些恍惚渙散,口不擇言了。”


    舒知茵閉起雙目,感受著他因害怕而顫抖。


    “不準離開我,不要離開我。”景茂庭收攏著臂彎,把她往懷裏緊錮著,“我的餘生裏不能沒有你,茵茵,請相信我。”


    舒知茵語聲輕渺的道:“我願意相信你,可是,我們有各自的堅持,誰都不妥協,這讓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妥協。”景茂庭沉重的重複道:“我妥協。”


    “嗯?”舒知茵一驚。


    景茂庭摸了摸她的頭,艱澀的道:“我會盡快讓皇位易主,請給我三日的時間籌劃,無論是否能在兩個月內,三日後,我會詳細的告訴你。即使無法在兩個月內,我會讓你知道確切的原因,好嗎?”


    舒知茵還能說什麽呢,他在讓步,至少他表現出了他讓步的姿態,她不能再寸步不讓,說道:“好。”


    景茂庭輕撫著她的後背,商量道:“我派人護送你去閑清園,三日後,我去閑清園找你。”


    “我為何去閑清園?”


    “閑清園景色幽靜,適宜你安胎,最為安全。”


    舒知茵若有所思的問:“你是想讓我久居閑清園?”


    景茂庭沉靜的道:“對,在皇位之事塵埃落定前,我懇請你跟齊夫人住在閑清園裏,你所在之處安全舒適,能讓我心無旁騖。”


    “我久居閑清園,終究名不正言不順。”舒知茵想了想,要給他安靜的時間思考,道:“我可暫居三日,三日後,如果你的計劃能讓我信服,凡事可商議。”


    “可以。”景茂庭說罷,隨手掀起馬車窗簾,喚著候在遠處的如錦,道:“如錦,你速去大理寺找齊汀齊大人,讓他立刻帶侍衛出城護送景夫人去閑清園,在城門外與我會合,天黑前抵達閑清園。”


    如錦應道:“是。”


    景茂庭道:“通知齊大人後,你再回府為夫人帶足數日所需的衣物。”


    “是。”如錦不便多問,依言而行。


    喚來如瓷,景茂庭道:“出京。”


    “是。”如瓷趕著馬車往城門方向。


    馬車前駛,車廂裏的氣氛風平浪靜了,他們各懷心事,深知當前形勢的叵測,要相安無事,不能被別有用心之人挑撥離間。


    景茂庭小心的輕摸著她的小腹,溫言問:“它可還聽話?”


    舒知茵隻是笑了笑,不語。這些日孕吐得很難受,因腹中的胎兒,她更要堅強。


    景茂庭深情的親吻著她的額頭,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舒知茵很想多生些兒女,讓兒女們相互照顧。


    景茂庭發自肺腑的道:“我時常提心吊膽,好怕突生的變故影響你的心情,致胎兒不穩,會傷到你的身子。”


    “你莫憂慮了。”舒知茵不以為意的一笑,“我會注意保重身子。”


    不經意的俯首看到她腕上戴著的玉鐲,正是他送給她的定婚信物,景茂庭胸中一熾,輕握起她的手,端詳那玉鐲,心中思緒萬千。


    舒知茵順著他的目光瞧去,說道:“我以前不曾仔細看這玉鐲,因它易碎,我又不常戴飾物,便一直在盒中收著。前日想你時,便將它拿出來戴上,仔細一看,倒發現這玉鐲非尋常的美玉,頗為稀缺罕見,它的潤度極好,可謂是奇珍異寶。”


    景茂庭不語,它確實非比尋常。


    “這比我見過的任何一支玉鐲都要精美純粹。”舒知茵挑眉,“景家默默無聞,非大富非大貴,怎會得有此傳家玉鐲?”


    景茂庭正色的道:“我本不姓景。”


    “啊?”


    “我已跟齊老言明,可以對你說出我的身世了。”


    舒知茵全神貫注的聽著。


    景茂庭沉著的說道:“我是齊老和齊夫人之子。”


    “嗯?”舒知茵頗為不可思議。


    景茂庭握了握她的肩,對她說出了他跟齊老和齊夫人達成一致的說辭。


    齊夫人王氏是齊老原配夫人李氏的表妹,當年,王氏待字閨中,李氏纏綿病榻,王氏前去齊府探望李氏時,跟齊老不期而遇。李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有意撮合齊老和王氏,王氏仰慕齊老,雖是名門閨秀,願意嫁給齊老當繼室。


    李氏病重期間,王氏常去齊府裏悉心照料她,照料了足有一年之餘。李氏總是勸齊老,讓齊老在自己病故後,續弦王氏,齊老見王氏溫順寬容識大體,心生續弦之意。


    在李氏病故前夕,齊老在李氏的病榻前向王氏承諾,三年之後,娶王氏為繼室。


    李氏病故的一年之後,齊老和王氏在一次相處中,致王氏不慎懷了身孕。王家震驚,因齊老在朝堂中已是極有威望,又深得皇帝的器重,得知齊老承諾定會迎娶,王家悲喜交加,跟齊老商量之下,隻得將懷著身孕的王氏藏於閨房,產下了一名男嬰。


    詳細的說罷,景茂庭平靜的道:“齊老把繈褓中的我抱回齊府,為掩醜聞,對外宣稱我是養子,為我起名為景茂庭。”


    聞言,舒知茵驚愕,難以置信德高望重的齊老竟會做出如此不體麵之事!而名門王家竟容忍嫡女未婚產子?! 太過於驚世駭俗,若不是景茂庭神色真摯,而這種事絕不可能隨便亂說,她真的不會相信。


    據她所知,齊夫人王氏確實是在過了適婚年齡嫁給齊老為繼室,儼然是等齊老的元配夫人病故滿三年之後。眾所周知,齊老和齊夫人王氏的感情始終深厚,至今仍是舉案齊眉。可是,他們所做之事著實不可思議,跟父皇和母妃的行為如出一轍。


    景茂庭坦言道:“雖然他們的行為很不合時宜,難以啟齒,但已然發生,隻有我們四人知曉。”


    “聽說齊老曾公開提議讓你改姓為齊,入齊家族譜?”舒知茵依舊沉浸在震驚中,原來景茂庭是齊老之子,齊老一直以來對景茂庭視如己出的用心栽培便說通了,因齊老對景茂庭的著重,齊家上下都對景茂庭尊重有加。


    “是的,齊老和齊夫人都有此意,我拒絕了。”


    “為何?”


    “並非是介懷,我對齊老感恩戴德,隻是覺得改姓為齊多此一舉。”


    舒知茵輕問道:“你堅持稱呼他們為齊老和齊夫人?”


    “對。”景茂庭鎮定自若的道:“我永遠為姓景,為景茂庭。”


    舒知茵不禁詫異,但不以為意,她嫁的是他這個人,與他的身世無關,她隻要知道他的身世就可以了,此後,她對他的身世將絕口不提。摸了摸手腕上戴著的玉鐲,她說道:“這是齊夫人王家的傳家玉鐲?”


    景茂庭沒有直接回應,神色如常的道:“從此以後,它就是我們景家的傳家之物,你可將它傳給長子,長子遇到心儀的女子,可將此物作為定婚信物,子子孫孫的傳下去。”


    舒知茵笑而不語,若能與他彼此全心全意、子孫滿堂何其美滿。


    馬車緩緩地停在城門外,等待著齊汀率侍衛而來。景茂庭為她褪去鞋子,讓她舒服的半躺在車廂裏的軟榻上,撫摸著她的小腹,溫言道:“你到了閑清園,齊夫人肯定對你極為熱情周到,你要慢慢習慣。”


    “三日之後你就來閑清園找我?”舒知茵的心情複雜,隻待著他說出籌劃之後,再作打算。母妃的離奇變化,她不能輕易的放下,要水落石出的弄清楚緣由。當務之急,是要皇位易主,她一刻也難以承受舒知行兄妹的囂張和得意。


    “對,等我三日。”景茂庭篤定的道:“莫再胡思亂想,相信我。”


    “好。”舒知茵道:“我等著。”


    景茂庭深深凝視著她,她此刻安靜不語的模樣溫溫順順,他情不自禁的俯首過去,吻住她的唇,隻是吻住不動,溫柔的一吻,意猶未盡的挪開,輕聲道:“我不會讓你失望,我會讓你滿意。”


    舒知茵抬首瞧他,他的眼神明亮而溫暖,就像是春日暖陽,輕柔的籠罩著她,她的心為之一暖。


    這時,馬車外的如錦道:“夫人,皇後娘娘派人給您送來一封信箋。”


    齊媛的信箋?景茂庭掀開馬車簾接過信箋,遞給舒知茵。


    舒知茵漫不經心的展開信,一字一句的看完,笑了笑,把信箋示給景茂庭看。


    齊媛寫來的這封信箋,無疑是在表明立場和態度,齊媛先是感傷舒知茵的喪父喪母之痛,隨及又很氣憤昨日金穀公主擅闖景府的所為,她聽聞舒知茵提出跟景茂庭和離,極力相勸,稱呼舒知茵為嫂嫂,並宣稱以後與舒知茵齊心協力。


    景茂庭跟著笑笑,道:“她早應如此。”


    舒知茵揚眉,出乎意料的道:“她竟然不是勸我離開你,難道她不認為我的處境艱險,會拖累你和齊家?”


    景茂庭道:“她的處境同樣艱險。”


    “是啊,她很聰明。”舒知茵若有所思的道:“當前形勢下,她雖為皇後,心裏惶惶不安,隻能依靠你。她主動的對我示好,其實是在向你證明她的態度,使你盡心的擁護她坐穩皇後之位。”


    “隻要她始終真心待你,我會全力擁護她。”景茂庭篤定的道:“如果她對你虛情假意,敗露一次,我就與她陌路,不會再給她機會。”


    “真的?”舒知茵心下一驚,齊媛是他的胞妹,他能絕情的硬起心腸?


    “對,她很清楚你在我心裏我有多重要,若敢對你不仁,便就是自食其果。”景茂庭語聲冷靜,“任何欺你害你令你不高興之人,我都不會再給機會。”


    舒知茵的內心顫動,且拭目以待他是否能說到做到。


    “夫人。”馬車外再次響起如錦的聲音。


    “嗯?”


    “齊大人到了。”


    景茂庭掀起馬車窗簾,看到齊汀帶領十餘位身手不凡的侍衛縱馬而來,溫言道:“我實在很疲累,傷疼又難忍,就不逞強送你了。”


    舒知茵瞧著他疲憊的神態,知道他有傷在身,很體諒的道:“我明白。”


    景茂庭不放心的盯著她看了半晌,看盡到她眼底無法釋懷的愁緒,道:“正值春季,閑清園景色怡人,心情放輕鬆,等我去找你。”


    “好。”


    “你放心,外後日我必會到閑清園見你。”


    “好。”舒知茵道:“快回府休息。”


    景茂庭輕擁抱她,短暫的數日離別亦使他極為不舍。


    舒知茵心中的澀意頓起,目送他下了馬車,動作輕緩的翻身上馬,慢慢的策馬入城。她收回目光,馬車前駛,朝著閑清園而去。她慵懶的躺在軟榻上,閉目歇息,腦中回蕩著他剛才說過的話語,這三日無疑有些度日如年。


    以免她不適,馬車保持著平穩行駛。


    將要抵達祈山時,忽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不多時就已近在耳邊。


    馬車忽然停下,舒知茵掀開馬車窗簾一看,隻見一群身著勁裝的男子將他們團團圍住了,來勢洶洶,為首之人女著男裝,騎在馬背上,笑道:“福國公主,別來無恙。”


    舒知茵仔細的打量著那個女子,似乎眼熟,一時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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