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看著門口站的一群黑衣黑褲黑皮鞋,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丫的這架勢好生眼熟,在哪裏看到過?再一想,90年代港片裏有人得罪了黑幫老大可不就是這情形,帶頭的黑衣人必得再來上一句「我們老大請你走一趟」,或是管你樂不樂意,直接持槍入室。


    裏頭那位該不是查案的時候不小心得罪了哪位老大吧?!


    「你們是?」吳邪探出個頭小心翼翼地詢問。


    帶頭的黑衣人轉頭又看了一眼門牌號,確認沒有送錯地方。「我們是來送畫的,請問您是張起靈先生嗎?」


    哦~原來是來送畫的,不是黑社會。吳邪舒了一口氣,朝屋裏大吼了一聲:「老張,出來接客。」


    張起靈穿了一身睡衣,眼神迷離,顯然還在半夢半醒之間,他看都沒看站在門外的那群人,隻是隨手一指陽台,然後說:「放那兒。」


    吳邪目送著一群人把包得嚴嚴實實的畫搬到陽台,又目送著他們離去。張起靈很隨意地扔下那句話,又很隨意地簽了個名兒就回籠補覺去了,隻留下吳邪糾結陽台那幅畫拆還是不拆,真的好想看看那是一幅怎樣的畫怎麽辦?好奇心正在不斷膨脹。


    這時,張起靈的房門又開了,依然是那一身印滿小黃雞的睡衣,但半夢半醒的狀態已經消失。他走到陽台的畫旁邊,打開一層層保護嚴實的包裝。撕開最後一層紙,裝裱精細的畫呈現,那是幾棵紅楓,在夕陽中,紅得愈加如火焰一般,似要燃燒了自己,濃烈沉鬱又像忘川河畔盛開的迎魂者,惡魔的溫柔——曼珠沙華,一襲血染。熱烈,哀傷,寂寞···偏偏,幾縷光線從葉間灑落,熠熠生輝,聖潔得好像隨時都會有光之精靈從畫中飛出。


    「我見過這幅畫,是德勒夫的《晚楓》,紀念他單純而偏執瘋狂的小女兒。」吳邪開口。吳邪絕不會認為這樣一幅畫會是張起靈買的,可是誰會送張起靈這麽一幅畫,是什麽意思?


    德勒夫是加拿大畫家,不同於很多大師,他在世時其畫便備受世人推崇,不過大器晚成,德勒夫一直到56歲才以一幅《天堂》為人熟知。德勒夫的風格屬於印象派,善於捕捉光與影的交錯,畫下景物最美的一刻。


    張起靈注視了這幅畫許久,說道:「一年前,我和我媽去過畫展,我多看了這幅畫一眼。」


    「你喜歡這幅畫?很好看。」無論生活怎麽樣,總還是會有希望的,就像那道光。


    張起靈搖了搖頭:「不是。」大概是覺得那道光很刺眼,就像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


    「其實···阿姨對你很好,就連你多看的那一眼她都會在意,不是嗎?她隻是沒有時間而已。不要再想著失去了什麽,得到了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你是在說教?」吳邪說的,張起靈怎麽可能不懂,可是孤獨的記憶就像生於沙漠的樹,其根已牢牢駐紮在心底,成了生命的一部分。少年時候的白紙大幅潑墨以灰暗色彩,筆觸浸入靈魂,繪出一個冷漠的外表,早就,改不掉了。


    其實每一個外表淡漠的人都是桎梏於孤獨而渴求溫暖的人。


    被張起靈不太友善的語氣嚇到了,吳邪輕微撇過頭偷偷看了眼張起靈的臉色,還好還好,看臉色應該沒生氣。「由感而發而已啦。對了,上次阿姨說過她會過來,不知道具體是哪天。」吳邪岔開話題。


    「她在非洲,不會過來了。」


    「哦。」這聲音裏怎麽隱隱有些失望?


    有時候,張起靈真的覺得眼前這傢夥細膩得像個女人,讓他有些害怕,不知不覺中就被他的這份細心吸引了,溫暖了,感動了,好像越來越離不開他了。


    ——————————————————————————————


    光棍節前夕,灕水縣警局接到一個報警電話,有人從河裏打撈上一個紅色塑膠袋,塑膠袋裏的東西居然是···


    那天清晨,負責清理河道,打撈河道垃圾的老孫像往常一樣撐著小船拿著網兜打撈河道中的垃圾。早晨晨霧迷濛,擋住了老孫的視線,嘆了一口氣,老孫把船頭手電的燈光調亮了些。


    「咦~誰那麽缺德,這麽大包垃圾都往河裏扔!」老孫把船撐過去,那是一個紅色塑膠袋,很大,用老孫的形容就是——和菜市場賣豬肉的肥豬王那圓滾滾的肚子一樣大。塑膠袋裏不知裝了些什麽,很重,老孫費了很大的勁才把它拉到船上。在把塑膠袋拉上船的過程中,老孫雙手觸摸到了塑膠袋,憑經驗,老孫知道塑膠袋裏裝的絕對不是生活垃圾,反倒是像一袋子肉。老孫手擎手電筒觀察了起來,塑膠袋包了好幾層,在手電筒的光下依然看不清裏麵都裝了什麽,塑膠袋口有幾處斷裂的地方,像是曾綁過什麽東西,突然間就斷掉了。


    老孫養著一條癩皮狗,毛都禿了好幾塊,樣子醜極了,所有小孩子看到它都怕它,但老孫對它很好。就是這樣一條癩皮狗,早年老孫家大半夜的煤氣泄漏,它對著老孫的房門又吠又爮,終於把睡夢中的老孫喚醒,免了一場災禍的發生。算起來,它還是老孫的救命恩人。


    老孫想到家裏的癩皮狗好幾天沒有吃到肉了,要是這塑膠袋裏真的是肉,而且沒有爛掉的話,倒是可以給它改善一下夥食。


    就這麽決定了,打開塑膠袋看看。紅色塑膠袋一層層解開,最後一層打開時,老孫嚇得連連後退三步,一下子跌坐在了船艙裏。最上麵的是···居然是半隻腳,人腳!


    怎麽會···這樣?殺···殺···殺人了!老孫被嚇破了膽。


    那天早晨8點半,灕水縣警局接到了老孫的報警電話。


    ☆、插pter 2


    「你聽說了嗎,今天市局的人要來。」


    「這起碎屍案性質惡劣,又被哪個不長眼的傢夥發了微博,鬧得人心惶惶的,市局不來人才怪!」


    「你說市局的人靠譜嗎?」


    「肯定比你靠譜不是。上次追個小偷都能把自己追河裏,算你有本事。」


    「靠,我們還能不能在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我挺愉快的。」


    包子鋪外邊沿街架了幾張油膩膩的桌子,其中一張桌子上放了籠吃了一半的包子,兩碗豆漿都快見底了。


    說話的是灕水縣警局裏的兩個小警員,他們正在吃早飯,順便聊著些什麽,一天的好心情從八卦開始。


    早晨九點不到,一輛車在灕水縣警局門口停下,門口候著幾個穿警服的小警員,早上聊天的那兩個也赫然在列。


    黑瞎子透過車窗看到在門口等候的幾個小警員,站成一排搞得特別正式,想想這些個人都是來歡迎他們的,黑瞎子這心裏就特舒坦,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這排場不錯。」


    王胖子坐在副駕駛座,本來挺寬敞的空間,到了他那兒就略顯擁擠了。他艱難地挪動了下身體準備下車,低聲道:「一排糙漢有什麽好感嘆的,一排露大腿的兔裝軟妹才叫排場!」


    車門打開,一個快謝頂了的中年人又是握手又是寒暄,他是灕水縣警局的副局長。黑瞎子和胖子跟副局長一番客套後就開始了解起案情來。


    這次市局派到灕水縣的是黑瞎子、張起靈、王盟和王胖子。王胖子雖然是法醫,但他更喜歡跟著吳三省混,誰讓跟他有過命交情的兄弟在吳三省手下呢?


    縣裏的法醫已經用低溫冷凍把屍體碎塊拚接起來,塑膠袋裏的屍塊隻是屍體的一部分——右腿和右臂,右手手腕以下缺失。根據這些根本無法判斷死者身份。


    警局解剖室裏,王胖子、張起靈和黑瞎子在縣裏法醫陸仁嘉的陪同下查看了屍體,王盟隻是看了一眼就找了個藉口出去了,他進警局沒多少日子,小心髒還需要時間的沉澱。


    胖子圍著拚接起來的屍塊轉了一圈,根據腿的長度和粗細可以判斷死者身高在一米八左右,體重一百六左右,應該說是挺魁梧的身材。腳上沒有明顯的老繭和傷痕,說明他不是從事體力活,生活質量還不錯。等等,腳趾甲裏有泥沙。死者生前在泥沙地裏走過?不太可能。那麽案發地點是一塊泥沙地,兇手在搬屍時死者的鞋子脫落,然後泥沙混進了腳趾甲裏?有一定可能。


    右臂上斷口的切麵非常整齊,工具很有可能是電鋸或切割刀。可是死者的右手去哪兒了?胖子檢查過裝屍塊的紅色塑膠袋,完全可以在放進一隻手,兇手為什麽選擇將右手獨立起來?這裏右腿和右臂都是一塊不落地堆放在一塊兒,說明兇手有很好的分類意識,把右手獨立起來,沒理由的。難道右手之中有什麽證據,讓兇手必須把它藏好,或者,兇手有什麽特殊癖好,喜歡收集右手?


    「屍體的其他碎塊還在打撈中,這包是孫大爺在中下遊之間打撈到的,兇手極有可能是把屍塊包在紅色塑膠袋裏,再以石頭和紅色塑膠袋相連,沉入水中。這一袋因為某種原因,塑膠袋和石頭分離,屍體腐敗產生氣體,然後飄到了水麵。按照這條河的水流速度,剩下的屍塊應該還在中遊或下遊,我們警隊的人正在全力打撈。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把頭顱找到。」陸仁嘉開口說道。


    「最近有沒有人報失蹤人口?」黑瞎子的手從屍檢報告上一劃而過。


    「沒有,也許死者不是本地人。」


    「對了,你們縣裏有沒有泥沙地?」胖子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從死者腳趾甲中取出少量泥沙,泥沙中泥的含量很少,基本上都是沙子。


    「這我不太清楚,你得去問陸仁倚。」


    胖子拿鑷子的手一頓,被這奇葩的名字吸引了注意力,問道:「你們是親兄弟?」


    「嗬嗬,很明顯噢。關於沙子,我向領導匯報過,不過他似乎對沙子似乎沒什麽興趣,相對而言,他對拚圖更感興趣,他認為這件案子應該先把屍體的碎塊找全。」陸仁嘉看了缺失右手的右臂一眼,說道,「天知道要找到猴年馬月。難得,你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我是不是該請你們去喝一杯?」陸仁嘉看著胖子說道,大有相逢恨晚的意思。「走吧,我帶你們去找我弟。」


    陸仁倚是陸仁嘉的雙胞胎弟弟,倆兄弟一個文靜,一個活潑,性格倒是互補。陸仁倚生性活潑,經常在外麵竄,是警局裏的百曉生,大到誰家結婚滿月,小到街上有幾條流浪狗,他全都知道。


    陸仁嘉找到他弟弟,陸仁倚二話不說,拍著胸脯就打保票:「這事兒就包在我身上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瓶邪]房租總會到期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仲品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仲品越並收藏[瓶邪]房租總會到期的最新章節