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要對他們視若不見的去別處,突聽身後的齊媛失聲驚訝的一聲:“啊……”


    目光一轉,舒知茵也不禁驚訝,竟然是菀子!


    發現菀子的身影,如瓷愕然稟道:“昨晚侍從們將她送離了京城,她怎麽這麽快回來了。”


    菀子看到舒知茵,像是看到救星一樣奔過去,邊奔邊激動的喚道:“福國公主殿下。”


    福國公主?周圍的遊人聞言,不約而同的遁聲看來,隨著菀子目不轉睛的衝著福國公主,又喚出一聲福國公主殿下,遊人震驚,瞠目張望那位身著豔紅裙紗的窈窕女子,寵驚天下人的福國公主竟然在此?!


    舒知茵駐步,鎮定自若的等著菀子奔近,聽著菀子撲騰跪在她腳邊,哀求聲道:“福國公主殿下,求您再給奴婢一次機會,莫驅奴婢離開京城。”


    遊人們不明狀況,怔怔的圍觀著。


    舒知茵下巴微揚,睥睨著不遠處的太子殿下和金穀公主。


    菀子哭著叩首道:“奴婢已無父無母,隻想盡力侍候景大人,不敢有半點企圖。景大人隻是隨口稱讚奴婢的文才好,無半點深意,求福國公主明察。奴婢自知卑賤,望福國公主開恩,讓奴婢留在京城另謀生計,奴婢感激不盡!”


    遊人們恍若明白了情況,這位清秀柔弱的少女曾侍候過景大人,惹得福國公主心生妒忌,而遭驅逐出京?


    舒知茵眼看圍觀的人越聚越多,遊人對聲淚俱下的菀子持同情的神情,自知不能放任菀子多言,便快步而走,從容冷靜的道:“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你隨我來。”


    “奴婢叩謝福國公主殿下!”菀子不住的叩首,邊叩首邊道:“承受福國公主開恩,奴婢如果有幸再侍候在景大人身邊,會自覺離景大人遠點。”


    舒知茵回首冷掃了一眼菀子的詭言,命道:“隨我來。”


    “是,是。”菀子語聲感恩不已,卻似乎是駭得腿軟,故意站了兩次皆是站不起。


    見狀,如瓷不等福國公主吩咐,就趕緊拎起菀子,扶著她去追隨福國公主的腳步。


    舒知茵身形如風,朝著人少的山坡上走去,眸色冰冷至極。


    如瓷拎扶著菀子跟著上山坡,菀子乖巧的不再言語。


    走了良久,舒知茵停在一處無人的山崖邊,遠離了遊人。她剛站定冷視了菀子一眼,便見菀子的身子以迅疾的速度用力的斜倒下山崖。


    “福國公主饒命!”菀子驚恐的呼聲劃破了花香滿溢的山穀,驚動了眾多遠眺者的耳膜。


    舒知茵一怔,如瓷傻眼了,一臉的茫然,分明是菀子自己掙脫開跳下去的啊!


    一片震驚,福國公主竟然殘忍的下令把那個可憐的婢女扔下了山崖?!


    第43章 哼哼


    落日的霞光輕籠著整座皇宮,禦書房中,氣氛頗為沉重,各懷心事。


    舒澤帝高座龍椅,神色不明的看向舒知茵,她始終沉默著,平靜而冷漠。在眾目睽睽之下,她將婢女扔下山崖,無視王法,卻好似任何生靈在她眼中都微不足道,親手屠殺千千萬萬無辜之人也不值一提,她何時變得這般薄涼冷血?


    於窒息的寂靜中,太子舒知行以緩和局麵的態度道:“好在那個婢女並無大礙,隻是在墜崖時多處擦傷。”


    金穀公主溫言附和道:“是啊,有驚無險,那個婢女也是福大命大。臉頰上那道長長的擦傷,孩兒已命禦醫為她用最好的擦傷藥,希望她不會留下疤痕,不致毀容。”


    太子妃齊媛見情勢尚不明朗,便緘口不語的觀察著。


    齊汀悄悄的看了一眼景茂庭,他沉靜穩重的站在舒知茵的身後,不動聲色。


    榮妃溫溫軟軟的坐在一旁,滿眸疼惜的望著女兒。她正在賞花時,聽到震驚的躁動聲,得知福國公主將一婢女扔下了山崖,便隨人潮前去一看究竟,隻見女兒臨崖而立,太子殿下已派侍衛下山營救。


    發現圍觀的百姓們極其震愕,議論紛紛,無不暗指福國公主猖狂跋扈,榮妃連忙帶女兒回京入宮,讓女兒主動向皇上稟告,以免待事情鬧大之後局麵失控。可是,女兒一直沉默。皇上就宣召來了可能目睹整個經過的太子夫婦、金穀公主、齊汀。


    太子殿下說得很嚴謹,道是:不知當時情形,遠觀過去,隻看到婢女落下山崖,人命關天,就緊急派侍衛營救墜崖婢女。


    金穀公主說得很委婉,道是:遠聽到婢女失聲驚呼,不知是不是失足墜崖。


    太子妃則說:聽到婢女的驚呼後,就不見了婢女的身影,不知發生了什麽。


    齊汀誠然表示,他對花並無興趣,送容妃母女到了玉蘭花林,就返回了閑清園。


    暗衛把整個經過向舒澤帝詳細的耳語陳述了一番,暗衛所見的與不明真相的百姓所見一樣,那個婢女是在受到一股力量後墜落山崖,墜崖時的樣子像是被扔下去的。


    舒澤帝命景茂庭宣見遍體鱗傷的菀子,菀子瑟瑟發抖,語聲哽咽,言語間明確表示是因惹惱得罪了福國公主,而被下令扔下山崖。


    又是一陣窒悶的寂靜,舒知行迫不及待的緩聲道:“啟稟父皇,在那個婢女墜崖之前,兒臣親眼看到那婢女當眾喧嘩,無視場合的跪求茵兒,引得百姓圍觀,言行失禮在先。”


    此言一出,看似是幫舒知茵開脫,實則是在暗指婢女激怒了舒知茵才致被扔下山崖。三言兩語,便要落實舒知茵確實是無視王法任性妄為的隨意殺人。


    金穀公主不緊不慢的接道:“皇兄說的是,茵兒戴著帷帽麵紗不願以真容示人,那個婢女卻喚出茵兒的身份,胡言亂語的哭求,真真失禮。”


    聞言,舒知茵終於不再安靜,她慢慢的看了看太子妃,又看了看景茂庭和齊汀,見他們都不打算表明態度,才說道:“皇兄皇姐明知‘那個婢女’名喚菀子,何不就直呼其名。”


    舒知行不著痕跡的接道:“沒錯,那個婢女名喚菀子,我們都認得她,她昨日還……”


    舒知茵故意打斷了他的話,處於主動的說道:“是的,她昨日還在閑清園當眾向我跪地哭求。”


    榮妃察覺事情並非想象中的簡單,輕問:“因為何事?”


    “小事一件而已。”舒知茵暫且不多言,轉首定睛看向景茂庭,道:“如今,都相信眼見為實,認定菀子是我下令扔下山崖,至於真相是什麽,有請明察秋毫的大理寺卿景大人抽絲剝繭,以便盡快真相大白。”


    景茂庭正色道:“此事,臣要避嫌。”


    “避嫌?”舒知茵的心咯噔一下,清冷聲道:“你一直身正心正,正大光明,為何要避嫌?”


    她身陷囹圄,被汙蔑了名聲,唯有他能查明真相,還她公道,使父皇和天下人信服以正視聽,而他竟要袖身旁觀?


    景茂庭沉靜的重申道:“臣要避嫌。”


    為什麽?舒知茵微微蹙眉,在她急需要他時,他卻置身事外?因為他知道這是太子設的計,不能與太子作對便要避嫌?無法揭穿太子就故意避開?他這樣做,可曾想過會置她於何種境地?


    舒知行心裏竊喜,景茂庭此舉很高明,避嫌的好。


    舒知茵下巴輕揚,淡聲問:“你決定要避嫌?”


    “對。”景茂庭沒有看她,語氣篤定。


    舒知茵的胸口猛得悸疼,全身驟然發冷,如同是被丟在了冰雪山頂,陣陣寒意在血液裏蔓延,幾乎要將她整個人凝固。她深吸了口氣,輕輕的合了下眼簾,再睜開時,她雙眸明亮凜然,漫不經心的笑了笑,道:“你是應該避嫌,因為,確實是我下令把你從懷雲縣帶回的那個婢女扔下山崖。”


    頓時,平地一聲驚雷,震的人摸不著頭腦。她主動招認了,她知道招認意味著什麽?傾刻間,有人喜在唇角,有人憂在心頭。


    舒知茵上前一步,迎著父皇冷沉的麵容,理直氣壯的道:“父皇,她該死,該受盡屈辱折磨而死!”


    眾人怔了怔。


    舒澤帝沉著氣道:“說來聽聽。”


    眾人都豎耳聽著,尤其是舒知行和金穀公主。


    舒知茵娉婷而立,神色淡薄,正色說道:“昨日,茵兒陪母妃去賞花,下榻閑清園。在閑清園中,茵兒見到了那個婢女菀子。”她頓了頓,“景大人告訴茵兒,他在懷雲縣從歹人的手中救下菀子,得知她父母雙亡無家可歸,見她有些才華,就好心的把她帶回京城,交給了太子妃收留她為婢女。”


    除了不明狀況的舒澤帝和榮妃,知道情況的人都麵色突變,她這是在認真的說謊啊!


    舒知行趕緊揭穿她的謊言,說道:“她不是茂庭的貼身婢女嗎?”


    “是皇兄誤會了,還是景大人在欺瞞我?”舒知茵挑眉,平靜的道:“眾所周知,景大人一直沒有婢女侍候,更何況是貼身婢女,他沒必要欺瞞我,應是皇兄誤會了。”


    舒知行鄭重的看向景茂庭,求證道:“茂庭,是我誤會了?”


    舒知茵立刻接道:“是皇兄誤會了。”她自然而然的繼續說道:“皇兄皇嫂皇姐,你們都親眼見到,菀子昨日在閑清園見到我後,當眾跪地哭求我允許她做景大人的貼身婢女。”


    金穀公主暗暗咬牙,不能被舒知茵牽著走,便溫婉的說道:“是親眼所見,她頗為傷心你不同意。”


    “景大人的貼身婢女需要我同意嗎?”舒知茵想了想,自問自答的道:“需要,自是需要。我允許景大人有貼身婢女,已發布公告招募,歡迎家世清白、容貌清秀、博學多才的婢女悉心的服侍景大人。但我唯獨不能允許別有用心的婢女靠近景大人。”


    景茂庭神色如常的站著,穩如山巒。


    齊媛見機發問道:“何以見得菀子別有用心?”


    舒知茵冷靜的回道:“景大人已將她推薦給皇嫂做婢女,她卻要做景大人的貼身婢女,應是景大人不同意,她就特意求我,還當眾哭求,企圖迫使我當眾同意,難道不是別有用心?”


    舒知行示意景茂庭說句話,景茂庭似乎沒發現舒知行頻頻使的眼色,依然保持沉默。


    “我討厭她心機很重的行為,昨日在閑清園中就已下令,趕她出閑清園,驅她離京,永不得再回京,並派人在夜晚攆她離開了京城。”舒知茵望著齊汀,問道:“齊大人,我下令驅她出京時,你在場,對不對。”


    齊汀不管當前局勢了,毫不猶豫的道:“對,在下是在場。”


    舒知茵擲地有聲的道:“她昨晚就已離京,今日晌午竟又無視我的命令回到京城,還大鬧玉蘭花林,暴露我的身份,當眾跪地哭求,使我臉上無光,真是膽大包天,更加印證她別有用心,肯定是居心叵測。”她目光冷冷一巡,一字一頓的道:“是誰給她的膽子,使她一再的當眾跪地哭求?使她在我下令她永不得回京後,還敢擅自回到京城,並出現在玉蘭花林?”


    無人敢接話了,此時,無論接什麽話都會顯得很笨拙。


    “她為何偏要做景大人的貼身婢女?”舒知茵漫不經心的道:“為何那麽明目張膽的企圖裹挾我?敢違抗我的命令,她的底氣不小啊。”


    舒澤帝麵色深沉,聽舒知茵說完,不禁覺得菀子的身份很可疑。


    “她實在過分,令茵兒厭惡,扔下山崖倒是便宜了她。”舒知茵霍然一拜,道:“父皇,茵兒請求徹查菀子!”


    舒知行心下一驚,本是舒知茵處境不妙,怎麽形勢扭轉了,變成他處境危險,萬一菀子的身份被揭穿就不妙了。


    齊媛也很擔心,萬一查出菀子與太子的關係,勢必將後果嚴重,她緩緩說道:“我與菀子相處過半日,她心性耿直,很仰慕景大人,見景大人無心收她為婢女,而是讓她當我的婢女,她很失落,直言說不能服侍在景大人身邊,寧可死。”


    舒知茵察覺到了局麵微妙的變化,“是嗎?”


    “是的,菀子求過景大人,請求做他的婢女,景大人拒絕了。她便又求你,你再次拒絕,她無計可施隻是哭求,殊不知惹得你煩躁被驅出京城,想必是極不甘心,便又視死如歸的回到京城,再次哭求。”齊媛歎道:“她的性子真是太過倔強了。”


    舒知行惱憤異常,不得不裝傻,配合著太子妃,問道:“竟是如此?”


    齊媛道:“嗯,怪臣妾沒及時告訴太子,太子不知全部經過,不知她是臣妾的婢女。”


    金穀公主心中也惱,已然明白皇兄和皇嫂在尋退路,咬牙不啃聲了,不能再激化舒知茵堅決要調查菀子的身份。


    見狀,舒知茵冷冷的哼道:“她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死有餘辜。”


    舒澤帝把太子夫婦的神情都看在眼裏,眼底隱現不悅,思索了良久,他開口道:“茵兒,依你之意,如何處罰那個婢女?”


    舒知茵輕描淡寫的道:“既然她性子剛烈,又多次頂撞茵兒,茵兒覺得,不如將她貶去軍營為奴。”


    舒澤帝當即命道:“貼一紙告示以正視聽,貶那婢女去軍營為奴。”


    眾人皆不語,唯舒知茵從容不迫的道:“父皇英明。”


    舒知行氣得臉色蒼白,菀子的身份儼然就是把柄,不能被深究。他不敢為菀子求情,甚至於希望菀子盡快從世間消失,免得暴露了一切。


    塵埃落定了,舒知茵漫不經心的瞧著眾人,純真般的問道:“我的言行是恣意,可不是無緣無故的任性,此事由父皇做主為我以正視聽,維護了我的名聲,嚴懲了惡劣的婢女,你們很為我高興吧?”


    失策的人本就惱極,聞言更為惱憤,一團火騰的燒在肚子裏,無法發泄,卻要露出喜色,道一句:“當然為你高興。”


    景茂庭深深的看著她,看盡她心底的冰寒。


    入夜,舒知茵剛回到公主府,如瓷來報:“公主殿下,景大人在府外,想要見您。”


    舒知茵清聲道:“不見。”


    過了一個時辰,如瓷再來報:“齊大人送來一封信箋,是景大人寫給您的。”


    舒知茵道:“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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