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秦潼笑開了,大步上前道,“我們這小地方哪來的一千間房給五爺住呢,可不是玩笑話嗎?”


    那年輕公子聞言轉過頭來,隻見他膚色竟比霜色衣衫還要白皙上幾分,一頭鴉青長發被玉冠束起,愈發顯得容貌俊俏,竟連女子看了都要自愧不如。


    秦潼卻隻滿心歡喜,拱手作禮道:“澤琰,多年不見,一向可好?”她是真心歡喜,全沒想到這莊子門前鬧事的人,竟是號稱陷空島五鼠之一的錦毛鼠白玉堂。


    這白玉堂擰眉朝秦潼看了半晌,方才收回鋼刀,冷冷哼道:“不敢,我倒不知你這幾年發了跡,這莊子想來是什麽皇親別院,竟還不讓人進。”


    “澤琰說哪裏話,這事是我怠慢輕忽了,我在這裏給你賠不是了。”秦潼笑說著便給他作了個揖,道,“還望你大人大量,莫要和我一般見識才好。”


    白玉堂聽了秦潼的話,麵上稍稍緩和幾分,隻是仍舊冷言冷語道:“也不是五爺稀罕你這個破莊子,若非事急從權,”他掃了一眼周遭,冷笑道,“這地方請五爺來住,五爺也不稀的住。”


    秦潼素來知道錦毛鼠的脾性,聽了這話也不生氣,反笑道:“可不是呢,倒是委屈澤琰了。”一旁丁管事早憋了一肚子話,這會兒終於插縫說道:“原來老爺們竟是舊相識,這可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大水沖了龍王廟了。該打!該打!”說著真左右開弓給了自己幾個耳光。


    秦潼連忙攔住,笑道:“你也別這麽說,趕緊下去好好收拾間上房出來給爺們住才是。”丁管事連忙應聲,又一疊聲請幾人入莊。


    白玉堂卻回過身去,到莊子大門前停著的一輛破舊馬車前,打起簾子朝裏頭低聲說了幾句話,依稀看著是個女子。秦潼遠遠瞧著,滿心疑惑,因想著,這白玉堂比自己還小幾歲,難道竟已娶妻了不成?


    然而白玉堂到底也未曾讓馬車上的人下來,隻是自己拉了馬車,便要往莊裏來,有小廝上去幫忙,反讓他喝退了去。


    秦潼知道白玉堂素來就有幾分瘋勁兒,一麵叮囑眾人不可怠慢,一麵陪著白玉堂往裏麵去。欲知後事,下回再表。


    作者有話要說:  嗯,男二出場了


    ☆、第二回 思憶少年荒唐


    若說起秦潼如何與白玉堂相識,便不得不說起那已故的白湘蓮的妹子,白青蓮。


    當年秦潼和展昭應邀前往杏花村酒坊與會,原本好好一樁風花雪月的風流雅事,孰料竟演繹成一出殺人兇案,卻是那花芸生因情而毒殺白湘蓮,卻又被為湘蓮報仇的郭鍾所殺。青蓮因不忍亡兄之友身陷囹圄、毀去大好前程,便在最後關頭出其不意將秦潼擊暈劫出杏莊,又讓郭鍾一把火燒了莊子,並叮囑他與家人連夜奔逃,從此更名改姓、移居他鄉,讓官府中人無可對證、不了了之。


    得知此事自然將秦潼氣了個仰倒,她原本要同展昭將此事查明,臨了卻讓真兇不知逃竄何方,還將偌大一個莊子都累帶燒毀了,真正是功虧一簣。又兼那時不知何處出了何等岔子,以致展昭竟未能循著青蓮留下的記號一路尋來。白、秦兩人在荒山野嶺候了兩日,萬般無奈之下青蓮隻得動身要將秦潼送回石州。


    秦潼自然隻有更加氣惱,又因為擔心展昭,少不得冷言冷語、惡聲惡氣。然而到底她二人年紀相仿,又都是姑娘家,秦潼心底也實在憐惜青蓮身世。雖氣她壞了自己的事情,但她自己就不是個愛記仇的性子,一路少多蒙青蓮照拂,漸漸地也就能好好說上幾句話。


    越後來展昭擺脫俗事糾纏終於追上來,秦潼心中一塊大石落下,便索性和青蓮冰釋前嫌。兩個還悄悄義結金蘭,私下裏便以姐妹相稱,好不親熱。


    此事過後約有半年光景,正是深秋之時,秦潼不期與青蓮重逢。那日午後正尚有暖意,秦潼坐在院子裏抱著新近弄來的狗,正與那狗一起昏昏欲睡,忽然隱約間聽牆頭一聲輕響,抬頭就見青蓮一身素白衣衫,背著刀輕飄飄落在了院內。


    “姐姐!”秦潼頓時又驚又喜,放下小狗便站起身來迎上前去,笑道,“哪裏刮來一陣風,竟把你吹來了。這大半年不見,可想死我了。”


    青蓮微笑道:“就你一張嘴甜,可是晌午吃飯時抹了蜜糖?”她說著攜了秦潼的手便往屋裏走,一麵走一麵道,“我看你也未必如何想我,不把我忘了就是好的。”


    “姐姐這是哪裏話,”秦潼急得指手畫腳,“你可錯怪我了,當年咱們分開,我偷著哭了好幾回,這半年做夢也常夢見姐姐。倒是姐姐鐵石心腸,知道我困在這方寸之地、難出遠門,還不說時常來瞧瞧我。”


    青蓮笑道:“好啊,你還倒打一耙呢。你和你兄弟那樣要好,怎麽還能記起我來?”


    秦潼一麵揮手將下人都趕出去,一麵扯著青蓮在屋中坐了,嘆道:“姐姐又取笑我,我和雄飛哥哥再親厚,也都是孩子們一處玩鬧的感情罷了,到底男女有別,哪裏比得上和姐姐這樣親呢。”


    “哎呦,你這麽說不怕你兄弟心寒呢。”青蓮點著她道,“你光說我走時你哭的不行,你兄弟走時你沒哭?哭得淚人一樣,不知道的以為你們是什麽生離死別的苦命鴛鴦呢。”


    秦潼漲紅了臉,囁嚅道:“過往的事姐姐快別提了,我那時也不知吃錯了什麽藥,看著什麽都覺得愁、見到什麽都想要哭,真是病得不輕。”


    “你那不是病,是少女懷春。”青蓮性子野,什麽話都敢拿來和秦潼說,就愛看秦潼被嚇得呆呆傻傻的模樣。可憐秦潼和展昭一處時總能捉弄展昭,在口角上占些便宜,如今碰著青蓮這樣混不吝的,才真是小巫見大巫,哪裏還能回嘴,不羞紅臉已是不易了。


    秦潼半晌說不出話來,隻能嘀嘀咕咕道:“早先見姐姐還以為姐姐是個冷若冰霜的人物,輕易給不得笑臉,誰知道嘴裏什麽瘋話都講得出來。”


    “那是對著那些臭男人,”青蓮哼道,“我最不耐煩和那些鬚眉濁物打道,一個個自以為是、看不起女人,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說著啐了一口。


    秦潼卻道:“話也不能這樣說,雖說天下男子薄情的居多,但也不是沒有能體貼女兒家的。家嚴家慈感情便十分篤厚,我母親在世時,父親屋裏都沒有旁的人,隻一心一意對我母親好。後來家母早逝,我父親更是沒有再娶,莫說填房,便是侍妾也沒有一個呢。”


    “難道你父親膝下就你一個女兒?”青蓮細問,秦潼便老實回答道:“隻我一個,不過我從小便野慣了,父親一向當我是假小子。”


    青蓮搖頭道:“傻孩子,那怎麽能一樣?你即便再像個小子,將來嫁了人,生出兒子也不和你姓秦。雖然我是不在乎這些家族血脈的,但世俗一向如此,我倒真佩服你父親了。”


    “唉,說那些有的沒的作甚,”秦潼聽見青蓮提起她嫁人之事,有些發愁,不由嘆道,“八字還沒一撇呢,大不了以後我不嫁人,留在家裏給父親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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