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秦潼還看見每首詩後麵的署名乃是田田居士,不由更加好笑,隻想:“田田居士,這名兒起得如同小兒玩鬧一般,可見筆者也不是什麽大家。”隨手將詩集放回了原處。


    正不知該做些什麽打發時日,那邊展昭聽到她起床的動靜,已經穿戴好過來了。展昭見秦潼隻披著件長衫坐在窗邊,便笑道:“怎麽衣裳還沒穿好,我以為你起了呢。”


    “剛覺來了,怕你還睡著我便沒過去喊你。”秦潼也笑著站起來,將衣服妥帖穿好,一麵抬手正了正衣冠,一麵問展昭道:“咱們現在就過去嗎?”


    展昭在桌旁坐了,給秦潼與自己斟了兩杯茶,答道:“我趁你睡著那會兒在莊子裏探了探風聲,果然郭莊主已將花、白二人之死瞞了下來,來赴清聖酒會的客人們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若是兇手再次行兇呢?”秦潼覺得不妥,“告訴大家也好有個防備,捂得這樣緊不是為兇手大開方便之門了嗎?”


    展昭嘆道:“這清聖酒會也是杏花村酒坊與各商行聯絡感情的手段之一,若是輕易將莊中有人遭到謀殺之事放出風聲去,隻怕他們的生意會受到打擊。”


    “生意難道比兩條性命還重要?”秦潼聽得惱火,“這郭莊主也太糊塗了。”她轉而又問:“那可曾報官?”


    展昭答道:“莊上已派人到城裏去了,隻是縣衙撥派人手過來就不知是幾時了。”他見秦潼麵有怒色,便笑著勸道,“你也不必心急,咱們又不是非靠他們不可。官府按章辦事,便是來了,也不過是排查審問一番了事。這花、白二人死得這樣蹊蹺,隻怕不是尋常捕快、緝查能弄得明白的。”


    “兄長說的是,”秦潼聞言也穩住了性子,坐在展昭身旁道,“他們不查,還有咱們,總不能讓那兇手逍遙法外去。”


    兩人說著便起身,一路也不聲張招搖,悄悄地往後花園去了。這時後花園中客人並不多,大傢夥多半前晌吃了酒,午後便睏倦懶怠。因此偌大一個園子裏隻聞得蟬聲陣陣、木葉蕭蕭,竟無半點人聲,連僕人小廝們能偷閑的都去偷閑了,隻有不遠處一株大柏樹下坐著幾人一邊乘蔭一邊守著。


    秦潼與展昭挑了小路進園,一入園中便有清風拂麵、涼爽非常,秦潼不由笑道:“這裏倒是比外麵涼快,還安靜得很。”她與展昭一麵說話,一麵往前晌聽到爭執聲的那條泉水邊走去。一路上,秦潼發覺早先的那些攤子已經撤去,又換了一批新的上來。隻是二人心上有事,哪裏還有興致吃酒,秦潼隻能看著那些酒盞,飽飽眼福罷了。


    不一時,展昭已將秦潼領到了那條溪邊。四周闃靜清幽,隻聞得水聲潺潺,清澈的泉水在光滑的石頭上拍出一片片雪似的水花來。秦潼隻覺心曠神怡,因說道:“這樣好的地方,一來便覺得胸懷都開闊了。也不知郭、花二人是怎麽吵起來的,又是因何而吵。”


    展昭正抱臂倚著一顆樹,一腳踏在一塊大石上。他的目光在泉水與一旁的林子間逡巡,聞言淡淡道:“隻怕他二人平素便有齷齪,柳大哥不是說,郭公子因與白兄弟之妹訂親,故而與白兄弟走得近些。花兄弟對此多有不平,兩人因此生隙。”


    “可為了這點事情,難道就值當他們在客人麵吵起來?”秦潼越想越覺奇怪,“又不是小姐妹們感情好,容不下旁人。男子漢大丈夫,就算因著旁的什麽事情親疏有別,難道又是什麽大事了?”


    展昭低聲道:“許是他們之前感情都是一般的深厚,隻是郭、白二人添了親之後走得更近些,花兄弟便有些怨言吧。”


    “我倒覺得,沒準是為著別的什麽。”秦潼忽然壓低了聲音,“你說,會不會是花大哥暗中愛慕白家妹子?他被郭公子橫刀奪愛,因此二人才生了嫌隙。”


    展昭沉吟道:“這種事情,一來難以考證,二來咱們空口無憑,不好胡亂說話攪得亡者不安。”他望了望林子裏,直起身道:“也別胡猜了,咱們進林子裏,看看可能有什麽別的發現不能。”


    “好。”秦潼應聲跟著展昭往林子裏走,風過樹梢颯颯有聲,她緊趕兩步追上展昭,嘀咕道:“怪陰森的。”引得展昭笑道:“青天白日的,怎麽就陰森了。我看你是自己嚇唬自己,還是跟緊我,別一會兒看到樹影嚇得鬼叫,再把狼招來。”


    秦潼恨恨地伸手擰了展昭一把,道:“你就會取笑我,慢些,等等我。”


    二人說著話進了林子,隻見展昭停在一處說道:“我上午聽到的爭執聲就是從這附近傳來的,多半就是在這裏了。”他站的地方正有一片空地,上麵野草被壓得倒向一邊,顯是此前有什麽東西壓在過上麵。


    秦潼吸了吸鼻子,應道:“這裏有酒味,前晌多半有個攤位在這裏。”她說著原地兜了個圈子,自語道,“隻是不知花大哥自己一人是從哪條路走的,此前竟也沒想著找柳大哥問清楚。”


    “不必問,”展昭抬手道,“這邊的大路必是郭公子領著客人走的,花兄弟與他們分道揚鑣,不是原路返回,便是從這邊走。”他說著抬手指了一條小路。


    秦潼眼睛一亮,笑道:“果真了,咱們快從這條路下去吧。”說著扯過展昭的衣袖便沿著這條小路往下走。


    這條小徑彎彎曲曲,兩旁皆是些雜草野花、荊棘灌木之流,顯然平日裏也無人照看,竟是條荒徑。秦潼與展昭不得不將衣擺紮在腰間,免得被些樹杈子掛破了。秦潼便嘀咕道:“人在氣頭上也真是沒了主意,怎麽就走了這麽一條路,都不知荒了多久。”


    “也不一定便是從這裏走,”展昭道,“難保花兄弟不是原路返回,抑或是直接穿林到另一頭去。”他一麵走,一麵還留神著秦潼,生怕秦潼不小心摔了。他自己修習輕功,這樣的路自然不放在眼裏。


    兩人小心翼翼一路走下去,水聲卻是忽遠忽近,一直不曾斷過。秦潼累得氣喘籲籲,抹著額上的汗道:“我以前見我父親辦案,還以為又多容易,沒想到不光勞神,還勞力。”


    “這便累了?”展昭伸手襯了她一把,道,“當時從石州城過來的路上還以為你是個能吃苦的,今日怎麽現了原形了?”


    秦潼笑道:“那時我可不敢喊累,怕你生嫌我呢。畢竟髒活累活都是你幹,我再一旁還要喊累,可不是找打嗎?”她正說著,一抬頭忽然看見一角飛簷掩在林中,不由奇道:“這是到哪裏了?”


    “是那座破廟,你還記得吧?”展昭早把路在心裏摸得清清楚楚,他看也沒幾步路了,秦潼又累成那樣,索性告了聲得罪,托住秦潼腰間便一躍而起,足尖幾點,穩穩地落在了林外。


    秦潼早緊抓了展昭的胳膊,落地猶不鬆手,笑道:“活神仙,你真是救了我的命了,你把這個騰雲駕霧的法兒教了我好不好?”氣得展昭笑罵道:“又說瘋話,仔細看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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