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找著,我看看外頭的情況。”餘樂當機立斷,啟動了身體數值檢測係統,並且將光屏調整到外界看不到的角度。“小奸商,你個頭小,我把車後的玻璃透光調了,你找到東西後到後麵觀察你來當那個什麽‘暗哨’。”餘樂自己也隨便摸了摸,結果隻摸到個魷魚腳的空包裝,上麵還殘餘著鐵珠子的牙印。他憋屈地吐了口氣,弄了根手指餅叼在嘴裏,試圖緩解煙癮。“關於我身體狀況的光屏,瞧好了。現在我們的感覺未必準,小唐說了嘛,身體狀態不會騙人。”外麵的人不可能知道他啟動了這個功能,正好可以拿自己當個探測器。季小滿拉長臉,看起來不怎麽喜歡這個提議。“嗨,以為你是小妞,我才讓著你?”餘樂謹慎地驅車前進,“得了吧奸商小姐,雖然我不願意承認,真的拚肉搏,我可頂不住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小機關。再說了你個子就那麽一丁點,難道要我這個一米九幾的來奇襲?人家上來頭都給我掀了。”“我現在就想擰掉你的腦袋這車就你能發動,要是你死了,我麻煩更大。”季小滿陰惻惻地說道,聲音不大,威懾力倒是足夠了。“你這就是小看我了,我還沒那麽容易死。”餘樂眯起眼,“東西找到了沒,別廢話。”季小滿學餘樂翻了個白眼,將老式手機丟到餘樂大腿上。“通過非正常途徑進行觀測,情況應該好一點。”“哎呦,這方法不錯。”餘樂反應很快,他直接把手機用機械臂固定在車前,打開前後座間的玻璃格擋。小小的屏幕上映出海邊的樹影。季小滿在後座縮起身子,一邊拿眼瞪餘樂,一邊吃隨手順走的手指餅。等哢嚓哢嚓嚼完一包,小姑娘恢複了些精神,開始通過手機攝像頭朝外觀測。“……咦?”“不一樣,我曉得。”餘樂全神貫注地瞧著顯示屏上的畫麵。“不是,天亮了。”季小滿指向窗外,“看來外來影響被撤除不少。”餘樂這才抬起眼,他看見了波光粼粼的海麵。初升的太陽如同一點融化的黃金,天空已經變得清澈湛藍,邊緣附著旭日染出的朝霞,整個景象溫暖靜謐。然而後排響起和這景象完全不搭的倒抽冷氣聲。到底是在地下城毒霧裏長大的年輕人,餘樂遺憾地搖搖頭。像自己這種見過大場麵的,根本不會被一點自然景象動搖。內心感歎完畢,他將頭轉向季小滿那邊。然後他抽冷氣抽得比季小滿還響亮。瘋了,他想。島的內側完全扭曲。離他們最近的是一個巨大的陶瓷娃娃頭部,保守估計有三十米高。它的顏色剝落,碎裂了一小半,剩餘部分也帶著顯眼的裂痕。內髒似的的血肉從它的頭顱中拖出,繞著島嶼在另一邊堆成堆,還在抽搐搏動,泛著濕潤的光澤。幾隻昆蟲的長腳不知從哪裏伸出來,不斷地伸展、蜷起,同樣大得嚇人。陶瓷娃娃僅剩的那隻眼睛殘餘了些許藍色,正無神地望向這邊。破損的彩色積木,沾血的鈍器,腐爛的書本,蠕動的黑影。它們混合不同尺寸,用一種詭異的融合方式覆蓋全島。更遠的地方,金色紙屑如雨般飄落,各個國家的標誌性建築像插在奶油蛋糕上的蠟燭,橫七豎八地插在廢墟之中。一切都被朝陽的光輝映亮,用某種詭異的方式起伏,如同在呼吸。貨真價實的噩夢,餘樂緩緩咽了口唾沫。怪不得struggler ii收視率這麽高,這場景在外看來肯定格外刺激。然而作為與噩夢近在咫尺的人,餘樂恨不得再把車往海裏開開。相比之下,玻璃花房的預防收容所簡直稱得上可愛。“我該珍惜廢墟海。”餘樂喃喃道,“操了,老子原來的人生多正常啊。別說一年,在這兒待個一個月,我估計就要瘋了。”陶瓷娃娃破損的頭部顫抖著轉了轉,帶起一片揚塵和飛鳥,五官微微扭曲,擠出一個笑。作為經驗豐富的機械獵手,季小滿肉眼可見地哆嗦了下。“就像……就像進了一個精神病人的腦子。”她半天才找回聲音。“是進了一群精神病的腦子。”餘樂虛弱地糾正,“小奸商,咱還往前走嗎?”季小滿緊盯那個破損的陶瓷頭顱,篩糠似的抖了半天,最後還是堅定了想法。“走。”她說,拿起手機對向窗外。在攝像頭拍下的畫麵裏,什麽扭曲都沒有,隻能看到一點被森林遮擋的建築廢墟。“反正都、都都不是真的。”“得了,都結巴啦。”餘樂沒再看那人的景象,他調整了會兒狀態,繼續朝森林前進。“能受得了咱就走。就那兩個瘋小子的德性,要咱在這退了,八成連阮教授的毛都摸不到一根。”正如餘樂所猜,隨著太陽升起,阮閑和唐亦步都瞧見了島上的扭曲異常。然而他倆隻是輕飄飄地瞄了眼,隨後再次盯住對方。唐亦步兩隻手抓住兩串烤焦的烤魚,表情嚴肅得像拿了兩把軍.刀。“這就是我的答案。”阮閑說道,“要是你真的想要找mul-01的破綻,還是問問阮教授比較好。”唐亦步機械地啃了口烤魚,喀嚓喀嚓地嚼,眼神有點發直。打擊這麽大嗎?阮閑有點不解,但沒打算就此放過對方:“現在輪到你了。”“啊?”唐亦步擠出一個單音,看起來在走神。“情報。”阮閑殘酷地奪過唐亦步另一隻手上的烤魚,咬了一口魚肉,絲毫不介意不遠處蠕動的巨型內髒。“這是交易,我不可能真的免費告訴你這些。”他已經透露了足夠多。如果唐亦步知道點詳情,完全能推斷出自己是在nul-00銷毀前“被消失”的,或者是這部分記憶被修改過。不過對方願不願意相信還是個問題,畢竟他給出的也不過是邊角料。說到底,就算對那仿生人抱有特殊的愛意,阮閑同樣不願意把全部情報都暴露給唐亦步唐亦步對於“阮閑”的想法應該遠遠沒有表露出的那樣簡單,在確定對方的真實態度前,過早攤開底牌隻會讓自己無路可走。阮閑本人、不知情中執行阮閑計劃的複製人、被阮閑拋棄的複製人……關於自己的身份,他能粗略估出不少可能。根據唐亦步的立場,他得考慮怎樣圓滑地切換這些身份。“哦……”唐亦步眼下的反應慢了不少。背對著島嶼的扭曲景象,那仿生人茫然地啃著烤魚,一點黑灰沾到了臉上,活像隻第一次見到雷雨天的貓。阮閑忍不住戳了戳那張臉。“你被阮閑放棄的時候有身體嗎?”他也選了個不算太深入的問題,看那仿生人恍惚的狀態,說不定能順帶扯出點其他線索。既然唐亦步聲稱這身體是他自己創造的。那麽再之前,無論唐亦步是舍棄了原本的軀殼,還是單獨以電子腦的形式存在,他都需要一個幫手。電子腦連移動都無法移動,就算有原本的軀殼,他也很難在不被發覺的情況下為自己進行身體再造。唐亦步終於把注意力找了回來。“我知道你想問什麽。”那仿生人小聲說道,“這具身體是我潛入struggler時製造的。普蘭公司在二十二世紀大叛亂前幾年開始了這個秀,後續又推出了不少其他主題的仿生人秀,但struggler係列一直是最火爆的。每一期徹底結束,都能賣出不少秀裏的仿生人。”這家夥又開始把話往其他情報上帶了,阮閑眯起眼睛。“那就很有意思了。”阮閑直接堵住了唐亦步的話,“既然你是阮閑在大叛亂後製作的‘武器’,怎麽混進了大叛亂前存在的仿生人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