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太陽從地平線的另一邊升起來時,金一手遮著視線說道。


    他站起身來,接過了在我懷著睡得像隻小豬,還流著口水的小傑。


    我站起身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望著遠方如同雞蛋黃一樣,圓滾滾的金黃色太陽,在原地踟躇了一會兒,還是跟上了金的腳步。


    鯨魚島的早晨古樸而寧靜,清晨的鳥雀的啼叫聲悅耳而動聽。陽光透過樹葉的fèng隙,在凹凸不平的山地上投射出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圓。


    我以為金是要抱著小傑回家,沒想到他的腳步卻停在了一個高高的隱蔽的坡地上,視線向下。


    山下的樹林間傳來的是一陣陣悲泣的聲音,一片片如雪花的白色紙片隨著風飛散了開來。我順手抓了一張,原來是冥紙。是有誰在辦葬禮嗎?


    這樣想著,視線不由得飄向了金。因為我想到了一個人,想到了一個,在小傑還小的時候,就去世的人。


    那個始終微笑的人褪去了笑顏,眼中閃過的是愧疚與悲傷,卻看不到有多深的愛意。微低的臉融進了樹影裏,連帶著掩蓋了所有的情緒。


    下葬的人,就是小傑的生母吧!金是一個合格的獵人,卻未必是一個合格的丈夫與父親。他將太多的精力貢獻給了充滿刺激的生活及他所想挽救的東西。


    即便是結了婚,他留給妻子的時間也不過是幾個月的一次見麵。麵對久病的妻子過世,他有更多更多的愧疚需要體會,卻也不會因此停下他的腳步。這個男人,天生就不屬於家庭!


    負擔不起,不是不應該去接受嗎?還是隻是咬斷牙齒和血吞的無奈?


    我看了看金,決定不去打擾他。轉身進了林子,抓了幾隻小野獸,烤了果腹。


    從清晨到中午,金始終維持著一個姿勢不變,我在林子裏轉了一圈回到原地之後,不得不接過已經憋著眼淚要哭了的小傑,這麽久沒吃飯,早就餓壞了!


    第一次餵別人吃東西,還是個小嬰兒,我顯得有些難辦。上一世小的時候父母怎麽餵我的已經不記得了,這一世遇上一個早死的索菲亞和一個沒什麽耐心照顧孩子的庫洛洛,每次食物都是往嘴巴一擱,一副愛吃不吃的架勢。隻有窩金會找些麵糊拌了,小心翼翼的餵我,每次都餵得到處都是,有時候直接塞進鼻孔裏,真正吃下肚子的倒沒多少。


    至於西索……遇上西索的時候,早就不是個需要人家照顧的小鬼了,何況我那時候還隻是隻飄來飄去的鬼魂。


    我抱著小傑,笨手笨腳的撕碎了一小條鮮嫩的魚肉往他嘴裏餵。還好這小鬼很配合,一雙大大的眼睛笑眯眯的盯著我,長著長了小辱牙的嘴,依依呀呀的邊吃東西邊說著隻有他自己能聽懂的話。


    眼見著半條魚進了肚了,又餵他吃了幾顆果子,這才抱著小傑去溪邊洗手。水直接沾了小傑一臉,弄得他娃娃直叫,想了想,伸出手,直接拿袖子在他臉上隨便抹一抹,就將他放在一旁,自個兒踢水玩兒。


    人類都有近水的天性,特別是嬰兒。小傑自個兒趴在地上往水裏爬,小手兒在水麵上一下一下的拍打著水花,還發出“咯咯”的笑聲。


    我有些嫉妒的看著這個無憂無慮的小傢夥。沒體驗過人事陰暗、世事無常的小動物就是幸福。老子都快想不起上一次痛痛快快的笑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


    心情有些灰暗的看著小傢夥自個兒歡騰,偶爾在他往深水區爬的時候,拉著他一隻腿往回拖。


    拍打著水麵的小手突然一個用力,飛起的水花濺了我一臉。


    我抹了抹臉上的水珠,就看見小傢夥不知用力過猛還是怎麽的,小身子一歪,就往水下跌去……


    “哎!小心!”我連忙伸手要去抱他,結果腳下一滑,跟著小傑一起掉進了水裏。


    眼看著小傢夥往下沉了,我雖然水性不怎麽樣,也不得不深吸了口氣下潛。


    誰知道小傢夥撲騰了幾下,竟然就慢慢睇浮上了水麵。我從湖麵上抬起頭時,正見他雙腳蹬著水,雙手在水麵上撲騰,還發出“咯咯咯”的愉快笑聲,令人極想往那白白嫩嫩的小臉上咬上一口。


    一大片暗色的陰影從水底下慢慢的擴大,還來不及詫異,就感覺到自己脫離了水麵。小傑已經瞪大了一雙眼睛,抓著身下的東西——那是一隻巨大的長相奇怪的魚,估計體重上噸,我和小傑現在都被它托起在背上。


    心裏暗暗叫糟,唯一能用的,也隻有包裏的一把匕首。


    “那是沼澤的主人,不會傷害你們的!”金的聲音從岸邊上傳來。


    我聞言,猶豫了一下,還是收起了已經握在手上的匕首,由著沼澤的主人將我和小傑送上了岸。


    小傑已經伸著小手,沒心沒肺的向金要抱抱了,我翻了個白眼,從魚的背上跳了下去。


    見金對沼澤的主人說了謝謝,小傑也舉起小手向那頭大魚揮手再見,我朝天翻了個白眼。


    顯然是毫無動物緣的我,從來無法理解這種熱愛動物的情感。


    曬幹了衣服,卻已經是黃昏了。金下定了決心似的抱著小傑,帶著我出了森林。


    穿過寧靜的鄉間小路,遠遠的便看見了一棵高聳的榕樹,盤枝虯幹,結結實實的圈住了一棟木屋。從沒有見過這樣一棟房子,幾乎是以樹為家,雖然不大,但是看起來格外令人覺得溫情。


    樹屋樓下寬敞的空間作為店麵,裝修成了一間雜貨店,兼當酒館。


    金的腳還未踏入,便聽到了一個尖銳的女聲:“你還敢回來!”


    雖尖銳,卻也悅耳,帶著少女特有的蓬勃朝氣,以及,憤怒和悲傷!


    “米特!”金喊她。


    叫米特的少女穿著黑色的喪群,褐紅色的頭髮綁成兩個馬尾辮,生氣的對著金喊:“總是說走就走,說回來就回來!你知不知道今天是姐姐的葬禮!姐姐她……”


    說著,米特的眼眶便紅了,偏過臉去,不看他。金隻是看著她,沒有狡辯。


    一個婦人從屋裏走了出來,慈祥的眼睛眯成了一條fèng隙,一樣黑色的喪服,掛在黑衣上的長佛珠格外的顯眼。


    “金!”婦人喊。


    “媽媽!”金抱著小傑說道:“這是小傑!我暫時無法回來了,您能不能幫我照顧這個孩子!”


    “你這是……”婦人慾言又止。


    “您別問我原因。我的工作有些危險,不適合帶著小傑!”金如是說。


    身為金的母親,沒有誰比她更理解自己的兒子。她知道他有理想,有想做的事情,任何外物都無法動搖。


    婦人點點頭,正要接過孩子,就聽見米特憤怒的抬起頭,朝金高聲的罵道:“你別再亂來了!”


    那是似乎忍了許久的聲音,聲音亮得幾乎可以傳遍半個鯨魚島。


    我有些詫異的看著這位名叫米特的女子,那種毫不矯揉造作的個性,風風火火的。


    米特一把搶過小傑,將他遞給婦人,朝著金吼道:“小傑以後由我們來照顧,我不許你再帶他走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獵人]欺詐魔術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汐若東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汐若東籬並收藏[獵人]欺詐魔術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